今天是2021年3月1日，周六晚上回家，打开电脑，我说原先写的那篇不发了，我要写吴孟达。老婆说：你还真当自己是写影视公众号了？我说不是的，是我真的很喜欢他。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馒头说（ID：mantoutalk），作者：馒头大师，题图来自视觉中国，2021年1月12日，吴孟达出席科幻大片《流浪地球》的宣传活动
一
一个好的喜剧演员，往往需要经历过底层生活的磨练。
1951年1月2日（按百度百科），吴孟达出生于福建厦门，7岁随家人前往香港。
在香港立足不易，吴孟达一家七口人，全靠他老爸一人挣钱，家里一度非常贫苦。而吴孟达是家里的长子，睡觉只能睡地板，父亲对他管教还特别严厉，一有问题就让他罚跪，一跪就一整夜。
吴孟达小时候屈指可数的快乐，就是家门口有一株石榴树，在石榴成熟时可以爬上去摘石榴吃。到了他年纪大了之后，很多东西遵医嘱都不能吃了，但石榴却是少数他爱吃也能吃的东西。
另一个快乐，就是偷偷用省下的钱去看电影。吴孟达非常爱看电影，看了后还会和小伙伴们模仿电影里演员的动作和表情。
1973年，吴孟达瞒着家里成功考上了第三期香港无线电视艺员培训班——当时吴孟达的父亲已经开了一家药材店，希望他子承父业，而不是去做一个所谓旧社会的“戏子”。
在吴孟达成名后曾接受过很多采访，说起当年为什么去考无线，他往往会回答：“就是觉得拍片很有意思，很好奇。”但在有一次接受《电影》杂志采访时，他说了心里话：
“我开始真的是贪慕虚荣，羡慕那些大牌明星，高高在上，拍了戏就有很多钱，还有很多人围着拍照、签名、哄着他（她）。”
吴孟达自己承认，那时候自己也喜欢拍戏，“但不是真正的喜欢”。
在香港无线的培训班里，吴孟达结识了一批后来叱咤香港影坛的同学，其中最有名的一个，就是周润发。
但那时候班里的风云人物并非周润发，而是吴孟达。周润发那时候又高又瘦，也不太成熟，差点被末位淘汰。而吴孟达演戏有天分，人又活络，一直是班里“大哥”一样的人物。那时候杜琪峰在TVB大楼里打杂，和吴孟达混得很熟，经常会传递一些他听到的老师们的评价，老师对吴孟达的评价一直很高。
这个班毕业后的情况也证明了这一点：
只有极少数同学能拿到TVB有底薪的正式合同，吴孟达就是其中的一个。
很快，吴孟达就等到了出头之日。
二
吴孟达演艺生涯的第一次高峰，出现在1979年。
那一年，TVB出品了根据古龙原著小说拍摄的《楚留香传奇》，其中男一号楚留香的扮演者是已经成名的郑少秋，而堪称男二号的胡铁花扮演者，就是当年才28岁的吴孟达。
《楚留香传奇》当时轰动港台，一度收视率高达77%，尤其是在台湾，受到万千观众的喜爱，而吴孟达扮演的胡铁花角色设定是“放荡不羁，重情重义”，也成为很多女粉丝心目中仅次于楚留香的偶像。
吴孟达曾回忆当年自己扮演胡铁花时的状态：
“那时候其实也不懂怎么好好演戏，就是背熟剧本，导演说‘吴孟达你好了没有？’我就说好了，然后上去就开始演了。”
但吴孟达确实是有天赋的，无论是他有意还是无意，他还是代入了“胡铁花”这个角色，这是他表演成功的一个重要因素，但这也给他带来了另一个效应：
“我入戏太深了，觉得自己就是胡铁花，开始乱喝酒，到处玩儿。”
而当时的环境，又助长了吴孟达“自我感觉良好”的心境。《楚留香传奇》拍完后吴孟达去了一次台湾，受到了疯狂的欢迎，以至于吴孟达后来在多个场合接受采访时回忆当时自己受欢迎的程度，都是用相同的一句话：
“我住的酒店门一打开，门口全是等候我的女粉丝。”
那个时候，吴孟达春风得意，身边跟着一群马仔小弟，前呼后拥，一口一个“大哥”，撺掇着他请客。名气和钱来得太容易，吴孟达很快就失去了自我，开始放浪形骸，夜夜笙歌，天天烂醉——他说看到古龙拿大汤碗倒满白兰地一口闷，他自己也这么干。
回忆起当初自己的那段往事，吴孟达往往只用一个词：“荒唐”。
更糟糕的是，他沉迷上了赌博。很快，他就把自己演戏赚的钱全扔进了赌场，还欠下了30万的高利贷。
1980年，在台湾吃喝玩乐了一年的吴孟达回到香港，发现TVB已经把他打入了“冷宫”，只是偶尔会给他几个跑龙套的小角色。1982年，TVB的大神剧《射雕英雄传》开拍，比他小10岁的黄日华早早拿到了男一号“郭靖”，而吴孟达只能在里面演一个边缘角色“彭长老”。
吴孟达当时有过不服气：
“我都演过胡铁花了，现在只让我演彭长老？”
但他自己心里也有杆秤：《楚留香传奇》已在台湾降温，自己并没有什么新作品，确实很难拿到什么主角。而他“嗜酒好赌”的名声也已经传播了开来，连当时的好兄弟杜琪峰也曾怒其不争地说过一句话：
“吴孟达，就是烂泥扶不上墙！”
更关键的是，吴孟达那时的经济状况已经非常糟糕，完全入不敷出，并没有什么挑戏的资格了。
最无助的时候，吴孟达想到过跳河自杀，但他最终忍住了。
在被逼到走投无路的时候，他把给自己放高利贷的六个债主叫到了一起，对他们双手一摊：
“我现在身无分文，要不你们弄死我吧。”
债主并没有把吴孟达弄死，而是让他继续接戏还债。
不知道是不是庄家知道一具吴孟达的尸体对他们来说是有害无利，还是他们也有一点专业的眼光：
这家伙确实有才华，只要他自己肯努力。
三
从1980年到1984年，吴孟达说这是让他“刻骨铭心”的四年。
一方面，从高峰跌到低谷的反差让他心态几乎崩盘，另一方面，经济上的拮据又让他感受到了人间冷暖——当初那些前呼后拥呼他“大哥”的小弟们，一夜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在第三期香港无线电视艺员培训班里，吴孟达和周润发的感情相当好。当时周润发住在南丫岛，有时候晚上没法回去，就连续几天住在吴孟达家里，没内裤换了，吴孟达就拿自己的新内裤给他穿。
在吴孟达落魄的时候，他去找过当年“穿一条内裤”的周润发，希望能借点钱。已经凭借《上海滩》大红大紫的周润发，却一分钱也不肯借给他，只给了他一句话：
“你自己去想办法。”
周润发的“绝情”反而让吴孟达下定决心，选择自己面对这一切。
他与TVB达成协议：接受银行发出破产通告，然后TVB将他每月薪水的大部分用来先还债，小部分用来让他维持生活。
在那四年里，已经没有什么社会应酬，演戏也只有一些跑龙套角色的吴孟达，真正开始研究怎么表演，学习怎么表演。
从《演员的自我修养》到《角色的诞生》再到《演技六讲》，吴孟达一头钻了进去，陈凯歌导演的电影《黄土地》，吴孟达说他看了100多遍，研究里面农民的角色塑造。他连当时梅兰芳的表演资料也会钻研。
吴孟达曾表示，自己后来所有的演技风格和感悟，都得益于那四年的钻研。当时他拿到的龙套剧本总共没几句台词，但他会读100遍甚至200遍，并且一点也不厌倦：
“比如你喜欢一个女孩子，你追求她，约会8点，她9点半才到，你不会和她说你等了很久了，只会说自己也刚到没多久。为什么？因为你喜欢她，对她不会有反感。”
也就是在这段时期，吴孟达才知道自己真正爱上了表演。
在那之后几年，虽然吴孟达演的还是一些跑龙套的小角色，但曾经熟悉他的人都发现：这家伙的演技已经脱胎换骨，完全今非昔比了。
1990年，39岁的吴孟达迎来了自己人生的又一次机会：在陈木胜导演的《天若有情》这部电影中，他得到了一个“太保”的角色。
按照吴孟达的想法，他当时很想演剧中的大反派“喇叭”，因为他觉得自己能把这个反派演出人性，但导演陈木胜对他说：
“达哥，我知道你什么角色都能演，但‘太保’这个角色，全香港只有你一个人能演，相信我！”
而吴孟达最终选择接受“太保”这个角色，也有一点他自己的私心：
“因为这个角色一直跟着主角刘德华，镜头会比较多。”
《天若有情》上映后好评如潮，而吴孟达扮演的那个“太保”形象确实让人印象深刻：爱慕虚荣，性格懦弱，却又重感情，讲义气——从某种程度上说，真的只有吴孟达演得好这个角色。
1991年，吴孟达凭借“太保”这个角色，获得了当年香港金像奖“最佳男配角”奖——这是他人生第一次得大奖，也是最后一次。
也正是在这时候，吴孟达知道了一件事：
那个曾拒绝借钱给他的周润发，是因为从小就因为自己父亲滥赌而特别憎恨赌博，所以怕吴孟达借了钱又去企图“翻本”。事实上，周润发在大大小小不少电影里都向导演推荐吴孟达出演角色，包括《天若有情》这部剧——当然，希望帮到吴孟达的还有曾经骂他“烂泥”的杜琪峰，他是《天若有情》的制片人。
吴孟达后来自己说：
“其实他们都是在帮我，不然当时如果借给我钱，我肯定还生活在混乱中。”
但在1990年，有一件事其实已经露出端倪了：
在吴孟达的演艺生涯中，他最好的搭档肯定不是刘德华。
而他最大的贵人，也不是周润发或杜琪峰。
四
1990年，在《天若有情》之外，香港还有一部电影上映，叫《赌圣》。
在这部电影里，吴孟达扮演的是一个叫“三叔”的角色，而主角“阿星”的扮演者，叫周星驰。
这是两个人第一次在电影里合作，但其实他们之前已经认识，并且合作过电视剧。
1989年，TVB推出了一部古装武侠剧，名字叫《盖世豪侠》，吴孟达在里面扮演周星驰的师伯——这是两个人第一次出现在同一部剧里。
在演戏的过程中，两人发现居住的地方其实就差一条街。吴孟达不会开车，周星驰就自告奋勇每天当司机，载着吴孟达去片场，一路上两个人就讨论剧本。
那一年，吴孟达38岁，周星驰27岁。
也就是在1989年，还有一部电视剧也开始拍摄，那就是《他来自江湖》，吴孟达和周星驰第一次以“搭档”的形式参演了这部剧。
为了揣摩剧中人物的表现，两个人化妆成一对情侣，去香港那些情侣专门谈情说爱的地方，趁着灯光黑暗，偷听恋人们是怎么说话的。
出乎他们意料的是，他们听到的不少情侣“情话”都是上句不搭下句的。
比如上一句是：
“你吃饭了没有？”
下一句对方的回答却是：
“哎昨天我看到块手表很好看！”
再下一句又变成了：
“我知道一家餐厅很好吃！”
若干年后，吴孟达总是被人问起为什么能把“无厘头”表演得那么好，他坦承自己其实完全不知道什么叫“无厘头”，一定要追根溯源的话，他把这种表演的灵感归结于当年和周星驰一起听到的那些情侣的对话——“我觉得这应该就是无厘头！”
不管是否有定义，吴孟达和周星驰随即将这种表演方式运用到了《他来自江湖》这部电视剧中，结果让观众耳目一新，大感有趣。也正是因为这部剧的热播，让编剧吴思远发现了这对“活宝”，进而邀请他们去拍《赌圣》。
《赌圣》是吴孟达和周星驰合作的第一部电影，也堪称是“周吴组合”的开山之作，上映之后引爆全港，当年的票房达到4132万元，成为香港1990年度票房总冠军。
紧接着，导演王晶趁热打铁，又请周星驰和吴孟达联手刘德华，同年又拍了《赌侠》，再度火爆，票房达到4034万元，成为香港1990年度票房亚军。
两部电影一出，周星驰和吴孟达的“黄金搭档”形象就此奠定。
接下来的故事，很多人其实都很熟悉了：
《逃学威龙》、《鹿鼎记》、《审死官》、《武状元苏乞儿》、《破坏之王》、《百变星君》、《喜剧之王》、《大话西游》、《食神》、《九品芝麻官》、《少林足球》……这些中国70、80、90后三代人都耳熟能详的“周氏电影”中，绝对少不了吴孟达，两个人成了香港喜剧电影真正意义上的“黄金搭档”，甚至观众已经完全养成了一个习惯：
一看到电影是周星驰主演的，想都不用想：肯定有吴孟达。
在这一系列的电影里，吴孟达固然是甘当“绿叶”来陪衬周星驰这朵“大红花”，但在“配角”这个位置上，吴孟达也是在挑战各种角色，并且就功力而言，可以说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在《武状元苏乞儿》中，吴孟达扮演的苏灿父亲，在昏庸搞笑无能的背后，演出了对儿子的亲情，雪中乞讨的一幕，至今仍让不少人印象深刻。
在《食神》里，吴孟达饰演“大快乐”老板，一向以猥琐搞笑形象出现的吴孟达，出人意料地将这个阴险狡诈的反面角色形象塑造得让人背后发凉：
而在《喜剧之王》中，吴孟达扮演的角色连个名字都没有，但从剧组的剧务到真实身份的卧底警察，吴孟达的表演堪称完美——很多人认为他在《喜剧之王》中的表演，可以成为他一生的巅峰之作。
即便是一个很小的场景，吴孟达都能把它演绎成经典，比如《逃学威龙2》中的“刑事组之虎曹达华”，他那几句不多的台词，至今仍是互联网上著名的梗。
在与周星驰合作的电影中，吴孟达其实也是一个“百变星君”：从正面到反面，从猥琐到搞笑，从阴险到冷酷，从痴傻到沧桑，他手到拈来，演什么像什么。
而在那些年的合作中，吴孟达和周星驰也成了亦师亦友的好友。吴孟达曾回忆，两个人在穷的时候，都馋鲍鱼，就去买鲍鱼罐头，一个罐头有两个鲍鱼，吴孟达总是让周星驰吃大的那个，自己吃小的那个。
周星驰因为性格问题，在片场和导演发生沟通障碍时，总是吴孟达来打圆场。而周星驰对影片拍摄的一些独特的想法，很多时候也是由吴孟达来传递给导演的。
周星驰和吴孟达作为一对“双子星”，毫无疑问铸就了香港喜剧电影一整个黄金时代。
有人说周星驰成就了吴孟达，但更多的人说，周星驰和吴孟达是互相成就。
五
从某种意义上说，2001年的《少林足球》是一部里程碑式的作品。
这不仅仅是指当时这部作品风靡亚洲乃至全世界，更有一层特殊的含义：
这是周星驰和吴孟达合作的最后一部电影。
关于这对“黄金搭档”为何再也没有合作过电影，外界一直众说纷纭，有各种各样的理由，但由于两位当事人从来没有直言过此事，所以一直就没有一个确凿的版本。
按照吴孟达的说法，周星驰在2004年筹拍《功夫》时曾专门找过他，片中林子聪扮演的“肥仔聪”这个重要配角是留给他的。但因为那时候他档期正好有冲突，所以就没有参演。
至此以后，两人就再也没有合演过电影。
这种滋味，让很多“星迷”都感到非常遗憾，颇有要给张爱玲的“人生三大遗憾”加上一条的意思：海棠无香，鲥鱼多刺，红楼无尾，星仔身边再无达叔。
尽管周星驰的性格和一些行事作风在过去一些年遭到不少人的议论，但在任何公开场合，吴孟达从来没有说过周星驰一句坏话，反而总是对他大加赞赏：
“他是个天才，他厉害的地方在于控制节奏，知道哪个点停下来，让观众去呼吸，这是非常难做到的。”
不过，吴孟达有一次接受许知远采访上“十三邀”的节目，有一段对话似乎有点让人寻味。
当时，吴孟达对许知远说：“我愿意做一块砧板上的鱼，让导演来雕琢”，许知远随后问他，“比如哪位导演？”吴孟达脱口而出的是“杜琪峰”，许知远随后追问：“那周星驰呢？”吴孟达愣了好一会，说了一句话：
“一半。某些领域我会放给他，某些领域我会给点自己的意见，或者坚持一点。”
不再和周星驰合作之后，吴孟达把演艺事业的重心更多投向了大陆，接戏的数量丝毫没有减少，但始终有一个共同点：永远都是演配角。
也有坊间传闻，吴孟达接那么多戏，是因为他的生活压力很大，倒不是因为他自己生活要求有多高，而是在为早年间的“荒唐”买单：吴孟达有三任妻子和诸多子女，有消息称他手头宽裕时，一个月给各个家庭的生活费就要接近100万元，即便后来有所缩减，但每月也要支出小几十万元。
所以吴孟达有一次在回答说为什么接那么多剧的时候也坦然回答：
“我要吃饭啊！”
但是无论拍什么片，无论拍片的目的是什么，吴孟达有一点是可以拍胸脯保证的：
他确实是以绝对认真和严谨的态度，去对待每一部戏的。
六
其实自80年代初的“痛定思痛”之后，吴孟达的敬业态度，就在业界传开了。
曾经导演过《家有喜事》和《我和春天有个约会》的香港导演高志森，曾经在《花田喜事》中与吴孟达有过合作，对吴孟达的敬业精神印象深刻。
当时剧组在新加坡一个叫唐城的地方取景，吴孟达刚到时因为感冒，说话有点不清楚，他一下飞机就找到高志森说："
“不好意思，很不好意，感冒还没有好，如果声音不过关，无论到时候我在哪，我一定去录音棚重新配音。”
而在拍摄期间，吴孟达总是按照通告时间，穿好服装准时出现在片场，早到了就和空闲的演员对戏磨合，晚上有时候去宵夜，第二天必然准时早起，每天都很规律。
“很多导演是我的影迷，如果我在那里乱演，他们只会质疑自己的层次还不够高。有些片段导演说很好，但我自己知道其实我还没演到位。”
2017年，吴孟达接拍了郭帆的《流浪地球》，这是他第一次演正儿八经的科幻片。
66岁的吴孟达穿上70斤重的机甲，和其他演员一起吊威亚。每次吊完下来他都满头大汗，但一声不吭，唯一的要求，就是要迅速吸氧。
回到酒店，吴孟达说自己哭了。
哭完第二天准时到场，继续拍。
如果不是身体的原因，吴孟达可能会一直拍戏拍下去。
有一次，年过五十的吴孟达看到片场的一位化妆师在哭，一问之下才知道，化妆师的丈夫因为糖尿病截肢了。
这件事给吴孟达的触动很大，他开始控制烟酒饮食，并坚持每天散步。但是，他的健康状况却并不乐观，从某种意义上说，他的身体是在为年轻时那些“荒唐”的生活“还债”。
2014年4月，63岁的吴孟达因为劳累过度导致心脏衰竭入院，心脏的机能被检查出只有正常人的一半。为此，他休养了长达半年的时间。11月复出的时候，整个人体重减了30斤，让外界感到担忧。
复出后的吴孟达彻底信了医生的话，戒烟戒酒，很多爱吃的东西也都放弃了。
2021年2月10日，有媒体爆料：吴孟达在片场拍摄电影宣传海报的时候，心脏病突然发作，当时他脸色瞬间苍白，紧捂胸口。在短暂休息后，为了不耽误工作，他又坚持了拍摄，并在工作完成后连连向片场拍摄人员道歉。
但是，之后他就被送入了医院，并且很快转入了ICU。
当时很多人都不知道，这次让吴孟达入院的并非是心脏病，而是不久前被查出的晚期肝癌。
2021年2月27日下午5点16分，诸多守候在ICU外的吴孟达亲友在门外用力呼喊吴孟达的名字。
原本已经昏睡过去的他，忽然睁开了眼睛。
然后，心脏永远停止了跳动。
馒头说
我看周星驰的电影，是从1988年的《霹雳先锋》开始的。
不知道有没有人和我一样，对周星驰早期主演的电影以及晚期主演的电影（包括《长江七号》等），印象都不是很深了，而几乎背得出经典场景台词，哼得出精彩段落BGM的电影，都是他在中期的电影。
而在那个时期的电影，我闭上眼睛回想每一个片段，都不是周星驰孤零零一个人的形象。
他旁边必然有一个吴孟达。
有人统计过，吴孟达一生大概出演过260多部影视剧，其中只有两部并没有什么名气的电影他做过主角，其余的都是在演配角。
但那是真正的“黄金配角”——在上世纪90年代，吴孟达最忙的时候一天要赶5、6个片场，被称为“最贵的配角”。
为什么？因为他演得好呗！
曾担任过香港金像奖评委会主席的导演陈嘉上在一个访谈节目中说过：
“有一个人我觉得欠他一个金像奖，这个人就是吴孟达。”
曾有记者采访吴孟达：
“您演配角演得那么好，秘诀是什么？”
吴孟达的回答是：
“每个角色，我都是在当主角演。”
这背后当然是有一个态度的原因，也有天赋的因素，但我觉得还有另一个原因。
我们一直说，周星驰巅峰时期的那些电影，演的都是小人物，接地气，让人有共鸣。但除了他过人的演技之外，他演的很多角色其实都有一个讨巧的设定，那就是“吃得苦中苦”之后，最终成为了“人上人”，还往往能迎娶白富美——这满足了观众希望看到圆满结局的愿望。
而吴孟达扮演的角色，是真正的普通人，即便他的搭档周星驰最终走上了人生巅峰，但他依旧还是那个平凡的达叔。
这种从平凡走向平凡的角色，是最难刻画的，也是最见功力的。
这和吴孟达的经历也是有很大关系：经历过春风得意，品尝过人间冷暖，永远称不上大红大紫，但永远在努力，在认真对待自己的工作，为自己，也为家人。
如果说周星驰为我们呈现的是一个“加强版”的普通人的话，那么吴孟达所展现的，就是一个更加真实的普通人版本。
包括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
不少人一直津津乐道吴孟达和周星驰之间到底产生了怎样的“恩怨”，我个人其实并不太感兴趣。我觉得很有可能就是并没有什么所谓的“标志事件”，就是几次档期没合上，再加上双方在合作理念上确实有一些不同的想法，就渐行渐远了——成年人的世界，这不是很正常吗？
我们也不用苛求某方必须要为某方竭尽全力，不然就是“冷血”（就在我写这篇文章的时候我看到了一个视频，周星驰之前专门去医院探望了吴孟达）。
当然，纯粹就演艺角度来说，遗憾当然是有的。
2015年，吴孟达在上《鲁豫有约》节目时还很有信心，他对鲁豫说：
“只要我还没死，他还没有退休，我们还是有合作机会的。”
如今，实现这个机会的一半条件，已经不成立了。
但这就是真实的生活——并不是每一件事的结局，都会像周星驰电影里那样，迎来一个大圆满结局的。
再见，达叔。
谢谢你陪我度过的青春。
希望你在天堂一切都好。
本文资料主要参考来源：
《吴孟达：演员都是骗子》（“十三邀”，腾讯视频，2019年1月3日）
《吴孟达 一生遗憾，年少轻狂》（喜乐，金花，《电影》，2018年09期）
《达叔，小配角中的大人物》（马李灵珊，《南方人物周刊》，2011年07期）
《黄金配角吴孟达》（状态，《大众电影》，2010年24期）
《香港导演追忆吴孟达：”非常敬业，完全投入“》（何豆豆，陆宇婷，《南方周末》微信公号，2021年2月27日）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馒头说（ID：mantoutalk），作者：馒头大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