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偶尔治愈(ID:to-cure-sometimes),作者:Cartoneros,监制:苏惟楚,原文标题:《孤独杀人,被严重忽视的现代流行病》,题图来自:视觉中国
新冠疫情之下,在物理空间内,大范围地隔离与切断联系,引发了多国多发的“孤独死”,包括英国、美国、德国、印度、韩国这些爆发新冠疫情的国家。
疫情隔绝所带来的孤独在日本的体现具体是 —— 自杀率抬头。2020 年,日本自杀人数突破 2 万,为近 11 年来首度上升。
日本政府将这一结果归因于疫情导致的社交失效以及失业等经济压力。
基于此,各国政府都在致力解决“孤独”带来的问题。
2018 年,时任英国首相特雷莎·梅就任命了世界上第一位“孤独大臣”,希望解决国内日益严重的社会孤独问题。
日本政府也在今年 2 月宣布新设“孤独与孤立事务大臣”职位,首相菅义伟任命内阁特命担当大臣坂本哲志出任,要求他因应自杀率攀升问题,针对人民感到孤独、与社会隔离等问题提出一套全面性的对策。
那么,什么是孤独?在人类历史上,孤独一直都存在吗?孤独如何作用在情感上和身体上?我们有可能治愈孤独吗?
在英国文化史学者费伊·邦德·艾伯蒂的新书《孤独传》中,作者发现,“孤独”本身并非一直都存在,可能特别属于 21 世纪。
“孤独死”,一个舶来词汇,源于上世纪 70 年代的日本。
这一词汇最早在日本新闻中被使用,和“孤独死”同时到来的是,日本从 1970 年代初,便步入老龄化社会,日本 65 岁以上的老人占整体人口比例为 7.1%。
70 年代,也正是日本战后第一代成为青年的时候,ta 们一般被认为在自小竞争意识强烈、自我意识较强、是日本经济腾飞的支柱性一代。随着这一代的成长,伴随着更加快速的传统家庭结构的衰落。
关于孤独死,必须指出的几个要义是:“无人看护情况下的死亡”“一定时间以后遗体才被发现”,且是“非自杀情况下”的死亡。
一个人经历“孤独死”之后,被发现的契机常常是因为尸体不断腐烂、出现恶臭、渗漏和蛆虫而这些已经影响到邻居,使对方无法视而不见。
在一部制作团队历时三年跟踪拍摄的纪录片《老年公寓清洁队》里,记录了两个孤独死的案件,第一位死去的男人每一天都会在日历上打勾,对勾停止在了 9 月 21 日,两周后,他被发现死亡。
另一位也是一名男子,他在“孤独死”前,已经因未缴纳水电费而被断电断水数年,他写了一张纸条没有被递出去,纸条上写的是:“管理员,帮帮我。”
帮助这两位“孤独死”的人士清理房间的日本一类新兴职业的从业人员——“孤独死现场清扫业者”,这多少反映了一种需求的急剧增多。
2016 年日本《读卖新闻》推测,日本每年有 4.7 万个“孤独死”案例。该调查揭示独居男性“孤独死”占了全体的七成,年龄以 65~69 岁为多,女性则是在 85 岁以上。
另外, 日本高龄者增加的趋势将一直持续到 2042 年,并于 2060 年达到峰值。
这一状况未来可能会发生在很多联系疏密、独立性高的老龄化社会。
而疫情加快了一切的发生。
新冠疫情之下,在物理空间下,大范围地隔离与切断联系,引发了多国多发的“孤独死”,包括英国、美国、德国、印度、韩国这些爆发新冠疫情的国家和地区。
疫情隔绝所带来的孤独在日本的体现则是 —— 自杀率抬头。2020 年,日本自杀人数突破 2 万,为近 11 年来首度上升。
日本政府将这样的结果归因于疫情导致的社交失效以及失业等经济压力。
各国政府都在致力解决“孤独”带来的问题。
2018 年,时任英国首相特雷莎·梅就任命了世界上第一位“孤独大臣”,希望解决国内日益严重的社会孤独问题。日本政府也在今年 2 月宣布新设“孤独与孤立事务大臣”职位,首相菅义伟任命内阁特命担当大臣坂本哲志出任,要求他因应自杀率攀升问题,针对人民感到孤独、与社会隔离等问题提出一套全面性的对策。
“孤独”,一种隔绝的状态,不仅在物理空间上带来了“孤独死”的后果,它还像一条猎狗,出现在任何有机可乘的时刻。
什么是孤独?孤独一直都存在吗?孤独如何作用在情感上和身体上?我们有可能治愈孤独吗?
对孤独的一种常见定义是,当我们需要得到的社会接触和关系未得到满足时,就会产生这种感觉。而根据 UCLA 孤独量表(UCLA Loneliness Scale , Univesity of California at Los Angels),通过一些“是”或“不是”的勾选,孤独可以被客观地测量出来。
在英国文化史学者费伊·邦德·艾伯蒂的新书《孤独传》中,对“孤独”做了细致的溯源和文本分析:“孤独很难定义。它没有反义词,且完全是主观的。”
更重要的是,她发现,“孤独”本身并非一直都存在,可能特别属于 21 世纪。
孤独,21 世纪的流行病
根据艾伯蒂的溯源,至少在 18 世纪末以前,公开发表的英文文本中很少提到“孤独(loneliness)”。
大约从 1800 年起,“孤独”一词开始被越来越频繁地使用,直到 20 世纪末才达到高峰。
“孤独这种语言的发明,恰恰反应了一种新的情感状态的形成。”
“孤独(loneliness)”的意涵也在改变。
在 16 和 17 世纪,孤独并不像今天在思想和心理上具有如此分量,它表示“孤身一人”,相较于心理或情感体验,它更多地是一种身体体验,仅是指一个人独处的状态。
那么在当下这个时代,孤独何以会无处不在?
人口历史学家给的解答是 —— 这是结构性变化造就的结果。
当世界的大多数地区都处在高度发达、全球化、世俗化的社会中时,孤独就成了晚近现代性的一个不可避免的直接后果。
尤其是其中的独立化。日本有一个词对这样的状态做了描述——“无缘社会”:一种没有关联,互不相干的社会,“在高度成长的过程中,许多维系人际关系的传统逐渐被打破,个人与个人之间不再有任何关系及亲缘”。
作者认为,“孤独”作为现代社会的困扰之一,在罅隙中悄然滋生,伴随一个社会的形成而生根发芽。因为这个社会不那么包容,不那么讲求公共性,更信奉科学和医学意义上的个体思想。
甚至在我们从早到晚都在创造连接、用表情包填满对话框,却对面对面的连接毫无兴趣的时候,孤独也可能出现。
2017 年,《美国预防药物期刊》(American Journal of Preventive Medicine)一项研究显示,研究者调查了 7000 位 19~32 岁的人,发现在社交媒体上花时间最多的人,感受到社会隔绝的可能性高两倍,包括缺乏社会归属感,缺乏与他人的互动和充实的人际关系。
艾伯蒂指出,“社交媒体的悖论之处在于:它制造的孤独与它努力克服的孤独是一回事”。
不过,孤独也有好的部分,它带来了一种自由。
只是关于“精神自由”的解释,并不能解释和解决在现实中、在不同的人生阶段中遇到的非常切实的孤独感:上学、分手、经历亲人离去、失业,关于爱情的、境遇与阶层的、老年的,让人措手不及的孤独。
虽然孤独不加分别、随时随地会降临在任何一个人身上,但处于社会疏离、孤立和分离风险的人群,比如独居者、精神疾病患者、长期健康状况限制其交流能力或流动性的人群、被污名化的群体、老年人,对 ta 们来说,孤独来得更加容易。
在这个时候,孤独不再止步于某种内心的空缺,而是关乎公共健康的问题。
比如在瑞典 2009 年的一项调查,通过考察老年人群对于变老和医疗的理解,发现在健康的老年人中,一个普遍的恐惧是:“他们担心自己可能会变成一个没有任何重要关系的无足轻重的人。”
不仅仅是年迈多病的老人,作为照护者也会体验到强烈的孤独感。在我们过去记录的许多疾病故事里都曾有体现,比如一位阿尔茨海默患者的孙女是这样描述自己作为照护者的母亲:
“我妈和我不一样,我每天都去工作。对我来说,工作难度不大,同事也很好相处,上班对我来说相当于‘加油打气’。但我妈一天 24 小时,都和我爷爷困在这个房间里。”
孤独和社会隔离带来,只是强烈的孤独感而已吗?
并不是。
孤独造成的身体损害,被严重低估了
事实上,孤独的感觉和饥饿很相似。
“当人们被迫彼此孤立时,他们渴望社会互动吗?”
2020 年,在一篇发表在《Nature》的论文中,研究者为了回答这个问题,使用了功能性磁共振成像来对参与者进行测量,观察 ta 们在经历 10 小时强制禁食、或完全社交隔离后,对食物和社交引起的神经反应。
结果显示,在隔离之后,人们会感到孤独,渴望社交。中脑区域在禁食后表现出对食物线索的选择性激活,在隔离后表现出对社交线索的选择性激活。
这项研究得出的一个直观的观点是,急剧的孤立会导致社会渴望,就像禁食导致饥饿一样。
艾伯蒂也写到了这一点:“因为人无法超脱于自身的经验来思考自我,于是我毋宁将自己的感受填满,我大肆挥霍那些闻起来令人陶醉的香皂和香薰蜡烛,反复听音乐,冥想,抚摸我的狗,嗅闻婴儿的勃颈,拥抱我的孩子,举重,每天走几万步,切菜,做饭,睡觉,看顾自己的身体......
“这让我再次想到孤独和任何一种情感状态一样,既关乎身体也关乎精神。”
事实上,大量的研究发现,孤独不仅仅是一种不太好的感受,它造成的身体危害被大大低估了。
病理性孤独是一种疾病。它带来的问题在世界范围内日益增加,需要被视作一种疾病来处理,而不仅仅是作为一种情况或疾病的症状或是一个社会概念。
在生命的每个阶段,人们感知到的社会孤立与不良的健康后果有关 —— 包括抑郁、睡眠质量差、执行功能受损、认知能力加速下降、心血管功能差和免疫力受损。
2019 年,一项研究分析了 58 万名成年人,发现社会隔离会增加过早死亡的风险。
“老年英国”的调查数据是——英国有 200 多万七十五岁以上的老人独自居住,其中 50% 以上的老人可能超过一个月不曾和一个活人说话。
在中国,2015 年,发表在《人口研究》的《中国老年人社会隔离的影响因素分析》中,研究者发现被访人群中有 34.9% 的老人处于社会隔离状态,其中处于家庭隔离和朋友隔离的老年人所占的比例分别为 15.2%、46.0%。
另一项佛罗里达州立大学医学院(Florida State University College of Medicine)的研究还发现,孤独会使一个人患痴呆症的风险增加 40%。
一项荟萃性分析甚至显示,缺乏社交联系会增加健康风险,其程度相当于每天抽 15 支烟或有酒精使用障碍,而孤独和社交孤立对身心健康的危害是肥胖的两倍。
孤独也成了心血管事件的危险因素。2020 年,欧洲神经病学学会(EAN)的一项研究表明,社会隔离与心血管事件风险增加 44% 以上、全因死亡率接近 53% 有关。
在《Heart》上的一篇研究以英国老年人做纵向研究,随访时间长达 9.6 年。研究人员发现,孤独与心血管疾病风险增加相关,且相比于孤独感最弱的个体,孤独感最强烈的人群心血管疾病诊断的风险高出 30%,与此相关的住院人数则高出 48%。
早在 1978 年,一份向美国总统心理健康委员会提交的报告中,撰写者就已经开始强调,改善医疗保健、减轻患有包括孤独在内的情绪困扰综合症患者的痛苦的重要性,但在当时,几乎没有人预料到这个问题需要花费 40 年以上的时间来解决。
随着孤独感的流行程度上升,越来越多的证据表明孤独感是导致身心健康状况不佳的主要风险因素。
与此同时,中国人口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老龄化,现在已经是世界上 65 岁及以上老年人人数最多的国家,到 2050 年,这一人口将增长到 3.36 亿,占全球的近三分之一。
而高人口流动性、中青年的迁移、家庭人数减少、传统孝道价值观的变化、以及社区纽带减弱,让孤独问题也变得越来越重要。
一项 2002、2005 和 2008 年中国纵向健康长寿调查显示,在对全国 14,072 名 65 岁及以上老人进行调查后,大约 28% 的中国老年人表示感到孤独,而在随后几年,ta 们将面临更高的死亡风险。
我们有可能治愈孤独吗
孤独造成的健康危害极大,但此前很少被提及。
包括死亡率升高、易将人暴露在心脑血管疾病风险之下、缺乏身体活动、增加痴呆和认知功能障碍的风险、造成抑郁和自杀行为、增加医疗保健利用率等。
不加以注意,孤独产生的公共卫生后果是难以想象的。
孤独感是可以通过干预措施来预防或缓解,但在中国,仍然缺乏足够的卫生专业人员和设施来满足孤独人群的卫生保健和社会需求,特别是心理保健需求。
一项针对中国老年人的孤独研究认为,由于孤独症经常发生在患有合并症或就诊于全科医生处的群体中,初级保健医生作为一线卫生工作者,可以很好地识别和管理孤独感。
同样,中国的城市社区卫生服务中心和农村乡镇卫生院等初级卫生保健机构可能是解决老龄孤独症问题的关键场所。
而目前相关的医疗疗法也有了很多很好的实践,包括一对一干预、团体治疗、回忆治疗、社区干预、增加社交互动的机会、教孤独的人掌握社交技巧。
也有越来越多的证据表明,将(社会)认知行为疗法与短期药物辅助治疗相结合的综合干预措施,具有更好的潜在疗效。
另一方面,《经济学人》则把“孤独”称之为 21 世纪的“麻风病”,这揭示出了干预孤独的另一个重要的面向——社会支持,毕竟普通人在醒着的时间里大约有 80% 的时间是在别人的陪伴下度过的。
研究者在《人群中的孤独:大型社交网络中孤独感的结构和传播》一文中,对孤独的传染性做了实验研究。
在文章的最后,研究者给出一个非常独到的观察——他们认为,孤独的这种传染性,让人想起社会学家埃米尔·涂尔干关于自杀的著名研究:“尽管自杀和孤独一样,常常被认为是完全个人主义的,但涂尔干的工作表明,自杀在一定程度上是由更大的社会力量驱动的。”
尽管孤独具有可遗传的成分,但研究表明它也受到更广泛的社交网络过程的影响:
处在边缘的人感到孤独时,他们仍然会切断仅剩的友谊,还会将同样的孤独感传递给剩下的朋友,这一模式会再重新循环到朋友的朋友身上。
也就是说,我们的社会的社交结构总是从边缘开始磨损,再传染、逐渐腐蚀到内部。
如果我们能够通过积极帮助边缘人群修复他们的社交网络,就可能会建立一个抵御孤独的保护屏障,整个社会都会因此受益,从而防止整个网络崩溃。
这就是为什么我们总要伸出手去,为什么我们要和身边的社群产生更多的互动,为什么我们要一遍遍地看到具体的人、培养我们的“在地性”。
因为每个人都可能会成为脆弱的边缘人群,因为我们可以通过减少自己身边因为孤独而出现的磨损,加固我们自己的社交体系,让健康的社会网络成为每一个边缘人士的安全网络。
正如艾伯蒂在书中所说:
“生而为人,我们必然是比我们自身更庞大的人群中的一员。老年人因害怕独自一人而惧怕衰老,暴力受害者在情感上孤立无援,脆弱不堪的无家可归者等待援助,这些并不是不可避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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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偶尔治愈(ID:to-cure-sometimes),作者:Cartoneros,监制:苏惟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