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2020年2月开始,全球物流货运受阻,供需平衡被打破,农产品、工业制成品销路前景惨淡。
“倒掉牛奶、捣碎鸡蛋、割掉蔬菜......”据《纽约时报》报道,疫情下,美国大批滞销的农产品以这种形式被浪费,重现了大萧条时期的景象。
据全美奶农合作组织估计,美国奶农在疫情期间,每天倒掉的牛奶高达370万加仑(约1400万升)。
但同一时间,中国的各大电商平台上,一场又一场“全民助农”火热接力正在进行:
淘宝“吃货助农”会场上线仅三天,在线销售滞销农产品达300万斤;拼多多“家乡好货”助农直播全年超240场,累计产生6.7亿笔助农订单;京东“京心助农”上线8个月,累计销售3亿件农产品.......
2020年12月13日,重庆市黔江区阿蓬江镇高碛社区的柑桔园里,果农通过直播销售柑桔。图|IC photo
大数据监测显示,2020年全国农村网络零售额达1.79万亿元,同比增长8.9%。其中,全国832个国家级贫困县网络零售总额3014.5亿元,同比增长26.0%。
抗疫脚步不停,“脱贫攻坚”冲刺跑出中国速度。
“中国电商”一度成为国内外媒体竞相报道的关键词。
今年1月,英国《经济学人》社论发文表示,疫情的到来更能说明,电商的未来在中国。
为什么中国可以?为什么是中国电商?
文 | 云贺 瞭望智库研究员
1
中国农户为何“不倒牛奶”?
电商模式并非中国独有,甚至并非中国首创。
那么,为何部分发达国家的农民只能选择“倒牛奶、埋蔬菜”的时候,中国农村电商却进行得如火如荼,不少贫困地区农户的收入不降反增?
当时,有人提问:美国农民为何不将滞销的产品捐赠出去?
这是因为:如果选择捐赠,农产品从收割、加工再到运输等各个环节所产生的成本,大多需要农民自己承担。
如此这般,不如毁掉。
2020年10月29日,河南开封杞县电子商务产业园,工人将通过电商平台销售的大蒜装箱打包。图|视觉中国
但在中国,以电商模式帮助贫困户渡过难关,既是由上而下的顶层设计,更是跨地域、跨产业、跨部门的社会总动员,是一场温暖而奋进的全民接力,更是整个国家的深刻共识。
2020年3月,商务部发布《关于统筹做好新冠肺炎疫情防控和商务扶贫工作的通知》,要求强化电商扶贫、产销对接等举措落实。
2020年4月20日,正在陕西考察的习近平总书记来到柞水县小岭镇金米村,在村民直播卖货的平台前,他强调,电商不仅可以帮助群众脱贫,而且还能助推乡村振兴,大有可为。
一呼百应。
多家电商企业在疫情期间迅速跟进,共同帮助贫困地区渡过难关。
拼多多上线“抗疫助农”专区,覆盖全国近400个农产区包括230多个国家级贫困县的扶贫产品。
淘宝首页“土货鲜食”频道发起“暖春守‘胃’战”活动,向天猫、淘宝超过8亿用户推荐甘肃礼县、贵州普安、山西平顺等20个国家级贫困县农产品。
京东七鲜超市在河北、天津、陕西、四川、广东等地区优先为农户朋友开通蔬菜、水果的绿色通道;友家铺子为滞销生鲜商品供应商提供“即时上架销售”。
两相对比,就会发现:在中国电商成绩的背后,绝不仅是创新技术手段和商业模式的成功,更是一场跨越千山万水的资源大调配,一幅几乎全民参与的扶贫接力图景。
一言以蔽之:中国电商扶贫模式的成功之处就在于,既发挥了市场经济的长处,又发挥了新型举国体制的社会主义制度优越性。
修路架桥、通邮联网......在中国益贫市场机制的作用下,扶贫资源精准配置,社会力量被广泛动员,贫困地区拥有和其他地区平等,乃至更多的市场准入机会。
交易藩篱被不断打破,交易环节被不断熨平、交易成本不断降低,激活了贫困地区潜在的生产要素、释放了生产力。
来看一组数字:
党的十八大以来,新改建农村公路208.6万公里,贫困地区达到110万公里,农村公路总里程达到420.1万公里,贫困地区新增5.1万个建制村通硬化路;
14个集中连片特困等老少边务地区累计投产铁路新线3.6万公里(高铁2万公里)。新投产的铁路覆盖了274个国家级贫困县,其中100多个国家级贫困县结束了不通铁路的历史。
2016年以来,贫困村通光纤比例由70%提高到98%;电子商务进农村综合示范实现对832个贫困县全覆盖。
“快递下乡”工程从2014年首推,历经7年,农村地区快递覆盖率从50%扩大到2020年8月的97.7%。
不仅是基建领域,中国电商的扶贫成绩还离不开中国农业和制造业的持续发展,互联网及移动支付等创新技术应用的普及,更离不开中国广袤大地上城乡人群消费水平的持续提升。
政府有为,市场有效,社会有爱,正是中国电商扶贫的制胜之道。
2
鲜货“出山”
电商扶贫,是以精准扶贫为目标,为农村贫困人口提供通过电子商务就业创业的机会,将贫困地区特色优质农副产品销售上网。
2015年,国务院扶贫办正式将电商扶贫纳入精准扶贫十大工程;
同年,陇南作为全国首个电商扶贫示范点,为后续各地开展电商扶贫实践点亮一盏灯;
2020年5月6日,河南省安阳市内黄县电商产业园,当地村民通过电商直播推销农副产品。图|视觉中国
2016年,国务院扶贫办等16家中央单位联合发布《关于促进电商精准扶贫的指导意见》,完成了对中国电商扶贫工作的顶层设计。
奉节脐橙、巴楚甜瓜、元阳红米、吉木乃面粉、敖汉小米、金寨猕猴桃、扎赉特大米、苍溪红心猕猴桃、百色芒果、阜平香菇、丹寨酸笋、满洲里羊肉、抚远鲟鳇鱼、同江马哈鱼、定西土豆、洛川苹果、梅州驮娘柚、西盟山林百花蜜......
近年来,一批又一批令人垂涎的农副产品陆续登上各大电商平台,成为中国百姓舌尖上的“明星产品”。
很难想象,上述产品大多来自中国的贫困县,都曾面临有货难出、有价无市的尴尬局面。
——云南省大理州云龙县,当地闻名的千年“诺邓火腿”常年苦于山高路远。
——楚雄彝族自治州元谋县,是全国洋葱主产区之一。2020年5月,洋葱上市季节遭遇疫情,大批洋葱滞销。
——方竹笋产自海拔1200-2500米的贵州大娄山,因为易变质、保鲜难,方竹笋过去多以泡笋、干笋等深加工的产品销售为主。
如今情况都已改变。
——拼多多与沪滇合作平台共同打造出诺邓火腿“扶贫车间”,预计2020年年底量产值可达6000万元。
——苏宁拼购与商户打通线上销售通道后,短短几日内当地洋葱售卖超过10万斤。
——盒马通过全国化空运冷链,现在已经实现方竹笋6个小时到达全国。
多年来,从默默无闻到网红商品,从田间地头到千家万户,中国广袤大地上铺陈了千万条“神奇通道”。
在这背后,需要国家扶贫资源精准滴灌,需要一线减贫带头人和贫困人群自身的智慧与力量紧密结合,需要各路电商平台的积极加入。
如今,“一店带多户”“一店带一村”“一店带多村”等多种精准电商扶贫模式涌现出来。
“一网通天下”的扶贫模式,正在翻起数字经济的巨浪,架起偏远地区农产品进入城市市场的桥梁,为曾经的“穷山僻壤”凿开发展屏障。
数据显示:2019年,832个国家级贫困县实现网络零售额2392.4亿元。2020年,这一数额超过3000亿元,同比增长26%。
电商,已然成为减贫利器。
3
谁来先走“一公里”?
鲜货“出山”,并不容易。
靖州杨梅,果味鲜甜,是怀化最富特色的农产品之一。由于杨梅成熟的季节气候炎热,采摘下来几个小时后就会腐烂变质。自古以来,杨梅的储存、运输都是困扰广大种植户的一大难题,很多当地人甚至把杨梅称作“烂在树上的赔钱货”。
户太八号,是产自西安的葡萄,在葡萄爱好者中有一批粉丝。但是与其他葡萄相比,户太八号是硬秆葡萄,接近全熟时候,果粒一碰就掉,给采摘配送带来很大困难。
五郎溪村是国家级贫困村,山高路险。2015年的时候,15个村民小组中8个村民小组没有通公路,又缺少必要的冷链物流基础设施,当地种植的金银花每年腐烂或降级销售超40吨,占总产量的20%。
鲜货“出山”的这“最先一公里”,其实也是最难的一公里。
“最先一公里”,狭义指向农产品出村进城所需的仓储保鲜冷链物流,广义则可涵盖整个农村流通体系,并可延伸至最源头的育种研发与种植养殖。
数据显示,美国农产品采后尽快处理的预冷率达到60%-80%,而中国一度只有5%。
农村电商如何走好这“一公里”,至关重要。
对此,“最先一公里”国家三大工程早已启动。
2014年起,国家启动“快递下乡”工程。自此“快递下乡”覆盖率从50%扩大至2020年8月底的97.7%。
2012年起,中央财政每年安排专项转移支付资金,实施农产品产地初加工补助项目,支持农户建设农产品贮藏、保鲜、烘干等设施,提高产地初加工能力,减少农产品产后损失,提高农产品品质。
2020年以来,农业农村部会同有关部门,安排中央财政资金,在河北、山西等16个省(区、市),依托县级以上示范家庭农场和农民合作社示范社,围绕水果、蔬菜等鲜活农产品,启动实施农产品仓储保鲜冷链物流设施建设工程。
除了顶层布局和国家扶持,加入“抢修一公里道路”队伍的电商平台也愈来愈多。
例如,菜鸟探索的县域物流共配项目,已经覆盖全国900多个县域,力解“快递下乡不进村”难题。
2020年11月,全国5大阿里巴巴数字农业集运加工中心(产地仓)全部建成并投入使用,预计一年可将100万吨生鲜农产品直供全国餐桌。
中国电商这“一公里”的路程,还在不断行进中,需要多方主体的密切配合,也需要创新市场模式的鼎力保障,值得拭目以待。
4
打破“贫穷魔咒”
“我们为什么摆脱不了贫穷?”
两位诺贝尔经济学奖获得者阿比吉特·班纳吉 (Abhijit V.Banerjee)和埃斯特·迪弗洛 (Esther Duflo)在2013年发出这一灵魂拷问。
走遍五大洲、深入十余个国家的贫困人群,两位经济学家发现:尽管每年都有大笔援助资金注入,也不乏当地政府推广各类支持性政策,但彼时全球仍有约10亿人,每天生活在0.99美元的贫困线之下。
2020年12月1日,河南省光山县电商培训班里,来自当地的返乡创业、家庭主妇等学员学习如何将本土特色农产品通过线上销售。图|IC photo
贫穷问题,不仅是发展中国家的问题,许多发达国家也一筹莫展。
贫困,似乎是一道解不开的魔咒。
减贫之所以难,主要在于两点:
首先是增长的悖论。
世界减贫实践证明,以发展自动促减贫存在力不能及的阶段。财富一直“滚雪球”,贫困却日益“堡垒化”。
正如马克思所言:“在产生财富的那些关系中也产生贫困,在发展生产力的那些关系中也发展产生一种压迫的力量。”
这也是为什么,许多发达国家在面对贫困问题时也往往一筹莫展。这正是增长的悖论。
其次是市场的失灵。
众所周知,在市场经济条件下,市场在资源配置中起决定性作用,本来可以作为实现减贫的重要力量。然而,市场配置资源却是以效率为原则,越到消除绝对贫困的攻坚阶段,市场就越消极。
贫困地区和贫困人口由于地理位置偏远、基础设施落后、自身发展能力不足等原因,往往难以有效参与市场甚至被排斥在市场之外,在整体分配格局中处于弱势地位。
减贫问题如是艰难。
但中国,却在2020年12月31日完成了一件大事。当天,国务院扶贫办大楼前悬挂的“脱贫攻坚倒计时”电子牌前,倒计时归零。
这意味着,现行标准下9899万农村贫困人口全部脱贫,832个贫困县全部摘帽,12.8万个贫困村全部出列。
改革开放40多年来,中国累计让近8亿人摆脱贫困。
这是人类历史上规模最大、力度最强的减贫“攻坚战”。
曾经困扰两位诺贝尔经济学奖获得者的世纪难题,有了中国答案。
“我们要坚持辩证法、两点论,继续在社会主义基本制度与市场经济的结合上下功夫,把两方面优势都发挥好,既要‘有效的市场’,也要‘有为的政府’,努力在实践中破解这道经济学上的世界性难题。”(习近平《在十八届中央政治局第二十八次集体学习时的讲话》,2015年11月23日)
做蛋糕是为了分蛋糕,分好蛋糕又促进持续做大蛋糕。
纵观中国减贫攻坚全历程,这个鲜明的逻辑贯穿始终。
新华社国家高端智库在《中国减贫学——政治经济学视野下的中国减贫理论与实践》报告认为,这充分体现了中国对实现“最优分配”这一社会经济发展规律的深刻把握,也是中国对于“益贫市场”这一理念的创造性拓展与实践。
如今,电商扶贫、产业扶贫、教育扶贫、健康扶贫、万企帮万村、驻村帮扶、易地搬迁......在中国减贫事业的词典中,关键词不断充实、释义日趋丰富,为全球减贫事业提供了“中国样本”。
中国以自己的方式给出了对于“贫穷魔咒”的解答,无愧于时代使命,无愧于大国担当。
参考资料:
【1】《中国减贫学——政治经济学视野下的中国减贫理论与实践》,新华社国家高端智库,2020 年 12 月
【2】《贫穷的本质》,阿比吉特·班纳吉,埃斯特·迪弗洛,中信出版社,2013年
【3】“14亿人参与的扶贫项目”,《瞭望》新闻周刊,2020年2月
【4】The future of global e-commerce:Retailers everywhere should look to China,《经济学人》,2021年1月
【5】Dumped Milk, Smashed Eggs, Plowed Vegetables: Food Waste of the Pandemic,《纽约时报》,2020年4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