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欧洲价值 (ID:ouzhoujiazhi),作者:叶克飞,编辑:二蛋,题图来自:视觉中国


在“民以食为天”的中国,关于饮食文化的书写车载斗量,口味、食材、烹饪技巧、习俗和文化,都是探讨对象。


最初的饮食不过是果腹,后来逐渐成为文明演进的重要基础之一,背后是历史、风物与地理等多种元素的碰撞。饮食文化的交流也是自古有之,并随着现代文明的到来和全球化的演进而变得更加丰富多元。


海外学者对中国饮食文化的书写,也是交流的一部分。美国国家科学院院士、人类学家、考古学家张光直编著的《中国文化中的饮食》,初版于1977年,收录史景迁、余英时、薛爱华与迈克尔·弗里曼等大家的研究文字,并按时代划分,系统阐释了先秦、汉代、唐代、宋代、元明两代、清代以及近现代中国的饮食习惯与文化。


从长沙马王堆出土的谷物、牲畜遗迹,到汉魏六朝墓地壁画中的庖厨图;从唐诗宋词中描绘的进士及第宴、家宴、离别宴,到明清老饕妙笔生花的各色食谱;从清代官颁条规《光禄寺则例》记载的“满汉全席”,到近代来华的西方观察者面对中国菜的感受,都在书中呈现。


正如本书腰封所言,“若要抵达文明的内核,取道胃部是最佳途径。”对食物和饮食之道的研究,会自然而然地串成一部文明史。张光直无论是撰写还是编纂,都将饮食视为文化过程而非化学过程。


张光直亲自执笔的导论部分,就点出了中国食物与中国文化相似的长期延续性。他还指出,从狩猎等食物采集阶段过渡到农耕文明期间,中国饮食确立了“饭(谷物和其他淀粉类食物)——菜(蔬菜与肉肴)”体系。也就是说,中国人的“一口饭一口菜”饮食方式,在此时发端。


而从夏商周开始,中国社会逐步形成了分层化,不同的社会等级发展出不同的饮食方式,剥削者开始拥有闲暇,可以将饮食从单纯果腹转向兴趣以审美。而饮食乃至饮食文化得以发展的关键,正是社会关系的不断转化与碰撞所致。


饮食文化涵义极广,除却食物本身,还有礼仪、容器等。各种沿革、流变与创新,都离不开大时代的变化。


比如盛唐时期,经济繁荣,社会多元,对外交流紧密,拥有经济基础的人们热衷于风雅,崇尚饮食的精神愉悦,因此各种乐舞以及投壶等游戏在酒宴中都大行其道,人们以游戏胜负为罚酒手段,增加筵宴的热烈气氛。


即使没有赋诗、乐舞等风雅之事,人们也可以从饮食中找到其他乐子。如《清异录》就有记载,五代时吴越有一种霅上瓜,“钱氏子弟逃暑,取一瓜,各言子之的数,言定剖观,负者张宴,谓之‘瓜战’”。


当然,“吃瓜”这事儿并非都如此没有“技术含量”,《挥麈录》记载,权奸蔡京之子蔡攸有次举行聚会,要求大家在吃瓜前必须先讲个关于瓜的故事。规矩是他定下的,结果他既做裁判员又做运动员,反正早有准备,所以连讲几个故事,接连吃了几片瓜。其他人碍于他的权势,也不敢多言,宁可少吃几片瓜。只有校书郎董彦远不管这一套,也讲了好几个故事,然后痛快吃瓜。结果大家不仅仅佩服其学识,也佩服他的胆量。


食物取于自然,古人也常将食物与自然其他物体相联系,以取法自然的方式营造风雅。陶宗仪在《南村辍耕录》里记录了一种将酒杯放入荷花内再进饮的新奇方法:折正开荷花,置小金卮于其中,命歌姬捧以行酒。客就姬取花,左手执枝,右手分开花瓣,以口就饮。其风致又过碧筒远甚,余因名为“解语杯”——这个名字,正来自唐人对荷花的“解语花”称谓。


古人还会以果壳为杯。林洪《山家清供》提及过“香圆杯”,取香圆果剖开,上面刻花纹,以此盛酒,用来敬给宾客。《清异录》也提到五代后唐国君以新橘皮为“软金杯”,装酒赐给近侍。


这一个个饮食典故,背后是古人对食物与文化的理解。不同文化往往意味着不同的饮食选择,不同社会阶层或职业、不同宗教与性别,也会制造不同的饮食差异。比如中国的南北、东西饮食差异,便是由此而来。


又如许多人以为面食是自古有之,其实最先的主食是黍、粟为主,也就是“粒食文化”,直至容易磨成粉的麦子在中原地区成为主食,才步入“粉食文化”。麦在商代就开始种植,但主要集中于边疆民族,直至汉代才在中原地区大量种植。这种饮食结构上的变化,深刻影响了中原文化。


饮食也见证着时代是否开放。在开放的唐代,许多“远方水果”风行,比如杨贵妃最爱的荔枝——当然,早在汉朝,荔枝就已经是许多人喜爱的贡品。唐朝人还会种植香蕉来装点花园,皇室热衷贝类等海味。宋代经济繁荣,农业兴旺,烹饪也大大发展,瓷盘和银质器皿在上层社会大行其道,街边各种餐馆和摊贩也十分兴旺。


在历史长河中,中国饮食文化就是这样呈现着多元广泛的适应性,并与文明相辅相成,共同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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