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满足了“口腹之欲”之后,你对潮汕,还有多少了解?
在中国的南端,广东的最东边,潮州、汕头、揭阳三座城市组成了人们通常所言的“潮汕”。
这里走出了一批低调求财的商贾巨富,财富神话跨越时代,至今仍在延续。
这里走出的游子在海外再造一个“潮州”,1300万海外潮人、200万港澳台潮人跨越时空顽强保留着文化传统,与故土原乡持久地共振。
(马来西亚,潮州人主持的柔佛古庙百年游神庙会,摄影师@马来西亚黄秀香)▼
当我们感慨千城一面时,发现潮汕人似乎无所谓外界如何,自顾自拜神明、祭祖先、说潮语。食茶看戏、婚丧嫁娶,自成一派。
(揭阳乔林烟花火龙,俗称“烧龙”,摄影师@丁俊豪)▼
地处山海一隅,人在异国他乡,心念祖先神明。
生猛鲜活,别具一格。潮汕,为何如此特别?
一、自有天地
你很难在历史书上看到潮汕。中国政治中心长期位于北方,潮汕天高皇帝远,向南便是茫茫大海。因此群雄逐鹿与它无关,改朝换代于它也过于遥远。
而再下一级,潮汕相对省会广州同样偏远。广东在东南沿海省份里独一份的狭长,潮汕在广东的最东端,距离广州超过400公里,约等于北京到呼和浩特。
(潮汕地区位置及地形示意,制图@高俪倩/星球研究所)▼
让这份距离更显山高路远的是莲花山脉。它北起广东东部山区,向西南方向斜切,延伸至沿海,造出一座座超过1000米的山峰。这条绵长高大的斜切线成为阻隔潮汕与珠江三角洲的屏障,造就潮汕封闭的地理格局。
(请横屏观看,莲花山脉铜鼓嶂,摄影师@陈泽鑫)▼
尽头的尽头,边缘的边缘。在双重边缘的套叠下,潮汕拥有自己的一方天地。
群山之间,韩江、榕江、练江,三条河流各自冲积出平原,统称“潮汕平原”,为这里留出诞生文明的可能。
(请横屏观看韩江,潮汕第一大河,摄影师@林文强)▼
北回归线穿过潮汕。这里一半以上区域位于北回归线以南,雨热同期,热量充足,季风在莲花山脉东南侧形成丰富降水。由此,潮汕的底色是高饱和的。
这里有常年的绿意,树木四季皆是水汽淋漓的绿。
(汕头南澳森林公园,摄影师@白成哲) ▼
澄澈的海蓝。海岸线曲折绵长,海潮在此往复循环。
(汕头南澳岛海岸,摄影师@赵高翔)▼
极致的橙红。潮人喜植的花木,花开之时都绝不克制。
木棉花,殷红硕大。
(潮州韩江边的木棉花,摄影师@张向良)▼
炮仗花,橙黄一片。
(炮仗花,摄影师@杨虎)▼
斑斓的背景下,万物生猛,茫茫大海里海洋生物自在畅游。
中国古代,东南沿海开化原就较晚。而潮汕地处省域边界,边缘尤甚。土著居民或在山林里放歌,妇女身着鲜艳刺绣的服装;或开始制作舟楫,讨海为生。
(潮州凤凰山畲(shē)族为潮汕土著居民,畲族没有自己的文字,但擅长纺织刺绣,图为复原的潮州畲族凤凰装,图片来源@香聚粤绣研究院)▼
朝廷偶尔对潮汕投来一瞥,也是浅尝辄止。公元591年,隋文帝以“潮水往复”命名此地为“潮州”,开始“潮州”这个称呼一千多年的历史。长期以来,“潮州”所指便是我们如今所言的潮汕地区。
但命名也仅仅是命名,潮州在中原看来仍是一片南蛮之地。200多年后的诗人韩愈在知道要被流放到潮州时,几乎是抱着必死的决心。
一封朝奏九重天,夕贬潮阳路八千。
欲为圣明除弊事,肯将衰朽惜残年!
云横秦岭家何在?雪拥蓝关马不前。
知汝远来应有意,好收吾骨瘴江边。
(公元819年,韩愈因直言进谏被贬至潮州,途中写下《左迁至蓝关示侄孙湘》)
抵达潮州后,韩愈或许享用了最早的生腌。他看到满桌奇形怪状、半生不熟的海货,只觉得腥臊不已、满头大汗。
(潮州生腌螃蟹,摄影师@丁俊豪)▼
彼时江中鳄鱼肆虐,韩愈率人往江中投入猪、羊,写下《鳄鱼文》,好言规劝鳄鱼离开。
(韩愈《鳄鱼文》节选,中华韩愈鳄艺术复原图由合肥工业大学刘俊授权,制图@阿土/星球研究所)▼
在潮州短短的八个月,韩愈虽未能带来根本性的变革,但他兴办州学、解放奴婢、劝民农桑 ,勤勉、宽柔的文人形象让中原文明给潮州留下了极佳的印象。
(潮州人为纪念韩愈,将母亲河改名韩江,韩愈登过的山更名韩山,并设立韩文公祠,摄影师@丁俊豪)▼
这是中原雅乐在潮州奏响的序曲。但这片偏僻而多彩的海滨境土,仍在等待真正定居此处的人。
二、再造天地
中原战乱,汉族南迁。因避北方战乱,越来越南。中原至江南,江南至福建。因地狭人稠,一渡再渡,福建移民,最终落脚潮汕。
(中原汉人南迁至潮汕示意图,图中“潮州”指今潮汕地区,制图@高俪倩/星球研究所)▼
潮州的开化进程,以宋代为分水岭。开化来得迅速、完善、全面,几乎覆盖性地塑造了这里的面貌。
与大部分区域的开化相似,堤坝修筑、平原开垦、驿道建起。
(潮州凤凰山茶园梯田,摄影师@林文强)▼
产业兴盛。因地制宜,潮州百姓煮海为盐,沿海出现“万灶晨烟熬白雪”的场景。
商贸繁荣。商船满载来自韩江东岸笔架山的陶瓷。笔架山拥有丰富的高岭土,是陶瓷的原料,因而山麓窑厂密集,有“百窑村”之称,每年出产的瓷器或以百万计,远销东洋、南洋。
(图为笔架山潮州窑遗址Y10号窑局部,龙窑长度近94米,摄影师@玄都观)▼
韩江畔建起秀丽的潮州府城,这是潮汕长达千年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
(潮州古城的重要景观轴“一桥一楼一街”,即广济桥-广济楼-牌坊街,摄影师@张向良)▼
韩江上架起广济桥,由宋至明,不断完善。人们在桥上建起精美的亭台楼阁,商船在桥下往来,借由韩江实现江海联通。
(广济桥为海内外潮人的精神地标,摄影师@洪杰生)▼
向学之风尤甚。学子们过进贤门,入学宫,为了求取功名日夜苦读。
(揭阳学宫位于揭阳古城,是岭南地区规模最大、保存最完整的孔庙,摄影师@余尧)▼
学子金榜题名,便可位列公卿,其中佼佼者还可在府城的主街上立起牌坊。长仅1.6公里的府城大街上,鼎盛时有过43座牌坊,平均每35米就立有一座牌坊。
(潮州古城牌坊街,摄影师@丁俊豪)▼
人们聚族而居,建筑对外封闭,内部敞开,形成一个个建筑群,宗族互相抱团,在这样的空间中获得安全感。
(汕头潮阳区贵屿镇民居群,摄影师@陈冲)▼
当远道而来的移民们将这片蛮荒之所改造为适宜安居的土地之后,内心深处,关于故土与迁徙的回忆被唤起。越是远离故土,就越发思念故乡,越是奔波辗转,越清楚家族力量的可贵。
潮汕人的祖先在这片新的家园上,开启一场盛大而持久的怀乡念祖。
自宋以来定居潮汕的移民多来自福建,已经是中原移民南下后定居的族群。福建的移民在门匾上写着:“颍川衍派”(陈姓,源自今河南);“兰陵贵胄”(萧姓,源自今山东);“西河衍派”(林姓,源自今河南)。彰显自己并非土著,为中原世家。
(福建泉州门匾,林姓发源于古西河(今河南浚县、滑县一代),称“西河衍派”,图片来源@泉州影像)▼
而当他们移民至潮汕时,祠堂的楹联上则会写下诸如“莆田家声远,陇西世泽长”,溯源家族从中原至福建的历史,“潮汕人,福建祖”的说法至今仍代代相传。
(潮汕祠堂,摄影师@何柯斌)▼
移民们骄傲地保留着自己的语言。中原古汉语一层层地叠加在潮汕方言中,潮汕话因而被称为“古汉语活化石”。
(制图@阿土/星球研究所)▼
人生礼仪也颇有古风。少男少女十五岁时,要穿红衣、着红木屐,告别床脚下的保护神——公婆神,将脸上的绒毛挽净,象征长大成人。
(潮汕成人礼“出花园”习俗中的挽面,又称“开脸”,图为挽面娘,摄影师@沈绵钺)▼
潮汕族群,本就诞生于动荡与迁徙。或许因看透了朝代更迭、风云不定,他们更相信家族的力量与内心的信仰。
热烈豪迈的英歌舞,往往在游神队伍中打头阵。动作大开大合,领舞者手执小龙,或源于先秦傩(nuó)文化的遗存,古早闽越文化中对蛇的崇拜。
(英歌舞,摄影师@城市穿梭客)▼
来自福建莆田的海神妈祖成为潮汕人出海时的精神寄托,被尊为“天后”“天妃”。
(汕头西胪镇妈祖出巡,摄影师@潮汕阿龍)▼
本地的“三山国王”信仰,则出自三座高山化为人形的传说,或源于中原人进入之前的山神崇拜。
(所谓“三山”,指潮州府揭阳县霖田都河婆墟(今揭西县河婆镇)西面的三座高山,名曰明山、巾山和独山,三山国王在潮汕受广泛崇拜,掌管潮汕生死大事,摄影师@沈绵钺)▼
神界是人间的映照。不同时期、地区的神明在潮汕和谐共处,塑造出一个与俗世高度交融、丰富多彩的神明世界。
(请横屏观看部分潮汕神明图鉴,制图@阿土/星球研究所)▼
他们各司其职、来自不同的时空。满天的神明与祖先观照出一个熙熙攘攘的潮汕人间。
(潮州古城夜景,摄影师@张向良)▼
明代地理学家王士性游历至此感慨:潮州繁盛如斯,今非昔比。
“今之潮非昔矣,闾阎殷富,士女繁华,裘马管弦,不减上国。”
(王士性《《广志绎》卷四江南诸省》)
但繁花似锦下,盛世的忧患正在露出爪牙。
三、怒海求生
明代开始,跨越明清两朝、持续数百年的海禁政策实行,直击潮汕沿海百姓的生计所依。
相较于与中原内陆的封闭隔绝,潮汕却将自己打开,面向大海。它位于东西航路的交汇处,向东直通日本、朝鲜,向西可远航南洋,催生大批百姓以海为生。
(明代潮州外贸港口分布,制图@高俪倩/星球研究所)▼
陆地上的禁令无法阻挡海洋的风浪,惯于自寻出路的潮汕更是不甘认命。更何况海禁愈严,往往获利愈高。
“潮州民众公然修造大船,遍历诸部,扬帆而去,满载而归,金宝溢于衢路。”
(《隆庆,潮阳县志·卷二·县事记》)
于是,在不同群体、不同阶段,潮汕人与海洋密切而激烈地互动,书写苦难与财富并存的惊险传奇。
有入海为寇的盗贼。明代倭寇袭扰东南沿海,潮州府是广东的东大门,深受其害。海禁政策又让部分沿海底层百姓失去生计,部分流民入海为寇,或与倭寇勾结,或与山贼为伍。
潮州府成为广东的“贼窝”。距离潮汕海岸最近处仅10公里的南澳岛,扼闽粤咽喉,处于沿海航运重要节点,地理位置极为重要,孤悬海外,成为海盗的乐园,走私者的天堂。
(请横屏观看南澳岛,南澳岛为明代东亚国际贸易重要港口,以“Lamao”之名出现在葡萄牙商人的记载中,摄影师@余尧)▼
有追逐利润的海商。官市不开,私市不止。海禁政策时松时严,商人们在规则间寻找缝隙,不时与官府产生武力对抗。
位于韩江与大海交汇处的樟林港兴起,最盛时拥有100多支远洋船队,各省船只红白青绿,互相辉映,代表广东的红头船尤为醒目。潮州商帮由此登上历史舞台,通达南北。
(清乾嘉年间,樟林港进入全盛时期,《清代樟林繁盛图》(局部)作者汕头市澄海区苏北中学退休教师吴华平,制图@阿土/星球研究所)▼
有备受压迫的平民。沿海倭寇海盗的掠劫让民众只能建堡自卫,聚族而居,大大小小的“寨”在潮汕乡村出现。所谓:“乡无不寨,高墙厚栅,处处皆然。”
(潮州饶平道韵楼,为潮汕土楼的代表,中国最大的城堡式族居八角土楼,摄影师@陈冲)▼
平民可被逼为寇,海盗可获利经商,商人武装则为海盗。三种身份混沌不明、变动不居,搅动着潮汕沿海。
(南澳总兵府全称“闽粤南澳总镇府”,是全国唯一的海岛总兵府,是明清潮汕海防的历史见证,摄影师@丁俊豪)▼
到了晚清,长期筑寨自保的风气让地方治理陷入困境。宗族之间矛盾冲突不断,潮州被称为“械斗之乡”,时人评价“粤俗以潮州为最坏”。1812年,潮州府人口数221万,接近一个半世纪前的4倍。人口的剧增暴露出这块土地长期存在的制约:可耕之地实在太少。
无地可耕、无工可作,天灾人祸、弱肉强食。无可奈何,方过暹(xiān)罗(今泰国)。更多的底层潮汕人被进一步推向海洋,潮汕人开始“过番”,史称“下南洋”。
(过番三件套,一说市篮、浴布、甜粿,制图@阿土/星球研究所,图片来源@颐陶轩潮州窑博物馆)▼
正值开发的东南亚、美洲需要劳动力,大量潮汕人被当成“猪仔”卖至海外,或是迫不得已主动谋生路,或是被引诱、讹诈、绑架,踏上异乡的土地。
(1877年,在美洲修建铁路的中国工人,制图@阿土/星球研究所,图片来源@wikimedia commons)▼
人口与土地,流民与富豪,危机与转机。
重重矛盾下,潮汕与海洋形成了极强的张力,激出在禁令下抱团取暖的宗亲情谊,也让这片土地上的人们决心远渡重洋。
(潮汕沿海以海为生的人们,摄影师@丁俊豪)▼
海洋让这片小小天地动荡不安。潮汕翻天覆地,潮人生猛拼搏,一个更大的“潮汕”却将通过海洋形成。
四、故乡他乡
中国闭关锁国百年,仍旧无法锁住来自海上的巨浪。
1856年,英法联军发动第二次鸦片战争。清政府战败,签下不平等条约,潮州(汕头)、琼州、台湾等10处成为对外通商口岸。
汕头,这块沙脊连成的陆地位于韩江、榕江、练江出海口,替代了河道日渐淤塞的樟林港,也承接了潮州府城经济中心的使命。潮汕终于彻底地拥抱海洋。
(潮州与汕头相对位置,制图@高俪倩/星球研究所)▼
1860年1月1日,汕头如期对美开市,在汕头港口的妈屿岛上设立“潮海关”。至此,汕头正式开埠。
(汕头老城区的放射状道路网格局成型于开埠后,摄影师@HatterWei)▼
1906年,潮汕铁路建成通车,连接通商口岸汕头与潮州府城,这是中国第一条商办铁路。“潮汕”之名伴随着42公里的铁道,自此在民间广泛使用,百载商埠辉煌一时。
(汕头小公园,摄影师@李艺爽)▼
1933年,汕头港口吞吐量占全国沿海各港口货运量的8.76%,仅次于上海、广州,居全国第三位,成中国东南沿海的国际性海港。
商船往来于汕头、香港、泰国、新加坡,而编织起这个“汕—香—暹—叻”国际贸易圈的是潮州商帮。
凭借地缘、血缘建构起来的潮州商帮,关系网通达且牢固,迅速构建起贸易网络。哪怕英国人在香港政治、资本优势显著,也无法插足其间。
(潮州商人早期在香港经营南北土特产,称为“南北行商”,图为南北行商聚集的文咸西街,摄影师@何千钧)▼
潮汕商人在外迅速累积的财富外化为家乡一座座精美的民居建筑、祠堂庙宇。
南北行商中的佼佼者陈慈黉(hóng)商号遍布东南亚,富甲南洋,潮汕俗语“富不过慈黉爷”。陈慈黉故居建造历时近半个世纪,占地面积2.54万平方米,厅房506间,精致华美,融汇中西,被誉为“岭南第一侨宅”。
(陈慈黉故居,摄影师@阿诚的白日梦)▼
仿佛只有极致的豪奢壮美,才能抚慰怒海求生的艰辛。
华侨富豪们衣锦还乡,建厝往往不惜银钱,甚至请来两班工匠“斗艺”。于是工匠也极致“内卷”。
木雕要多层次镂空,错彩镂金。
(潮州己略黄公祠金漆木雕为潮州木雕集大成者,摄影师@阿诚的白日梦)▼
石雕要玲珑剔透,栩栩如生。
(潮州从熙公祠的石雕展现“士农工商”,摄影师@杨虎)▼
屋顶也要处处生花,争奇斗艳。
(请横屏观看,嵌瓷由剪取的瓷片镶嵌而成,是闽南潮汕地区的特色建筑装饰,摄影师@万诱引力)▼
潮汕建筑是对潮州工匠的检阅,而潮州工匠们将山海物产、戏曲艺术、南洋风情融汇于潮汕建筑,登峰造极,极致出彩,交出一份潮式极繁美学的答卷。
(潮州青龙古庙屋顶,嵌瓷展现中国传统戏曲故事场景,摄影师@阿诚的白日梦)▼
潮汕将下南洋谋生的人称为“番客”。对于大多数普通的番客而言,或许并不能一掷千金起豪宅,但无论如何都要在寄回家的信件中捎上银钱,这便是“侨批”。
侨批业发展的高峰期1934年,平均每个月都有超过18万封的侨批从南洋寄回。潮汕出现一个个依靠侨批侨汇生活的村庄,无数家庭的妇幼翘首以盼专门运送侨批的“批脚”送来平安与钱款。
(侨批,制图@阿土/星球研究所,摄影师@邹晓东)▼
潮籍华侨反哺原乡的同时,也在海外建设起潮人社会。他们从商从政,成为侨领,在东南亚落地生根。一个个潮州会馆联络起海外潮人的庞大网络。
(马来西亚槟城韩江家庙(槟榔屿潮州会馆),摄影师@阿诚的白日梦)▼
站在当时的汕头港,你或许会看到青年背起包裹即将过番,番客走下轮船衣锦还乡,批脚拿着南洋捎来的侨批准备派送。
繁忙的航线,新兴的城市,喧嚣的码头。一个更大的“潮汕”,终于形成。
五、回望
潮汕,因动荡中的移民而开化,也因远走他乡的游子而形成。
潮汕经历过长时间的蛮荒,无人问津,自在生长。潮汕也曾处在改革的前线,立于潮头,满面春风。
(1980年,汕头成为经济特区,图为汕头市区与礐石大桥,摄影师@王佩)▼
但历史舞台出将入相,繁华往往如过眼云烟,何况人永远都在流动。
自1991年起,汕头、揭阳、潮州三个城市已经“分家”30余年。
潮汕人也早已开始新一轮的出走。狭小的土地仍旧无法容纳更多人口,面对愈发强大的珠三角经济虹吸,潮汕人也不能幸免。
(新一代潮汕人前往珠三角打拼,图为高铁穿过潮汕民居,摄影师@卢鸣浪)▼
永恒的变动不居中,什么是潮汕?
是旺盛蓬勃的生命力。要出人头地,日进斗金,也要进行锣鼓喧天、酬神乐天的庆祝。
(汕头澄海西门蜈蚣舞,传承已有百年,摄影师@城市穿梭客)▼
是顽固坚守着的文化传统。潮汕妇女们将时年八节的规矩铭记,终日忙碌,年复一年。
(汕头西胪镇青山村珍珠娘妈莲驾出游,人们搬桌占位,准备祭拜珍珠娘娘,摄影师@城市穿梭客)▼
离乡背井不忘归途,千辛万苦不忘祖先,越是出走,越是回望。跋山涉水落地生根,远渡重洋活色生香,越是艰辛,越是灿烂。
(揭阳市揭东区横山村游神跳火堆,摄影师@潮汕阿龍)▼
不论身处何处,潮汕人拥有同样的一个潮汕。万物有灵,神鬼莫测,漫天神明,祖先庇佑。
山海一隅的潮汕,跨越山海,成就潮汕。如此生猛鲜活,如此别具一格。
(汕头澄海西门游神活动中的龙虾舞,摄影师@城市穿梭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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