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似乎印证了刘佳上飞机前的忐忑。7月10日14时35分,阴雨刚结束,30岁的刘佳在摆渡车上望着刚转晴的车窗外,和朋友发信息:“紧张,慌张。”
7月10日,国航CA1524航班于15时24分从上海虹桥起飞,在飞行过程中突遇晴空颠簸,一名旅客和一名乘务员受伤。航班于17时18分抵达北京首都机场,国航安排专人陪同受伤旅客和乘务员前往医院治疗。
京沪航线是全球最繁忙的航线之一,无数普通人曾在这条航线上往返。但这架夏日暴雨季中起飞的航班,却是许多人第一次体验死亡的气息,让素不相识的陌生人产生连接,也迫使人们跳脱出平常的日子重新审视生命的意义,重新出发。
“这架航班是很多人今天顺利回北京的唯一希望”
7月10日14时40分左右,刘佳和妈妈登上CA1524。登机时,刘佳特地望了望天空,乌云慢慢全部飘向东方,头顶的太阳被薄薄的云雾略略遮住。虽不是大晴天,但“感觉不会再下雨”。
当天的CA1524对不少从上海虹桥机场出发的乘客来说,是返京的唯一机会。受当日天气影响,多家京沪航线飞机都备降杭州等周边城市,只有CA1524如约降落在了虹桥机场。不少乘客由别的航班匆忙改签到这架大型机。
刘佳母女俩这天也一度被困在这场多变的下雨中。中午11时,刘佳和妈妈堵在了去苏州高铁站的路上,不得不改签高铁班次。等到她们的高铁驶进上海,水线逐渐变成水珠,这时雨在变小。
12时50分,刘佳到达上海虹桥机场。她和妈妈要在这里搭乘前往内蒙古的航班,在首都机场站中转。刘佳毕业后就到苏州工作,她近十年没回内蒙老家。今年六月“首阳”之后,她和妈妈决定于7月10日踏上返乡之程。
上飞机前,刘佳向朋友倾诉自己乘机的恐惧。受访者供图
办理值机时,工作人员表示CA1524要延误,飞机也由空客350改为空客330。其实携程APP最初显示要乘坐的机型是波音787,预选座的时候改为波音789。看到换成空客,刘佳松了一口气。根据某飞行软件的提示,由于执飞多年无事故且准时率很高,CA1524也被评为“可靠航班”。
因为系统问题,刘佳13时50左右才选上座位,只剩最后一排有两个相连的位置,后面就是厕所。
登机时,刘佳发现客舱里几乎坐满了。她推测是因为不少乘客听说这是今天唯一一班能飞北京的航班后,纷纷改签所致。
在上海参加博物馆活动的古生物学家邢立达也是改签到这架航班的。在已过去的1/4暑假里,这位中国地质大学副教授大部分时间都带着学生在西藏、青海野外实习。回北京的家中,成为他最迫切的休息时刻。
邢立达在飞行前检索的天气情况。受访者供图
登机时,邢立达留意到,同批旅客中有好几位穿着很有风格、身上有纹身、背着乐器登机的年轻人。后来他才知道,前一天上海一个大型商场办了一个音乐节,好多独立乐队都受邀参加。
夏至梦乐队的成员王禀(化名)就是这群年轻人中的一位。他和乐队一行人当天中午就到达了机场,之前他们选乘的飞机再三延误。得知预订的航班要延误到晚上9时,他有些焦躁,决定改签。家人发消息说山东地区正在刮7到8级大风,但他觉得几个队友都在一起,没什么可担心的。
一同参加音乐节的大叫控乐队几乎是卡着点登上CA1524的。他们决定改签时,已临近起飞时间。行李已经被搬运到了原定航班的托运车上。机场工作人员赶紧将他们的行李重新提出、转运到CA1524,“再耽误个10分钟就赶不上起飞了。”一位乐队成员回忆。
7月10日,因为天气原因,准备改签乘坐CA1524的乘客们。受访者供图
同样为了音乐梦想飞行的,还有小雨。刚毕业工作2年的护士小雨是偶像王琳凯的粉丝,为追随偶像行程“一年大概要飞十几次”,已经见到偶像70多次。
15时24分,飞机起飞,比计划起飞时间晚了39分钟。大家都安静地坐在座位上。刘佳妈妈坐在靠窗位置,刘佳紧挨着她。每个座位前都有电子屏幕,刘佳找了一部港片《神探大战》。因乘机经验不多,她不知道可以向空姐要耳机,看了几乎全程的默片。
几乎是空中常客的邢立达比刘佳松弛许多,他一登机就驾轻就熟找了个舒适的坐姿,打开手机看起了自己提前下载的动画片,很快又切换到了电影。
王禀同样飞行经历丰富,他之前习惯每次飞行选最后一排座位,但这天由于改签没能及时选座,坐在中部四排连座的位置,右前方是鼓手,与他隔着一排。右侧双人座的位置是大叫控乐队成员。
安顿下来后他戴上耳机开始听音乐,并用手机备忘录梳理近期庞杂的演出行程。
坐在他后面的一位母亲,和一对儿女聊起一些从前的飞行经验。两个小孩快乐地聊起前几天在游乐园玩的经历。他后排另一侧,是值机前就遇到的男孩,和父亲同行但没和父亲坐一块儿。
登机时父亲问他要不要换座坐在一起,大叫控乐队成员刘星汉听到后表示愿意协调座位,但男孩拒绝了。刘星汉瞥到,起飞前男孩还在百度,“第一次坐飞机如何克服恐惧”。
“这不是颠簸,是带着强烈失重感的下坠”
起飞30分钟后,机舱内响起北京口音的男声:飞机已经处于平稳飞行阶段,高度为3万多英尺。
刘佳问妈妈:“你知道一英尺是多少吗?”妈妈说:“不知道。”一英尺换算成厘米好像是33.3,3万多英尺差不多是1万米左右,那就是万米高空,刘佳想。
飞机平飞后,很快到了发餐时间,空姐从刘佳身后走过,一辆小车上堆着呈山状的鸡肉三明治,一辆小车上放着小盒子。盒子里是坚果、酸奶和湿巾。她额外要了一瓶矿泉水。
刘佳的座位屏幕上,剧目中的反派人物最终被揭晓。此时机舱内响起广播,提示“飞机准备降落,卫生间以及客舱服务即将停止,空乘人员正在客舱安全检查”。
妈妈拿着水杯,指着窗外对刘佳说:“你看下面那个云团多漂亮。”刘佳朝窗外看了一眼,是个漂亮的小云团,和想象中的七彩祥云一样,柔软的白色周边围着一圈淡淡的彩色。云朵在飞机下飘着,被阳光照得十分通透,“一切都很平静安逸”。
就在这时,戏剧性的一幕发生了。一秒后,飞机“咣”一下坠了下去。杯子里的水不见了。刘佳妈妈喊道:“我的水都洒了,裤子湿了。”她立即将杯子盖好放在座位前面的置物袋中,封好口。
这次颠簸来得突然,持续了三四秒。王禀记得,下坠前也没有气流颠簸的预警广播。空姐正在安全检查,下坠瞬间直接采取应急措施蹲下,等到略微平稳后,立马前往卫生间检查有无乘客。
王禀附近的乘客并没有发出惊呼,但后排的乘客叫得很大声,王禀猜测可能是后排比较抖。他后方第一次坐飞机的男孩迅速屈身、双手抱头,是视频里放过的标准防御撞击姿势。
因为飞机强烈的颠簸,不少乘客开始紧紧抱住前方座椅靠背。受访者供图
间隔二三十秒后,第二次更为强烈的颠簸又来了。刘佳前方置物袋里放的矿泉水、机舱手册、坚果、酸奶、湿巾一下全都不见了。她看了妈妈一眼,发现她头发都竖起来了。
“这次不是颠簸,是下坠。”刘佳后来说,出现在新闻里的“颠簸”似乎没有完全表达出她当时瞬间失重的感受。
妈妈说刘佳的脸惨白,后来甚至发紫。刘佳回忆,当时彻底断片了,不记得自己是谁、生平有什么遗憾,只是愣在原地,想着:“我今天要在这里画句号了。”
出于本能,她紧紧抱着妈妈,“我听说掉下来的时候会解体,我想死就死在一块儿吧,别解体的时候分开。”
即便系了安全带,王禀的身体也已在坠落中离开了座位,腾空而起。他当时大脑几乎空白,但还是闪过一些念头——飞机会不会真坠毁了?但他总相信好运会眷顾自己,他曾看过《空中浩劫》的纪录片,对航空和空难有一定了解,他在起飞前和平稳飞行时觉得机长水平不错。
事后,王禀也看到网上流传的颠簸视频,“看上去那好像是第一次下坠”。他说第二次颠簸的时候应该没人能拍视频,如果谁手里还能握着手机,那就“太厉害了”。
在颠簸中受损的飞机安全出口告示牌。邢立达供图。
小雨“打飞的”追星的路上,航行颠簸是常态,但是像这次这般猛烈,甚至有逼近死亡气息的,却是第一次。第二次颠簸时,小雨耳朵边传来了几重女孩子的尖叫。邻座的人则在睡梦中被颠醒。“我不会今天要交待在这里了吧?”当时小雨唯一的念头就是回家。
“这不是电影里的情节吗?”在下坠发生时,坐在48排的邢立达和他身边的男乘客异口同声。
此时的邢立达正好在手机上看一部劫机的空难片,影片正播放到飞机在摇晃。“忽然我坐的飞机也开始下坠、摇晃,沉浸式体验,我吓了一跳,又有些恍惚。”邢立达记得上次有这种体验,还是在加拿大读书时。当时学校里发生了校园枪击案,而他正在事发地的楼上打电脑CS游戏,忽然觉得耳边枪声格外真切,还以为“是游戏的立体声效做得特别好”。第二天他下楼时,发现警察已经把门口围得水泄不通。然而,现实和影片终究有很大的差距。“当时空难发生时,你是预知里头有英雄人物会营救的,会心安一些。但是现实中怎么样?没底。”邢立达后来说。
王禀后排的小朋友打破了舱内紧张压抑的气氛。他大叫着“坐过山车啦!”坐在身旁的母亲已经吓得不再说话,孩子试图安慰母亲说:“没事的妈妈,我们在坐过山车。”
“惊险一刻之后,机舱里大家开始像熟人一样寒暄”
关于有没有“拯救飞机的英雄”,邢立达的问题很快在现实中也有了答案。邢立达坐在48排右过道边。在一米开外,他目睹了颠簸发生后乘客被空姐护住的全过程。
这位中年女乘客可能刚从厕所出来,看起来她已经在第一次下坠时受到惊吓了,正准备扶着东西走回座位。一位年轻空姐主动上前搀扶。这时,第二次更猛烈的下坠来了,空姐没有拉住那位女士,两人一同被甩上了天花板。安全出口的告示砸碎了,天花板踢开了。
“如果不是要拉住这位乘客,避免她直接撞向天花板,这位空乘可能不会被撞击得这么重。她当时的举动,很明显是在保全乘客。”邢立达感慨。
但这位乘客还是没有被完全拉住。摇晃颠簸中,她撞向了破损的过道灯,额头被尖锐的碎片划破流血了。
在颠簸中掉落的安全出口指示牌。邢立达 摄
颠簸之后,受伤的女乘客被空乘包围,机上响起了寻找医务人员为女乘客处理伤口的寻人广播。
刘佳看见,一位身着黑色衣服的长发女生走了过来。王禀也看到了这个女孩。值机前他就见过她,她们一行好几个人,都穿着有歌星王琳凯元素的衣服。这个女孩正是小雨。
广播在寻找医务人员时,小雨其实犹豫了一下。“我刚工作不久,害怕自己能力不够。”等她环顾一圈,发现无人起身后,下定决心站了起来。好在她发现那位女乘客伤势并不重,给她做了简单的清创处理。
惊险一刻后,邢立达明显感受到机舱里的氛围热络了起来,原本各自奔赴的陌生人开始像熟人一样聊天。
邢立达邻座的男士在颠簸发生前一直没和他说话,事发后他自然而然朝着邢立达感慨:“我之前乘机,也有一次很危险的。”
“有多危险?”邢立达好奇追问。
“上面的氧气面罩都脱落下来了。”那位男士回忆。
邢立达还和自己身边右侧的空乘寒暄了几句。她说:“这也是我飞行以来,遇到过的最强烈的一次颠簸。”
就在机舱里的乘客还一副惊魂甫定的表情时,空乘们很快恢复了镇定,忙着安抚、帮助身边的乘客,这让邢立达多少有些敬佩。
负伤的女空乘安静回到了自己的座位。邢立达发现,女空乘右胳膊中段有血痕,她一直紧紧扶着自己的腰,面部痛苦。
座位附近的乘客都在关心她的伤势。有人拿出靠枕想给受伤的空姐,不过被空姐婉拒了。
王禀则与一众乘客开始捡拾地上散落的物品。乐队鼓手也一同在过道上帮大家寻找丢失的物件,边捡边和王禀聊天:“哥,我刚才真吓着了。”
王禀一抬头,看到鼓手脸色发白。他估摸,鼓手体重轻,应该比自己“飞起来”得更彻底。
17时20分,飞机降落,进入滑行阶段,随后缓缓停下,安全指示灯熄灭。飞机轮子伸出来落地的瞬间,刘佳才觉得自己是真正没事了。
滑行时,机舱里最开始只有解安全带的声音。慢慢的,各种情绪开始在机上弥散。有兴奋的、有后怕的、还有生气说要投诉的。
邢立达记得,机舱里一共响起了3次掌声。“但都不是电影里那种呱唧呱唧齐刷刷的响亮掌声”。在飞机轮子刚接触地面那个瞬间,他和坐在自己左边的哥们儿开始带头鼓掌。但是鼓了一会儿,似乎没有太多人响应,他们有些不好意思地停了下来。过了一会儿,邢立达身边又有人发起了鼓掌,他赶紧跟随加入。最后还出现了另一次鼓掌的浪潮……
坐在后排的拳手李景亮也是带头鼓掌的人,同在一节客舱的王禀回头一看,大约有20余人鼓掌。“掌声有给机组的人员的,但我感觉大部分是给自己的一个鼓励,毕竟安全了,给自己打个气。”王禀解释。
下飞机时,刘佳走到门口,看到一位女空乘右手捂着腰跟乘客告别:“您辛苦了!”刘佳当时想,这姑娘腰可能扭伤了,“赶紧去检查一下啊,还告什么别。”
目睹了全部现场的邢立达知道,她正是飞机发生颠簸时,护着受伤女乘客的那位女空乘,“她受伤以后,一直在自己的座位上缓解疼痛,直到机舱门打开前,她又起身出现在了自己负责的舱门边。”
邢立达觉得,几次零散、断续的掌声,不像是慷慨昂扬的美式大片中的英雄传奇,反倒更有现实中英雄主义的意味。
“这次飞行以后,身体和心理都留下了印记”
这次飞行,在刘佳的身体和内心终究留下了一些“印记”——乘机时,刘佳把手机放在裤子口袋里。她和妈妈全程拉紧安全带。安全带在下坠的瞬间勒得很紧,因此放手机的位置被勒出淤青。她是在回家后才发现伤痕的,“从头到尾都没有感觉到痛”。
两次颠簸过后,乘客的物品散落一地。受访者供图
之后的2天,她一直没有什么胃口,一直干呕,就像是小时候她在雷雨天的恐惧一样。她还总是失眠,忍不住会想,万里无云的天上,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刘佳翻到一位气象博主的分析,理解了“晴空湍流”是一种无色无味、无影无踪的突变气流。如果没有及时避开云层湍流,极端情况可能会将未系安全带的乘客和空乘甩到客舱顶部,造成骨折甚至去世,最严重的情况甚至会造成客机凌空解体。
她还看到了一种分析:由于全球变暖的原因——从1979年到2023年,北美上空的剧烈晴空湍流增加了41%,而北大西洋上空的剧烈晴空湍流数量陡增了55%……
尽管这次晴空颠簸的具体原因并不明朗,但刘佳愿意相信,这是她作为个体距离全球环境变化最贴近的一次。她决定接下来“减少温室气体排放,少用塑料”。
回家看到小雨在飞机上帮助乘客的新闻后,刘佳回忆起到达首都机场乘坐换乘地铁时身旁一位带着夸张的蓝色绒线帽的男生,个子高高的,周围还有几个女生跟着拍照。后来她才知道那个人是艺人王琳凯,也就是小雨的偶像。
偶像王琳凯在小雨降落后,当面向她询问了情况。小雨记得,他说的第一句话是“你们还好吗?”当他确认小雨是去帮助别人后,脸上似乎有着掩饰不住的骄傲。
偶像和粉丝在此刻达成了前所未有的默契。“我们一直都是彼此的救赎,他努力上进激励着我变成更好的人。”小雨这样描述自己和偶像的关系。
王禀下飞机后心里想的第一件事就是赶紧回家。等待托运行李的时候,乐队成员一起调侃着,自己的乐器和设备这么颠一下,估计“够呛”,但后来检查并无大碍。
经历了这趟航班后,王禀对家人说,想把脚步放慢一点。飞机颠簸下坠的那几秒里,他觉得一切烦恼都消失了,因为那些烦心事在生死面前都微不足道。这两天,他尽量让自己做事不再像以前那样有些拖拉,不把时间“浪费在没有意义的事情上”。
夏至梦乐队在7月14日重新回到上海演出。受访者供图
7月14日,夏至梦乐队又回到上海,在育音堂巡演。这一次,他们取消了原定的机票,改成了高铁出行。“我们想先缓一个月,我们嘴上虽然说没事,可以接着坐飞机,但还是心有余悸。”
下机时,邢立达看到北京首都机场T3出发层一块写着“国航在这里”的标示牌被狂风刮倒了,一地碎片。倒塌的路牌周边,是好几个保护现场的工作人员。“这几天的天气真的是比较极端吧,风大雨大。但是下了这趟班机,更多的感受是如释重负,而不是劫后余生。”邢立达描述。
邢立达到达北京首都机场后,看到被大风吹倒的航空公司指示牌。邢立达供图
因为工作性质,邢立达常年在野外考察遇到过太多的天灾人祸,泥石流、地震,甚至是人为袭击,这次相比以往的经历,算不上最凶险的。“其实飞机两次颠簸的总时长,也不过十几秒,这么短的时间内,人真的能把对死亡的恐惧像走马灯一样上演一遍吗?但这个瞬间,却足以发现人性中隐藏的一面,我们凭借这些人潜在的直觉、职业习惯、生命观在飞机上互相安慰、建立连接。”邢立达说。
7月10日那晚,从首都机场飞往内蒙古的飞机上,刘佳记得“劫后余生”的每一个画面。妈妈不敢再坐到靠窗位置,母女俩心照不宣地换了位置。刘佳倒是开始不停看向窗外,“如果死,我也要看清楚自己是在哪里。”
晚上9点04分,刘佳和妈妈平安落地内蒙古。此时天还没有黑透,远处空中印着红红的晚霞,闲淡地飘着几片大块的云。“一切都很好”。她和妈妈默契地击了掌。
当天晚上9点多,刘佳到达内蒙古的机场后拍摄的天空。受访者供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