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虫向来跟人类有着难以切断的联系,有的是因为自然法则,有的则是种刻意为之。
 
它们为物质文明的发展做出了卓越贡献,同时在精神修行领域经验丰富,常为人提供一些关于心理承受能力方面的训练。
 
有幸在饭店里遇见一盘九香虫之后,任何人都会明白这个道理。
 

 
盘子的东西棱角分明,自身蕴含的暴躁气息会沿着视觉神经捅进大脑深处,还没入口就已经能回忆起它生前所携带的压迫感。
 
面对那些闪烁出金属光泽的圣物,哪怕经过了多次确认,眼睛仍会不断提醒你,那好像是盘油炸臭大姐。
 

 
亲眼见过这盘菜的人,都可以说是有缘人,因为已经找回了一些被自己主动掩藏的影像。
 
往往就在那个瞬间,求生本能会被激发,肌肉记忆催动出心灵感应,熟悉的气味开始重返鼻腔,筷子夹起的每一只都能让人回忆起那些远去的悲情时光。
 

 
“去贵州凯里的同学家吃饭,当时阿姨端上来一盘菜,看起来特别有食欲,我以为是辣子鸡。”
 
“等要夹的时候感觉有点不对劲,怎么当地的鸡肉还长腿,凑近点再仔细看,直接吓得我把筷子扔了。”
 
“小时候被这个东西的屁崩过,臭了二十多个小时。”
 

 
从生物学上看,九香虫是半翅目,异翅亚目,兜蝽科的瓜黑蝽。
 
它在江湖上有更多诨号,包括且不限于臭屁虫、打屁虫、臭板虫、屁弹虫,一个名字就代表了一个地区的噩梦,很有威慑力。
 


 
作为昆虫界的生化武器专家,它一个屁即可让人倒退10米,传说蛤蟆不敢吃它,鸟绕着它飞,要是死在家里枕头下面,你能连床都换了,享有臭中霸主的美誉。
 
那是种直击灵魂的气味,是独一无二的冲击,带有清新又火辣的腐蚀性,类似浓缩香菜跟腐烂发酵的青苹果搅拌加进杀虫剂里,然后从鼻孔喷进去。
 
可以说在被装进餐具之前,很难找到它与食物之间的联系,就像用马尿搞了一杯手冲咖啡,本身就是冲突美学的最高表现形式。
 

“我家猫玩这玩意让屁给崩了,自闭了一天,听老人说它放个屁,牛眼睛挨一下都会瞎”
 
能容纳下它的厨房,应该是现实生活中最包容的地方之一了,而能烹饪这种狠货的人,最起码得是身经百战的英雄人物,把他们集结起来能剿灭整个虫族。
 
先不用说品尝的事,处于那样的场面之下,要是心理建设没做到位,看一眼就会全身酥麻,看两眼密恐复发,看三眼已经算得上是挑战成功了。(谨慎观看)
 


 
视觉上的刺激永远比味觉上的更早到来,对于第一次看到九香虫的食客来说,这种东西远远超出了大众审美的边界,已经可以归纳为精神攻击的范畴。
 
有位朋友曾告诉我,一旦顶住了这种等级的洗礼,味蕾就将与意识分道扬镳,从此翻身做主,再也不打无准备的仗。
 
他说只需要尝上一口,人就会在地府里重生,阎王爷说话顶多也就算是耳旁风。
 

 
突破了认知壁垒,口感的未知领域立马被解锁,从人们对它的赞美中可以得知,很多时候香臭之间没那么大隔阂。
 
九香虫有多好吃,只有试过的狠人才清楚。
 



在爱好者心里它的美味程度远超蜂蛹
 
“活着的时候相当臭,搞熟了香到头,少说能多下半斤酒。”
 
“很多年前有幸去到了一个叫满虫全席的馆子,里面的昆虫全宴让我改变了三观。”
 
“特别是这个爆炒九香虫,端上桌我一看,这不是打屁虫吗?但是被当地人嘲讽了之后,鼓起勇气尝试一下,真香。”
 


有些地方对它的定位是开胃菜
 
大部分吃过的人,都会被那股异香吸引,说它完美诠释了什么是“芳香四溢,余韵悠长”,一吃起来就很难停下。
 
人们在大量尝试中已经总结出经验,对于狂热发烧友来说,这就是大自然最好的馈赠,甚至有的地方可能都快把它吃灭绝了。
 


 
要得到完美体验,如何处理才是关键,只有把屁放完的九香虫,才能打破固有的食材底线。
 
在一位贵州黔东南朋友的介绍中,只能选用活虫,死的不能吃,因为屁都在肚子里出不来。
 
拿到活虫用温水浸泡,此时它们会一直放屁,直到排出最后一点余温,用清水多淘洗几遍,之后放进沸水里煮几分钟,再下油锅。
 

 
另一种方法是直接把虫放进锅里,用透气的斗笠盖住之后慢慢加热,也有同样的催屁效果,只不过这种方法更需谨慎,大量虫屁汇聚在一起,人容易晕倒。
 
不同的操作模式来自不同的地方智慧,但原理和目的一致,都是为了得到那份初始版硬菜。
 
他说这是必须要做的流程,不然就真成吃屁了。
 


 
“2012年在四川彭州,当地朋友说带我吃个油炸美食,结果我吃了一口说有点酸,让朋友试试,他尝了一口之后跟我说遭了,可能是屁没放干净。”
 
处理好之后属于开放式创作阶段,有人喜欢宽油慢炸,有人喜欢大火爆炒,也有人擅长干煸,想怎么吃全凭心意,丰俭由人。
 

“建议不加味精,九香虫里有种叫九香虫油的东西,异香扑鼻,味精会影响其风味”
 
很难说清老饕们对它的热爱,唯一可以确定的是现在它已经几百块钱一斤了。
 
要知道它除了当菜吃,还能用来蒸饭。
 

 
“过去这个东西很便宜,上小学的时候街上挺多人卖这个虫,5块钱巴掌大的一小袋,现在烧烤店里一盘起码98块。”
 
“如果有朋友请你吃,那他肯定是把你当成最好的朋友在招待。”
 
“传说能壮阳。”
 


 
除了拥有食材的身份,九香虫还是一味中药,早在《本草纲目》中就有记录。
 
《中药大辞典》上面记载:“九香虫对于神经性胃病,精神忧郁而致的心口痛,脾肾阳虚的腰膝酸软乏力、阳萎、遗尿等症有显著疗效。”
 
如今在互联网上搜索它的名字,得到的基本都是一份药方,简单来说就是它早就直切要害,拿捏了社会生活中的某些隐藏要素。
 


 
事实上很多地方都有食用九香虫的传统,油锅面前众生平等,连跟它相似的其他虫也拥有了同等待遇。
 
比如麻皮蝽和小皱蝽,跟九香虫长得虽然不太一样,但共同点是都会放屁。
 


这类昆虫受到刺激时会排放出一种特别的气体,有液体喷出,不小心进入眼睛的话会造成严重伤害
 
如今在食材领域,“九香虫”这个名字有了更广的覆盖范围,荔蝽科的荔枝蝽在一些地方是美食,龙眼树上的大黄色臭屁虫也有自己的拥趸。
 
只是按照一位有经验朋友的说法,它们在药效上的差别就很大了。
 

“椿象有成千上万种,其中一种被称为九香虫”
 
“不是所有臭大姐都是九香虫,但你可以称九香虫为臭大姐,毕竟人们为所有这种会放屁的东西统一授予了这一称号。”
 
“真正的九香虫春夏秋季是绿色的,等到天冷后才变成黑色,一般藏在河边石头下过冬,苗语音译为‘干亚’,除了冬季任何季节的都不是九香虫。”
 



九香虫本虫
 
没人知道第一个把这种虫子扔进锅里的人是谁,我们也很难想象出他到底经历了什么样的心理活动。
 
现在它仍会在餐桌上出现,为每一个吃过它的人留下独家味觉记忆。
 
民间一直流传着一句谚语,“有钱人吃鹿茸,没钱人吃九香虫”,也许这其中就隐藏着对那位先驱者的敬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