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中国青年研究 (ID:china-youth-study),作者:王鹭(中国人民大学公共管理学院博士研究生)、陈志勇(福建技术师范学院副校长,福建师范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教授),原文标题:《社交媒体“摆烂”亚文化的价值流变、行为逻辑与调适政策》,头图来自:《逃避虽可耻但有用》


“摆烂”作为社交媒体亚文化的新变种,被青年视为一种“逃避可耻但有用”的处世哲学。本文通过网络文本分析和半结构化访谈,对青年的“摆烂”现象进行了全景式剖析,形成三项研究发现:


第一,从宏观文化环境来看,“摆烂”是“丧文化”的叙事创新,也是“反内卷”的行为实践,体现了亚文化在青年群体中发挥了涵化认知和渗透行为的作用。


第二,从中观运行机制来看,符号生产、自我宣称、裂变扩散、话语竞争、角色扮演等五重机制共同构成了“摆烂”的内生逻辑。


第三,从微观行为来看,青年的“摆烂”实际上是一种权变性行为,体现了相机匹配的决策逻辑,并可从虚实殊途、时序流变、意图继替、圈层区隔、群际分化的角度对“摆烂悖论”的成因做出解释。


最后,本文认为青年的“摆烂行为”并不总是被逃避主义所支配,也可能包含着“精致利己主义”的深层意图。对此,应通过出台激励型政策、规制型政策和引导型政策,对这一社交媒体上的亚文化现象进行纠偏与调适。


一、问题的提出


“摆烂”作为社交媒体上现象级的集体行为,是值得关注的亚文化新变种。学界对这一亚文化现象背后的学理探讨仍较为稀缺,目前主要形成了四条研究进路:


第一,从词汇演化和语体功用的角度切入,阐释“摆烂”一词的使用场景、句法功能和语义特点[1]


第二,聚焦“摆烂”行为的高发群体,认为处于职业“天花板期”的领导干部[2]、转型期政治认同弱化的农民[3]、项目推进中的“钉子户”[4]、毒品依赖成瘾者[5]等群体更容易产生自暴自弃的负面情感,陷入“习得性摆烂”的泥淖。


第三,分析“摆烂”可能造成“弱者暴力”[6]、“自我对抗”[7]、“发展效能感锐减”[8]和“集体失意”[9]等非预期后果,昭示着“摆烂文化”将对青年的行为选择和价值取向产生不良影响。


第四,挖掘青年“摆烂”行为背后的本质特征,从交易理论的角度出发,定义“摆烂是期待最差结果的低品质交换”[10],并预测“摆烂”会造成生活品质的普遍劣化。在“净网运动”中,社交媒体上的“摆烂文化”反复承受着舆论炙烤与目光审视。


其中,传经送宝的“摆烂学”、言有尽而意无穷的“摆烂梗”、此时无声胜有声的“摆烂图”,都是对主流价值观的一种解构、反讽和批判。正因如此,在主流媒体和官方话语中,“摆烂”被视为一种消极抵抗的行为方式,带有强烈的道德化贬低色彩,是需要纠偏和矫正的负面亚文化。


问题在于,“摆烂”似乎在社交媒体上蔚然成风,但在现实生活中却难觅踪迹。那么,到底是什么原因造成了部分青年“线下不懈奋斗,线上不屑奋斗”这一“摆烂悖论”的现象?针对该现象,本文将重点回应如下核心议题:第一,“摆烂”与传统网络亚文化存在何种关联?第二,哪些因素共同导致了青年“摆烂行为”的发生,其背后遵循何种逻辑?第三,是什么原因导致了青年使用“权变性摆烂”的策略?


二、研究方法与分析框架


1. 研究方法


一是网络爬虫及扎根词义分析。由于“摆烂”一词具有鲜明的舆论声量变化,因此笔者选择了2021年12月(考研季)、2022年1月(考试月)、2022年5月(求职月)、2022年6月(毕业季)等青年较容易出现“摆烂”情绪的月份作为抽样池。


在此基础上,利用爬虫软件检索“摆烂”“开摆”“摆起来”“烂到底”等词条,从新浪微博平台爬取了119天共计21072条微博数据。同时,选取了该时间段内与“摆烂”密切相关的微博热搜词条,如#我已经是一条咸鱼了#、#大摇大摆#、#发烂发臭#等,共计10332条相关数据。在剔除“僵尸账号”内容、无意义表情转发、“蹭热搜”词条后,共获得6351条与“摆烂”主题相关的有效微博。笔者将上述微博内容收录进语料库,并运用扎根理论对典型“摆烂”发言进行编码分析,解读青年“摆烂”话语的主要指向。


二是半结构化深度访谈。为深入解读青年“摆烂行为”的发生机制,笔者按照“滚雪球”法则,从微信朋友圈中抽取了23位明确发表了“摆烂”内容的受访者开展半结构化深度访谈。根据研究主题,笔者重点追问了青年“摆烂”的前因后果、行为策略、真实意图、心态变化和调适对策,以期较为全面立体地呈现出青年“摆烂”的发生情景和演化规律。


2. 分析框架


本文聚焦于青年群体在社交媒体平台上呈现的“摆烂”现象,从宏观环境、中观机制和微观行为三个层面对该现象展开具体分析,形成了本文的分析框架(见图1)



首先,本文从宏观环境角度切入,认为青年在社交媒体上的“摆烂行为”是亚文化新变种,且这种“逃避可耻但有用”的处世哲学具有叙事创新和行为越轨的双重特性。其次,从中观机制展开分析,指出符号生产、自我宣称、裂变扩散、话语竞争、角色扮演等五重机制共同构成了“摆烂”的运作逻辑。最后,从微观行为角度分析了青年“权变性摆烂”的具体策略,并从虚实殊途、时序流变、意图继替、圈层区隔和群际分化等角度对“摆烂悖论”做出了解释说明。基于此,本文认为应通过出台激励型政策、规制型政策和引导型政策,矫正社交媒体上的“摆烂风潮”。


三、“摆烂”的文化变迁:亚文化的叙事创新与行为越轨


1. “摆烂的抛世代”:“逃避可耻但有用”的新型处世哲学


随着我国社交媒体的迭代发展,青年日渐沉迷于网络构筑的虚拟世界,有人倾向于选择不恋爱、不结婚、不生子,成为典型的“抛世代”。中国青年中的“抛世代”呈现出典型的“摆烂”特征:


第一,从目标导向上看抛弃理想追求。“抛世代”活在混沌芜杂的信息茧房之中,主动接受感官刺激和微缩叙事,沉溺于“温柔乡”之中,丧失愿景与希望。


第二,从行为模式上看抛弃努力奋斗。反抗物质主义、接纳虚无价值、嘲弄奋斗精神,让“抛世代”面对困顿的境遇却不思进取,身处窘迫的阶段却逆流而下,甚至主动选择坐视不管、放任自流,表现出“一烂到底”的一腔孤勇。


第三,从社会评价上看抛弃尊重认可。当破罐子破摔、自暴自弃、烂泥扶不上墙等“话糙理不糙”的负面标签被加诸于身时,“抛世代”非但不会感到窘迫和羞耻,反而坦然接受、乐见其成。


总体而言,“抛世代”青年选择依托“摆烂”对抗压力,以“心如止水”的消极态度对待外部评价,以“与我无关”的冰冷话语划清利益界限,更以“不以为然”的悲观心境接受节节溃烂的结果,共同体现了“逃避可耻但有用”的处世哲学。


“摆烂”对我来说就是一剂“逃避可耻但有用”的良药,能让我忘掉压力、安心躺平。(访谈编号:20220702)


我知道“摆烂”是一种逃避的方式,但真的可以让我享受难得的宁静和片刻的自由。(访谈编号:20220506)


2. 亚文化的复调与变奏:“摆烂”的历史演进规律


“摆烂”是“抛世代”青年亚文化的典型症候。覃鑫渊认为亚文化之间呈现出相互交织的“多维度变迁”特征[11]。如果细分网络亚文化谱系,可以发现近年流行的亚文化都以消极、悲观和厌世的“烂”作为内核,体现了亚文化的相似性与叠加性。


在互联网发轫之初,“键盘侠”“键政客”充斥网络空间,诱发了舆论对“现代犬儒主义”的批判[12]。这种道德上拒绝美德、态度上随波逐流、行为上世故圆滑的“犬式”处事方式,逐步衍生出多重网络亚文化的变种[13]


比如,从早期颓废、绝望和不服输等复杂情感并存的“废柴”[14],到宣扬消极遁世主义和悲观生存主义论调的“佛系”[15];从反讽工作不如意且嫉妒成功人士的“鲁蛇”[16],到社会结构困境和生存焦虑催生出的“躺平”[17];从婚恋叙事中打破空间、门第、身份鄙视链的“软饭”[18],再到假想亲密关系中自降人格的“舔狗”[19]:都折射出部分“抛世代”青年退缩、怯懦和颓废的心智底色。在此基础上,“摆烂”承袭了这些亚文化中消极避世、颓丧度日的糟粕,逐步萌芽并风靡一时。


3. 亚文化的摩擦与碰撞:“摆烂”的叙事逻辑与行为导向


“摆烂”作为社交媒体时代亚文化的新变种,是青年亚文化叙事方式的转换与延续,其既承袭了典型亚文化的价值内核,也在行动上推陈出新,在两个方面体现了鲜明特点。


一方面,“摆烂”的叙事逻辑强调“话语创新”。纵观近年来社交媒体上盛极一时的亚文化,其内核虽然都蕴含了“丧”的基调,委婉表达不尽人意的无奈,但依然会在荣誉和脸面的支配下尽可能维持一种“脆弱的体面”。比如,丧文化即使“垂头丧气”,但仍然保持“颓而不废”的底线,佛系语录虽然看似“逆来顺受”,但也折射了“看淡世事,了却凡尘”的淡泊。即便是充满孩童式任性的“躺平”,也只是选择“暂时躺下”稍作休憩。但相比之下,“摆烂”在叙事上更加极端激进,充满煽动性和洗脑性,鼓吹放弃奋斗,呼吁青年“逆水行舟”,享受“不进则废”的空洞快感。


另一方面,“摆烂”的行为导向鼓吹“集体盲从”。如果说传统亚文化只是暗中表示青年的“心灵失序”,那么“摆烂”则明确点出了青年的“行为偏差”,面对困境不再采取任何挽救措施,彻底放任自流,以至于出现“用急流勇退代替迎难而上”的逆向行为选择。


更关键的是,“摆烂”不仅是一种个体认知能力的退化,同时也是集体行动难以为继的关键。这是因为,在“摆烂”的网络氛围中,努力会被嘲讽为“媚权”,奋斗会被讥笑为“卷王”,拼搏会被解读为“作秀”,从而让有志于改变颓丧现状的觉醒者被视为“异类”,只能在“集体失意”中长期沉沦。由此可见,在“摆烂”的行为模式中,已经实现了从非完全性“颓”到完全性“烂”的转变,丧得更彻底、颓得更完全、废得更完整,让“无可救药”“冷眼旁观”“静待烂果”等负面悲观情绪从“潜在”走向了“显性”[20],从“想法”变成了“行为”,堆砌成一场集体盲从下的网络狂欢。


以前选择“佛系”、选择“摸鱼”、选择“躺平”,好歹都还会做做表面工作,让自己看上去似乎有在努力。但现在我不管那么多了,我就愿意“摆烂”,还要大大方方地把自己最烂的一面展示给所有人。说白了,人不要脸,天下无敌。(访谈编号:20220812)


四、“摆烂”的内生逻辑:多重机制互动下的社交嵌合


1. “摆烂”的符号生产机制:立场表达与社交拒斥


美国社会心理学家查尔斯·库利在“镜中我”理论中强调,人的行为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自我认知,而这种认知主要是通过社会差异与互动形成的[21]按照该理论,抱有“摆烂”想法的青年,通过放大与“内卷者”的差异,并强化与其他“摆烂者”的网络互动后,会在认知中将“摆烂”视为“失败符号”。


不过令人意外的是,这种“失败符号”并不会被青年刻意隐藏,反而会通过社交媒体公之于世。这是因为,在青年看来,这种“摆烂”的符号意涵代表了“虽烂犹荣”—既充满了“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的孤勇桀骜,又平添了一份“做了我一直想做却不敢做的事”的艳慕嫉妒,更隐含了一重“身处谷底,无惧沉沦”的悲壮主义情怀,契合了自己特立独行的行事风格。因此,青年往往借助“摆烂梗”“摆烂图”“摆烂段子”等符号,宣布自己拒绝努力、放弃奋斗,在社交媒体上大方承认自己“一烂到底”的决心。


除了能够代表青年“破罐子破摔”的立场,“摆烂”也是结束尴尬社交对话、敷衍社交质询的有效策略。当感知到青年的状态不佳时,祖父辈往往小心翼翼地窥探和打听,循循善诱地劝导青年保持乐观心态。但是,当代青年却不再认同“吃亏是福”“甘坐冷板凳”的苦难叙事,不再进行内敛含蓄的自矜式表达,而是将自身窘迫的处境大大方方地展示出来,以“摆烂”释放出不听劝阻、不喜说教的信号,以此应对那些令人尴尬的社交辞令和机械的长辈问答。


只要我过得够烂,就谁都别来打扰我。对于我的惨淡人生,亲朋好友想问不敢问,还不如我主动展示自己过得有多惨,才能堵上他们八卦的嘴巴。(访谈编号:20220702)


2. “摆烂”的自我宣称机制:人格矮化与社交炫示


社交媒体是青年进行生活方式炫示的新舞台。青年会在社交媒体上毫不避讳地宣称自己为“烂人”“咸鱼”“怂货”,为自己贴上与主流价值背道而驰的负面标签。这些标签基本都体现了网络话语的俏皮色彩和调侃意味,以戏谑、自嘲的口吻讲述自己的“可怜、弱小又无助”。在诸如考试、面试、求职等特定的情境中,青年会在社交媒体上反复强调这些标签,主动撕裂“无能懦弱”的伤口,将自己“干啥啥不行,摆烂第一名”的弱点公开示人,加深外界对其“懦夫”或“菜鸡”的刻板印象。


刘昕亭对这种看似荒谬的“摆烂心理”做出了合理解释。在他看来,刺痛、批判乃至承认无能,不仅指向痛苦,更生成一种甜蜜、一种忍受痛苦抵达极乐的新欲望模式[22]具体而言,身处逆境的青年认为,与其被动贴上“失败者”的标签,不如主动宣称自己就是“摆烂人”,通过自降人格的方式让“摆烂”的态度呼之欲出,以达自我保护之效。


从这个意义上看,“摆烂”反而在一定程度上具有“温柔的抗争”的色彩。正因如此,青年通过主动投降、积极承认的方式在社交媒体上炫耀自己的“烂”和“菜”,而且越是“烂”就越是要“摆”,从中汲取背离世俗期许的叛逆快感,收获逃避传统价值约束的瞬时欢愉。


3. “摆烂”的裂变扩散机制:模因传播与社交模仿


在焦点事件层出不穷的社交媒体上,青年通过造句子、编段子、排队形、表情包和短视频等方式,主动编造、自发转载和二次创作出大量的“摆烂”文本和素材,在短时间内迅速演化为“文化模因”。与其他亚文化一样,“摆烂”拥有成为“文化模因”的天然基因。


这是因为,青年已经厌倦了“新瓶装旧酒”和“换汤不换药”的成功故事,看破了“乱花渐欲迷人眼”的励志经历,不再接受陈旧的说教和千篇一律的激励。在这种情况下,以审丑、夸张、戏谑和讽刺为主要特征的“摆烂”在社交媒体上萌芽,本身就带有强烈的“奇观”属性,加上社交媒体无边界、去中心化和裂变式的传播模式,都让“摆烂”迅速成为全民关注的网络文化现象。


网络注意力的啸聚势必引发模仿风潮。在“众人皆苦”的社会语境下,“摆烂”恰好契合了部分青年颓丧的心理而成为小众亚文化,加之极具模仿记忆的信息表征和公众人物的持续炒作[23],演化为一场披着娱乐外衣的无意识情绪发泄,最终升级为风靡一时的网络狂欢。在这场“全民狂欢”中,青年通过跟随和模仿他人,借助戏谑表情包、恶搞音乐、文字语录、神段子和商业营销不断制造话语热点和焦点事件,而其他围观者通过点赞、评论、转发等方式“催更”、“求踢”和“蹲后续”,共同维持着“摆烂”这一文化现象的热度,使之成为长盛不衰、历久弥新的亚文化新范式。


“摆烂”已经是现代人的常态了。朋友在微信群里聊着毫无意义的八卦,老师在课堂上照本宣科念课件,公司领导不谈加薪只知道给员工“画饼”,就连娱乐明星多年演技毫无进步都能收获一堆粉丝。人人都在学习“摆烂”,但人人都无师自通。(访谈编号:20220812)


4. “摆烂”的话语竞争机制:情绪煽动与社交表演


“摆烂”并非自说自话,而是带有鲜明的竞争色彩。青年通过以他人为参照系进行人生境遇、个人能力、家庭背景的全方位对比,形成了一种“以他人之好,衬自己之烂”的畸形审丑风尚。为了凸显自己“更惨更烂”,青年往往会通过情绪煽动的方式为自身赋予悲情色彩。比如,通过“小作文”回顾自身的努力历程,愤世嫉俗地表达“命运不公”,抑或是强调技不如人的竞争对手却后来居上,难免悲悯感叹自己“时运不济”,甚至是主观臆断他人成功均是“贵人相助”“拼爹靠娘”的必然产物,由此喋喋不休地抱怨“家里没矿,只能摆烂”。这些话语带着强烈的情绪指向,在无休止的意义争夺背后,其实是对自己的出身背景、祖萌能力、父辈资源落于人后的无声控诉。


当社交媒体上弥漫着“摆烂”的消极情绪时,便容易催生出浮夸的社交表演。为了证明“你烂我更烂”,青年要么故作深沉地说出“过尽千帆皆不是,人生尽头是摆烂”的痛彻顿悟,要么自如表达“我已经是一条咸鱼了,什么烂结果没见过”的淡定坦然。为了煽动情绪消磨斗志,部分青年会借助“让坏结果来得更猛烈些吧”的挑衅语气,直接表明自己无法接受励志学的鸡汤话语,主动选择与成功学的价值询唤相向而行。与此同时,青年为了凸显“摆烂”的戏剧性和冲突性,也可能会通过直播、竞猜、抽奖、投票等互动方式,鼓励围观者共同参与“摆烂”的社交表演,最终形成一出悬疑与预期交织,惊喜与惊吓并存的“摆烂闹剧”。


卷也卷不动,躺又躺不平,想想看还不如和人“比烂”,越比心里越平衡,越能自欺欺人。我何尝不知道这种“摆烂”是一种表演,但我乐在其中,因为这是我抵制“内卷”的秘密武器。(访谈编号:20220627)


5. “摆烂”的角色扮演机制:人设营造与社交认同


社交媒体上的“人设”促进了私人生活向公共领域的延伸[24]为了增强“摆烂”的可信度,青年通常会给自己确立特殊的人设,如“临近期末仍未复习的学渣”“减脂瘦身屡战屡败的求美者”“缺乏一技之长的求职者”“初试压线复试无望的考研人”,等等。这些人设能够使之迅速融入“摆烂大军”,寻找到“抱团取暖”或“同病相怜”的其他同类,获得认同感、安全感和归属感。


然而,社交媒体上的“人设”也可能是青年有意为之的结果。在诸如奖学金评定、荣誉授予、职级晋升、竞聘上岗、末位淘汰等存在竞争关系的特殊情境下,青年会刻意强调自己的“摆烂状态”,主动以“扶不起的阿斗”的形象示人。


青年之所以要如此煞费苦心地在社交媒体上扮演“摆烂人”的角色,故作其事地伪装“摆烂人设”,目的在于说服旁人相信自己“又烂又菜”,认同自己“没有威胁”,从而不再将自己视为竞争目标和假想对手。但是,维护“摆烂人设”是一项艰难的工作,特别是长期扮演不谙世事、不顾规则、不在乎结果的“烂人”角色,容易造成青年的人格错位和认知偏差。一旦“摆烂角色”被戳破或“摆烂人设”遭崩塌,那么青年不仅面临着谎言不攻自破的尴尬局面,更可能刺激竞争对手发愤图强、后来居上,这恰恰是“摆烂青年”极力避免的结果。因此,扮演好“人前摆烂”和“人后内卷”的双重角色,就成为谋求微妙平衡的关键。


如果被人发现你表面上在“摆烂”,背地里却在当“卷王”,那么这可能是最尴尬的“社死”了。(访谈编号:20220506)


五、“权变性摆烂”:“摆烂青年”和“奋斗青年”何以共存


在特定场景和不同情境中,青年会呈现出差异化的“摆烂”策略,产生现实中“积极奋斗”和网络上“消极摆烂”并存的悖论现象。欧文·戈夫曼在著作《日常生活的自我呈现》中指出,每个人都是剧班中的表演者,需要在观众的注视下进行角色呈现。但是,剧班表演有着“台前”和“幕后”的区别,不仅体现了表演舞台和真实世界的区隔,而且创造出了“表演者”的多重面目[25]。按照该理论的分析,青年在社交媒体上的“摆烂”是一种经过精心策划的行为,体现了真实意图的谋略性和行为模式的权变性。


1. 是否“摆烂”:摆烂的虚实殊途


身为“数字原住民”的青年,往往在现实生活中循规蹈矩,但在匿名、开放和共享的社交平台上随心逾矩。青年在网上网下的“双重人格”,也折射出对于“是否摆烂”的考量:


一方面,在现实生活中,即便是不求上进的“咸鱼”或内心惶恐的“菜鸟”,也会在道德规范和舆论压力下抑制自甘堕落的天性,在价值观宣教之下成为“情绪稳定的成年人”,掩饰自己内心的“摆烂”意图。同时,党员先锋、绩优学生、青年教师和职场新人等特殊社会角色被加诸于身,持续进行着行为规训,由此训诫、消解和剥夺了青年自我示弱的机会。为了维持自尊和骄傲的个人形象,青年在现实生活中常常表现出“不得已的勤奋”被动贴合社会期许,因此鲜少流露出“摆烂”的蛛丝马迹。


另一方面,当青年置身虚幻的网络空间时,可以依托匿名账号完成自我形象构建,实现天性的彻底释放。在社交媒体上,各种道德化、崇高化的身份设定被剥离后,青年往往会表现出更加多层次的虚拟人格,并主动以“局外人”“躺平者”的身份开始“摆烂”,尽情宣泄压力和情绪。一旦外部的期许目光和道德投射超过了青年的承受范围,也可能会反向诱导其在社交媒体上进行“摆烂大赏”,通过精心雕琢的文案、幽默可感的配图和含沙射影的表情,或直白、或隐晦地表达自身的“摆烂”态度。如此一来,青年在现实世界和虚拟空间中存在多重形象和矛盾人格,并呈现出“线上摆烂”和“线下勤勉”兼而有之的双重面目。


现实生活中的我:说好话、办好事、做好人;微博上的我:无大语、离大谱、摆大烂、破大防。(访谈编号:20220506)


2. 何时“摆烂”:摆烂的时序流变


回溯“摆烂高发期”的网络文本数量,可知青年在社交媒体上的“摆烂行为”和“摆烂语录”波动巨大。在期末月、求职季和全国统考等关键时间节点,提及“摆烂”的网络信息数量急剧增长,而其他时间段的“摆烂”文本则更趋平稳。


继续推导可知,即便面对同样的事件,青年“摆烂”发生的次数也随着时间变化而存在显著差异。以典型的“考试月”为例,青年经这一特殊事件诱发的“摆烂”文本数量出现了“抛物线状”的发展态势。究其原因,受访者表示在临近“考试月”时情绪波动极为激烈,故通过在社交媒体上宣誓“摆烂言论”以疏解焦虑,诱发了效仿风潮并推高了“摆烂”热度。


但在“考试月”后期,双重因素共同导致“摆烂”文本减少、热度回落:一方面是青年意识到“摆烂”只是一时气盛,一旦自己将主要时间精力投入应对棘手事项后,便无暇顾及悲春伤秋的情绪展演。另一方面是“摆烂”言论发布后,青年潜在的“亲缘—业缘—趣缘”社交网络迅速激活,亲朋好友“突如其来的关心”纷至沓来,令其不堪其忧。在疲于应付和懒于解释的情况下,青年往往会克制自身的表达欲望,适度减少“摆烂”情绪的传播。此外,在部分亲友的建议、劝阻甚至胁迫下,青年不得不删除或隐藏此前发布的“摆烂”内容,为自己的“幼稚行为”做出解释说明并求得谅解,也令自身在社交媒体平台上的形象“画风突变”,产生从“初期摆烂”到“后期奋斗”的时序流变。


偶尔在朋友圈里“摆烂”,没几分钟就一堆人要给我做心灵导师,而且七大姑八大姨都轮番来关心,让我烦到不行。我妈还特意嘱咐我,被领导和同事看见了会给我“穿小鞋”。没办法只能删了,继续做个“乖乖女”,这样才能符合家人的期待。(访谈编号:20220702)


3. 如何“摆烂”:摆烂的意图继替


从田野经验发现,青年的“摆烂”行为除了会受到外部约束,也会受到内驱力因素影响。青年会充分发挥主观能动性,小心翼翼地权衡“摆烂”的可能后果,评估并分析潜在的利益得失,按照“经济最大化”的原则做出前后不一的“摆烂”和“反摆烂”行为。


比如,同样是参加关乎成绩评定的测验,部分青年在团队作业时随意糊弄只求“蒙混过关”,但个人考试时却提前复习以便“绩点碾压”;同样是作为选手参加竞赛,如果只能获得集体荣誉便故意“摸鱼划水”,但一旦关乎个人荣誉时则暗中发力“技压群雄”;同样接受复杂的工作安排,如果是旁人传话则以能力不足为由百般推托,但若是导师布置或领导分派则当场表态“迎难而上”。


从上述情境和例证可推知,“精致利己主义”是造成青年言行不一的关键原因。在“利己”意图的支配下,青年的行为呈现出一定的分裂性、反常性:当面对“无机可乘”的情况时,青年会预先设计、故意扮演和先行代入自身“可怜、弱小又无助”的形象,为“摆烂”奠定基础。但是,若遇到“有利可图”的机会时,这些看似“烂糟糟”的青年却一改懒散风气和虚弱面貌,对外展示励志经历、积极态度和正义形象,争取难能可贵的发展机会。正是在这种功利性意图的主导下,青年才会在特定场景中表现出“主动摆烂”与“被动扮强”的强烈反差。


无机可乘适度摆烂,有利可图当仁不让。我的“摆烂心得”就是:初试迷惑对手狂摆,复试求得老师不摆;日常运动随心摆,体育测验不摆;小组作业自己“摆烂”靠组员,期末考试认真对待争取奖学金。(访谈编号:20220827)


4. 在哪“摆烂”:摆烂的圈层区隔


圈层是由趣缘、利益、情感和关系等要素划分而成的社会结构。不同的社交媒体平台构成了不同的社交圈层,诱导青年契合圈层风格采取差异化的“摆烂”表达方式。比如,青年在微博上常以“造梗”的形式进行文本盗猎,将“心灵鸡汤”猎取为充满反讽和嘲弄意味的“心灵砒霜”,让受众读罢产生“奋斗无意义、努力太荒谬”的无力感和挫败感。


在短视频平台上,青年则习惯通过毫无章法的剪辑、低沉阴郁的配乐、悲春伤秋的旁白和不知所云的字幕,折射出郁郁不得志的“摆烂”状态。此外,在贴吧等网络社群中,青年主动描述个人经历进行“比惨赛烂”,在惺惺相惜的“我很惨,你更烂”的氛围中实现了抱团取暖。这反映出青年的“摆烂”之举也会根据社交平台的调性、品位和风格等情况做出类聚与群分[26],特别是会契合不同社交媒体平台的文化习性、传播模式、受众口味和粉丝偏好,让“摆烂”的传播效果得到最大化体现。


值得一提的是,以微信朋友圈为代表的强连接社群中的圈层区隔现象更为明显。微信朋友圈自引入“分组可见”功能后,具有了区别性对待和选择性呈现的双重功能[27]。经过分组后,青年可以自由决定“摆烂”信息的具体流向,包括谁可查阅、公开多久、提醒谁看,等等,导致微信朋友圈中传递的“摆烂”信息不仅具有了信息势差,而且带有明确的表演属性。这说明青年可以通过控制“摆烂”信息在圈层中的传播走向,完成个人形象管理,让自身在不同社交媒体圈层中同时扮演好“明面摆烂”与“暗中抱团”的多元人设。


朋友圈“摆烂”一定要设置分组,想想看被领导、导师和父母看到你整天无所事事只会“摆烂”,将会是多么“社死”社会性死亡)的事情。(访谈编号:20220702)


5. 对谁“摆烂”:摆烂的群际分化


在中国文化的语境中,个体的人际关系包括纵向刚性等级化的“序”,也包含横向弹性且以自我为中心的“差”,共同构成了社交的“差序格局”[28]这种“差序格局”也被复制于社交媒体平台上,让“摆烂”这一行为有着“因人而异”的鲜明特征,呈现出两条典型的群际分化路径:


第一条是亲疏关系路径,即以青年自身为人际关系中心,亲密群体相较于陌生群体更难捕捉到“摆烂”的苗头。对于亲密群体,青年会压抑“摆烂”的冲动,在社交媒体上创设、建构和展示一系列自己积极健康的形象,以免亲朋长辈担忧。但是,如果面对陌生网友,青年则会主动卸下伪装,酣畅淋漓地进行情绪发泄。


第二条是权威传导路径,即以青年自身为权力分配基点,高阶群体相较于低阶群体更难接收到“摆烂”的信号。这是因为,青年在面对上级领导时,清楚地知晓“摆烂”这种带有强烈悲观主义色彩和犬儒主义精神的行为是不被允许的。在此情况下,为了保持上级信任,青年也会刻意收敛“一烂到底”的颓废姿态,维持着最基本的职场礼仪,做出“口惠而实不至”的奋斗承诺。如果面对的对象是平级或下级,且又承担着不合理的任务和工作,那么青年则更容易表现出双重面目:第一种是直接对外袒露真实的“摆烂”想法,甚至会以“好心规劝”或“善意提醒”的方式主动邀约旁人一起加入“摆烂大军”;第二种则是旁敲侧击提醒对方不要对自己抱有过高期待,以免希望落空。


由此可见,青年会根据社交的“差序格局”选择性地区分“摆烂”的展示对象,灵活掌握“生人摆烂”和“熟人伪装”的边界。


六、“摆烂”亚文化的政策调适


青年的“摆烂行为”已经成为社交媒体上新型的“网络奇观”,诱发了争相戏仿的“摆烂风潮”,形成了一种暗潮涌动的网络亚文化。因此,为了减少“摆烂”给涉世未深的青年造成错误价值诱导,需从三个方面强化政策引导。


1. 宏观环境层面:激励型政策推动“文化转向”


“摆烂”作为亚文化的分支,具有隐蔽性、荒诞性和刻奇性等特性。因此,党和国家应注重政策的激励性,逐步剔除“摆烂文化”中的糟粕因素,推动全社会营造出“向善向上”的积极文化氛围。


一是要把握青年成长轨迹和生存困境,调研青年需求和矛盾焦点,出台一系列纾困解难的住房政策、就业政策、教育政策、医疗卫生政策和婚育政策,为青年成长成才保驾护航。二是选取可亲可敬的青年作为典型,策划、制作并传播一批能够反映青年建功立业的网络文化产品,如故事情景剧、个人纪录片、创意微视频、短篇故事集、治愈系漫画等,投放于主流社交媒体平台,营造风清气正的网络文化氛围。三是以高校、企业、社区和街道为阵地塑造“身边榜样”,定期举办先进事迹报告会、优秀青年恳谈会、榜样标兵见面会等,激励青年向身边典型学思践悟,从优秀榜样身上汲取斗志,驱散“摆烂文化”的阴霾。


2. 中观机制层面:规制型政策加速“平台净化”


社交媒体平台是“摆烂文化”的发源地和传播源,因此必须强调平台责任,通过规制型政策加快内容净化,让消极颓废的“摆烂文化”无处遁形。一是加强敏感词监测和追踪,依托人工智能、神经学习和边缘计算技术,对当前社交平台上典型的“摆烂梗”“摆烂语录”“摆烂图”及时予以沉帖、删除和限流,减少负面影响进一步扩散。二是依托人工智能自动审核青年发布的网络信息内容,对可能存在诱导“摆烂”风险的标题名称、内容简介、评论弹幕、背景字幕,应在显眼位置加强用户风险警示,提醒青年谨慎发布、友善评论,减少“摆烂内容”的生产路径。三是要求社交媒体平台建立“黑名单库”,实施信息共享和实时披露机制,对频繁发布、夸大其词、鼓励宣扬“摆烂文化”的用户,应予以警告和限权。


3. 微观行为层面:引导型政策催生“行为重塑”


三观未定的青年难以正确分辨社交媒体上鱼龙混杂的“摆烂内容”,往往会出于好奇跟风模仿。对此,应重点推动引导型政策的出台,强化青年的自我学习、自我教育和自我提升能力,纠偏错误的“摆烂行为”。


一是增设与青年发展密切相关的选修课程,如职业规划课、社交礼仪课、文化传播课、技术指导课、维权普法课等实践性课程,帮助青年树立正确的人生目标和职业愿景,逐步适应从“家门”到“校门”的身份转换和角色调适。


二是要求各学校、单位和社区设置专门的心理咨询室,聘请职业心理咨询师,帮助带有“摆烂情绪”的青年完成心理重建和行为干预。同时,借助个体咨询、团体辅导、小组团建、公益讲座等方式,推动积极心理教育进社区、进学校、进单位,引导青年克服“摆烂心态”下的畏难心理、逃避心理和伪善心理,树立积极昂扬的心态。


三是通过创设公益活动、志愿服务、文体竞赛等方式,引导青年将注意力转移至阅读、观影、音乐、运动、科研和美食等积极社交项目上,培养健康生活情趣和良善行为模式。


七、结论与讨论


“摆烂”是青年在社交媒体上呈现的一种“逃避可耻但有用”的处世哲学,也是网络亚文化的最新变种。从生产机制上看,青年在外部压力和内心焦虑的双重催逼下,选择以“摆烂”的方式逃避责任、自我伪装,无疑是一种失范行为。从话语指向上看,“摆烂”往往代表了破罐破摔、玩世不恭的消极态度,直接展示了一种焦虑、崩溃、绝望的复杂情绪,从而为主流价值观所批判。从文化意义上看,在社交媒体上方兴未艾的“摆烂”风潮折射出了当代青年“又丧又颓”的文化性格、群体心理和社会知觉。因此,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摆烂”是分析亚文化风向转变和价值导向的重要窗口,值得引起关注。


聚焦于青年在社交媒体上“摆烂”这一现象,本文通过网络文本分析和半结构化访谈的方式,对青年在社交媒体上的“摆烂”行为进行了全面梳理,从宏观文化氛围、中观生产机制和微观行为选择的三重视角对青年的“摆烂”展开分析,形成了三项研究发现:


第一,“摆烂”承袭并延续了传统“丧文化”的价值取向,展示了更加激进的“反内卷”叙事话语,在行动模式上彻底放弃努力和拒绝奋斗,共同促成了“由颓转烂”的亚文化变奏。第二,符号生产、自我宣称、裂变扩散、话语竞争和角色扮演等五重机制共同构成了“摆烂”的行为闭环,这也是“摆烂”从个体行为演化为网络奇观的内生逻辑。第三,青年的“摆烂”是一种权变性行为,可能存在虚实殊途、时序流变、意图继替、圈层区隔和群际分化等更加丰富的情形,解释了“摆烂青年”和“奋斗青年”同时并存的“摆烂悖论”。


本文的创新之处在于,通过分析青年“摆烂”的微观行动逻辑,指出青年的“摆烂行为”并不总是带有浓厚的消极意味或强烈的颓废意图,反而在特定情境下折射出鲜明的策略主义倾向。作为“精致的利己主义者”,青年在社交媒体上呈现的“摆烂状态”表现出明显的权变性特征,背后遵循了一套“结构—行动”之间的相机匹配逻辑。青年的“摆烂”不只是单纯的情绪宣泄,而是会审时度势明白什么时候可以“揣着明白装糊涂”,什么情境下应该“当机立断就说不”,什么关系可以允许其“久拖未决和稀泥”,让“摆烂”表现出更加丰富多彩的谱系,也让网络亚文化呈现出更加复杂多变的面貌。


[基金项目:本文系国家社会科学基金一般项目“颠覆性技术对意识形态安全的影响机制及防范策略研究”(项目编号:21BKS019)的阶段性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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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中国青年研究 (ID:china-youth-study),作者:王鹭(中国人民大学公共管理学院博士研究生)、陈志勇(福建技术师范学院副校长,福建师范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