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作者:山月楼,编辑:所长、云舞空城,图片:龙世杰、秦南,地图:陈志浩,头图来自:廖昊


中国湖泊成千上万,却有一个大湖如此神奇。


夏季的它,碧波万顷、烟波浩渺,好似宽阔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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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吴公路大湖池段,堪称“最美水上公路”,摄影师@廖昊
永吴公路大湖池段,堪称“最美水上公路”,摄影师@廖昊


冬季的它湖面萎缩、蜿蜒细长,宛若一条长河。


鄱阳湖1月与7月湖面大小对比,“高水是湖,低水似河”;一般鄱阳湖最低水位在1月,最高水位在7或8月
鄱阳湖1月与7月湖面大小对比,“高水是湖,低水似河”;一般鄱阳湖最低水位在1月,最高水位在7或8月

制图@陈志浩/星球研究所


这便是坐落于江西的中国第一大淡水湖,也是中国最“善变”的超级大湖——鄱阳湖。


它的变化为万千生灵创造出得天独厚的家园,孕育出中国最繁茂的候鸟天堂,甚至还深刻影响着千万江西人民的生活,以及亿万长江中下游人民的安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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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颈白、身体灰的几只白头鹤混在灰鹤群中,拍摄于南昌新建区,摄影师@刘璐
头颈白、身体灰的几只白头鹤混在灰鹤群中,拍摄于南昌新建区,摄影师@刘璐


谁创造了千变鄱阳湖?它又为何能拥有如此大的影响力?


山河巨变


一亿多年以来的地质运动,让我国东部大地地层错动,地形因此发生起伏。


江西北部一些古老的丘陵山地,逐渐沉降为诸多大小不一的洼地,它们逐渐连接、扩大最终形成面积约11000平方千米的“龙头形”巨大洼地,是为鄱阳湖盆地。


鄱阳湖盆地范围示意,制图@陈志浩/星球研究所
鄱阳湖盆地范围示意,制图@陈志浩/星球研究所


盆地周围是相对隆升的荟萃群山,庐山、九岭山、梅岭、怀玉山、黄山余脉等从东、南、西三面将盆地包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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庐山和鄱阳湖,图片来源@视觉中国
庐山和鄱阳湖,图片来源@视觉中国


自群山而来的溪流汇聚于中间盆地,流水中裹挟的泥沙也在此沉积。


金溪湖三角洲,仅作示意,摄影师@冯光柳(F.G.L)
金溪湖三角洲,仅作示意,摄影师@冯光柳(F.G.L)


再加上长久以来的地层起伏变化,最终在数十万年前,盆地地势变得南高北低。万水因此难以在此停滞而通过北边未被群山包围的“缺口”汇入长江。


于是,此时的鄱阳湖盆地上形成了河网交错的平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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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修县马口潦河田园,仅作示意,摄影师@程应明
永修县马口潦河田园,仅作示意,摄影师@程应明


然而长江的变迁,改变了这一状况。


数万年前长江九江段主河道,从更北、离盆地更远的地方,南移至如今河道上。


一万年前末次冰期结束,气候渐暖,江面渐高。于是在约两三千年前,江水开始倒灌入鄱阳湖盆地,大湖的形成至此开始。


九江市梅家洲,位于长江与鄱阳湖交汇处;其形成受长江与鄱阳湖的江湖共同作用,于约2300年前开始形成
九江市梅家洲,位于长江与鄱阳湖交汇处;其形成受长江与鄱阳湖的江湖共同作用,于约2300年前开始形成

图片来源@视觉中国


湖面自湖口向南扩展,至西汉已形成一片南北长约45千米的狭长水域,其范围接近如今的鄱阳北湖

,是为彭蠡(lǐ)泽。


西汉彭蠡泽范围示意,在这之前彭蠡泽的主体在湖口以北,有观点将其称为彭蠡古泽;本文着重介绍鄱阳湖盆地内的水域形成过程,对湖口以北的水域形态不进行探讨,制图@陈志浩/星球研究所
西汉彭蠡泽范围示意,在这之前彭蠡泽的主体在湖口以北,有观点将其称为彭蠡古泽;本文着重介绍鄱阳湖盆地内的水域形成过程,对湖口以北的水域形态不进行探讨,制图@陈志浩/星球研究所


此后受气候波动、地层起伏等影响,大湖大幅向南扩张,数十座山峰变成岛屿,大湖名称因此改变。南宋《舆地纪胜》中记载“湖中有鄱阳山,故名鄱阳湖。其湖绵延亘数百里,亦名彭蠡湖”。大湖之名从此正式变更为鄱阳湖。


珠湖,位于鄱阳湖东南角;隋末唐初时大湖南扩至此,后因修筑堤坝,成为鄱阳湖众多内湖之一,摄影师@傅鼎
珠湖,位于鄱阳湖东南角;隋末唐初时大湖南扩至此,后因修筑堤坝,成为鄱阳湖众多内湖之一,摄影师@傅鼎


山河巨变、长江变迁,让鄱阳湖从无到有、从小到大。虽然其范围不再显著改变,但是随季节发生的湖面变化却愈发明显。


鄱阳湖乃至整个江西都位于亚热带季风区,春夏季节多雨,秋冬季节相对干燥。


江西省各地多年月均降水情况示意,制图@陈志浩/星球研究所
江西省各地多年月均降水情况示意,制图@陈志浩/星球研究所


江西群山拦截往来水汽,五条大河孕育而出——赣江、抚河、信江、饶河、修水,人称“江西五河”。


五河流域面积高达16.22万平方千米,可与江西全省比拟。它们共同汇聚于鄱阳湖,在雨水丰沛的春夏带来充足水源。


鄱阳湖及五河流域范围,制图@陈志浩/星球研究所<br>
鄱阳湖及五河流域范围,制图@陈志浩/星球研究所


与此同时,正值汛期的长江江面高涨、顶托,甚至倒灌入鄱阳湖。鄱阳湖于是水面渐宽,变成一汪大湖。


图片下方为永吴公路及其相连的吴城镇,摄影师@程应明
图片下方为永吴公路及其相连的吴城镇,摄影师@程应明


之后秋季到来,气候逐渐干燥,五河径流减少,长江水面下降,鄱阳湖水位也持续走低。


秋季鄱阳湖,拍摄于都昌;当水位变低、湖底露出,其上便会遍布湿生植物,摄影师@傅建斌
秋季鄱阳湖,拍摄于都昌;当水位变低、湖底露出,其上便会遍布湿生植物,摄影师@傅建斌


至严冬鄱阳湖水位相较夏季下降近十米,湖面面积从约3500平方千米,降为约300平方千米,缩小了十倍以上。


通体一片的大湖,“破碎”成众多小湖分散四周。湖底大面积出露,湿生植物繁茂其上,宛若一幅山河画卷。


鄱阳湖国家级自然保护区湿地景观;鄱阳湖水位年际波动较大,且水域范围界定复杂,湖区大致可分通江水体、国家蓄滞洪区等;上述面积数据估算于多年星子水文站平均最高、低水位的通江水体面积;若考虑全湖范围,最高水位时鄱阳湖面积可以超过5000平方千米,摄影师@余明
鄱阳湖国家级自然保护区湿地景观;鄱阳湖水位年际波动较大,且水域范围界定复杂,湖区大致可分通江水体、国家蓄滞洪区等;上述面积数据估算于多年星子水文站平均最高、低水位的通江水体面积;若考虑全湖范围,最高水位时鄱阳湖面积可以超过5000平方千米,摄影师@余明


夏季的湖中小岛,也逐渐脱离水的怀抱,重新变成陆中高地。


落星墩,摄影师@泽雷
落星墩,摄影师@泽雷


此时的鄱阳湖,与其称作湖泊,不如视为五河融合成的“超级大河”。


在冬日暖阳下,缓缓流进长江,被人们形象地称作“洪时一片,枯时一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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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矶湿地,仅作水位下降导致湖面萎缩示意,摄影师@廖士清
南矶湿地,仅作水位下降导致湖面萎缩示意,摄影师@廖士清


年复一年湖光山色轮回变换,鄱阳湖就此成为中国最多变的湖泊。不仅地貌频繁变化,就连这里的万千生灵也随着鄱阳湖的脉搏一起,呼吸涨落。


万物生长


富于变化的鄱阳湖,也带来生物栖息地面貌的快速改变。万千生灵得以“你方唱罢我登场”,可谓热闹非凡。


流域宽广的江西五河将丰富的矿物质元素、腐殖质等营养物质带入鄱阳湖中,为生灵的繁盛奠定了物质基础。


河水不仅带来丰富的营养,也将大量的泥沙带入鄱阳湖;枯水时节,多有泥沙高地出露;图中近处为小天鹅,远处是赤麻鸭,拍摄于都昌印山附近水域,摄影师@傅建斌
河水不仅带来丰富的营养,也将大量的泥沙带入鄱阳湖;枯水时节,多有泥沙高地出露;图中近处为小天鹅,远处是赤麻鸭,拍摄于都昌印山附近水域,摄影师@傅建斌


春末之后湖水渐多,水温渐涨,水中浮游生物繁殖迅速,湖底水生植物生长茂密,鱼虾蟹贝食物充足

,鄱阳湖俨然是一个巨大的水生生物乐园。


其中鱼类多达142种,约占中国淡水鱼类的18%,长江水系的35%,江西省的6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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鄱阳湖鱼类资源示意,制图@龙雁翎/星球研究所
鄱阳湖鱼类资源示意,制图@龙雁翎/星球研究所


不论是数量繁多的鲤科鱼类,青、草、鲢、鳙四大家鱼,还是珍贵的鲥鱼、中华鲟等,都在大湖之中悠然生活。


准备将中华鲟放生于鄱阳湖中,摄影师@孙京波
准备将中华鲟放生于鄱阳湖中,摄影师@孙京波


如此鱼虾遨游、水域辽阔之境,为更高级捕食者的到来,创造了绝好的条件。长江江豚,便是这片水域的王者,也是目前鄱阳湖中唯一的水生哺乳动物。


长江江豚,有“微笑天使”之称,拍摄于南昌扬子洲,摄影师@廖士清
长江江豚,有“微笑天使”之称,拍摄于南昌扬子洲,摄影师@廖士清


它们仅分布于长江中下游,数量极少,仅剩1000余头,是国家一级保护动物,也是我国特有的淡水鲸类,堪称“水中大熊猫”。


而在鄱阳湖中,长江江豚的数量多达450余头,约占总数的一半。


长江江豚跃出水面,拍摄于南昌扬子洲;上述数据来源于中国农业农村部于2018年7月24日就长江江豚科学考察及长江珍稀物种拯救行动实施情况所举行的发布会,摄影师@廖士清
长江江豚跃出水面,拍摄于南昌扬子洲;上述数据来源于中国农业农村部于2018年7月24日就长江江豚科学考察及长江珍稀物种拯救行动实施情况所举行的发布会,摄影师@廖士清


不过当夏季离去,雨水渐少、湖面渐缩,部分长江江豚和鱼儿将向北奔赴长江,准备度过严冬。


长江江豚主要分布范围示意,制图@陈志浩/星球研究所
长江江豚主要分布范围示意,制图@陈志浩/星球研究所


湖面缩小的鄱阳湖,宽阔的水生环境不再,却迎来了另一番湖滩沼泽的勃勃生机。


湖底渐渐出露,原本的苦草、黑藻等沉水植物逐渐凋零,薹tái)草等湿生草本植物焕发新生。


鄱阳湖湿地景观,拍摄于都昌矶山附近,摄影师@傅建斌
鄱阳湖湿地景观,拍摄于都昌矶山附近,摄影师@傅建斌


金秋时节,芦苇、南荻花开飘飞,又为大地增添了一抹抹白色。


大湖池芦苇,摄影师@刘远庆
大湖池芦苇,摄影师@刘远庆


秋末冬初,蓼(liǎo)子草、蚕茧蓼、水蓼则绽放淡红色花朵将青青草洲点缀出斑驳色彩。


蓼子花海,拍摄于都昌马影湖,摄影师@傅建斌
蓼子花海,拍摄于都昌马影湖,摄影师@傅建斌


而在这些变化发生的时候,陆续南迁至此的万千候鸟,让这里更富生机和灿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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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尾塍鹬的鸟浪,拍摄于南昌新建南矶山,摄影师@廖士清
黑尾塍鹬的鸟浪,拍摄于南昌新建南矶山,摄影师@廖士清


它们奔着相对温暖的气候而来,更为了这茫茫草洲中丰足而多样的食粮。


绿翅鸭、赤麻鸭、斑嘴鸭等鸭类水鸟在此食用嫩叶、种子,也在湖畔农田找寻谷粒。


绿翅鸭,摄影师@沈俊峰
绿翅鸭,摄影师@沈俊峰


浅水滩地之处多有鹤鹬(yù)、反嘴鹬、黑翅长脚鹬等鸻(héng)鹬类水鸟取食底栖软体动物。


黑翅长脚鹬,摄影师@沈俊峰
黑翅长脚鹬,摄影师@沈俊峰


也有白鹤、鸿雁以及大、小天鹅等刨挖植物根茎。


白鹤,拍摄于都昌,摄影师@于惠权
白鹤,拍摄于都昌,摄影师@于惠权


还有东方白鹳、黑鹳、白鹭等伺机捕食水下鱼儿。


白鹭捕鱼,拍摄于鄱阳县,摄影师@王忠华
白鹭捕鱼,拍摄于鄱阳县,摄影师@王忠华


鄱阳湖的富足与宽广让数不清的鸟儿在此悠然越冬。


冬季大汊湖的大白鹭与远处的四只苍鹭,摄影师@李风
冬季大汊湖的大白鹭与远处的四只苍鹭,摄影师@李风


2022年1月鄱阳湖容纳的越冬候鸟数量高达76.6万,是为亚洲最大的候鸟越冬地,堪称“候鸟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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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建南矶山的反嘴鹬群;上述数据来自2022年1月鄱阳湖国家级自然保护区联合湖区其他自然保护区对整个鄱阳湖区进行的“鸟口普查”监测数据,摄影师@廖士清
新建南矶山的反嘴鹬群;上述数据来自2022年1月鄱阳湖国家级自然保护区联合湖区其他自然保护区对整个鄱阳湖区进行的“鸟口普查”监测数据,摄影师@廖士清


待来年三月暖春将至,万千候鸟将展翅北归。


而与此同时鄱阳湖水位渐升,辽阔的草洲逐渐被淹没,宽广的大湖即将出现,鄱阳湖再次成为水的世界。


鄱阳湖湿地植物季节变化示意;各植被带呈现的是优势物种及其花朵等较典型特征,实际情况各物种展现各自特征的时间并非完全相同,制图@龙雁翎/星球研究所
鄱阳湖湿地植物季节变化示意;各植被带呈现的是优势物种及其花朵等较典型特征,实际情况各物种展现各自特征的时间并非完全相同,制图@龙雁翎/星球研究所


就这样鄱阳湖的面貌,在大湖和草洲间轮回不止,其间生灵也随之四季变换。那么对于生活于此的人们,多变的鄱阳湖,又带来了什么?


湖畔家园


首先,鄱阳湖历史上的向南扩张,对这片土地上的人民影响深远。


如今鄱阳湖所在的大部分地区,曾经都未被湖水覆盖,是一片沃土平原。


彭泽县芙蓉农场田园风光,仅作示意,摄影师@傅建斌
彭泽县芙蓉农场田园风光,仅作示意,摄影师@傅建斌


人民在此繁衍生息,发展至汉朝便已设多个郡县。其中的鄡(qiāo)阳县面积虽小,但地处河流交汇的中心地带,地势平坦、土壤肥沃,地位极其重要,因此该平原也被后世称作鄡阳平原。


鄡阳平原古城址分布示意,制图@陈志浩/星球研究所
鄡阳平原古城址分布示意,制图@陈志浩/星球研究所


之后湖面向南大幅扩张,平原逐渐被湖水淹没,繁荣且富饶的城镇皆化为水下遗址。


海昏县海昏侯刘贺墓金饼,墓中共有近500件总重量120千克以上的黄金文物,因浸没水中才使其免遭盗贼窃取,摄影师@侯宇轩
海昏县海昏侯刘贺墓金饼,墓中共有近500件总重量120千克以上的黄金文物,因浸没水中才使其免遭盗贼窃取,摄影师@侯宇轩


中心平原被淹没之后人民迁居高处,如海昏县遭受水淹的居民一部分远迁至今天永修县城附近的艾城镇,另一部分则迁至附近高处,并发展出江西四大古镇之一的吴城镇。


吴城候鸟小镇会展中心;历史上海昏县部分地区遭受淹没,民间流传“淹了海昏县,出了吴城镇”;如今的吴城镇不仅是江西十大文化古镇,也是中国候鸟小镇,摄影师@刘远庆
吴城候鸟小镇会展中心;历史上海昏县部分地区遭受淹没,民间流传“淹了海昏县,出了吴城镇”;如今的吴城镇不仅是江西十大文化古镇,也是中国候鸟小镇,摄影师@刘远庆


从小变大向南扩张的鄱阳湖成为了这片土地的主角,但在宏大的历史变迁之外,鄱阳湖的季节变化,也定义了湖畔居民的生产生活。


丰水之际,鄱阳湖是巨大的湖泊,渔业资源丰富,吸引着人们前来捕捞,或进行水产养殖。


鸬鹚捕鱼,拍摄于都昌矶山水域,摄影师@傅建斌
鸬鹚捕鱼,拍摄于都昌矶山水域,摄影师@傅建斌


黄鳝养殖,拍摄于余干东塘,摄影师@廖士清
黄鳝养殖,拍摄于余干东塘,摄影师@廖士清


充沛的湖水足够灌溉,为农田的丰收保驾护航。


珠湖与湖畔农田,摄影师@赵高翔
珠湖与湖畔农田,摄影师@赵高翔


到了枯水时节,湖面渐渐萎缩。主湖四周的浅碟形洼地之中湖水尚未干涸,上百个碟形湖由此诞生,许多鱼儿困于其中,是人们冬季捕鱼的好去处。


碟形湖分布图;碟形湖既有自然成因也有人为成因,人们常在其周围筑以矮堤以便冬日放水捕鱼,但是其竭泽而渔的做法,对生态破坏严重;目前多数碟形湖被划在保护区内,并且随着长江十年禁渔的实施,此捕鱼方式已退出历史舞台,制图@陈志浩/星球研究所
碟形湖分布图;碟形湖既有自然成因也有人为成因,人们常在其周围筑以矮堤以便冬日放水捕鱼,但是其竭泽而渔的做法,对生态破坏严重;目前多数碟形湖被划在保护区内,并且随着长江十年禁渔的实施,此捕鱼方式已退出历史舞台,制图@陈志浩/星球研究所


此外,在养殖网箱,或是圩(wéi)堤围成的内湖中,人们同样能享受鱼儿欢腾的丰收喜悦


进贤青岚湖捕鱼,摄影师@廖士清
进贤青岚湖捕鱼,摄影师@廖士清


而在冬日鄱阳湖辽阔的“草原”上,丰富的嫩草,广阔的滩涂,提供的则是畜牧养禽绝佳地。


鄱阳湖草原放牛,拍摄于九江都昌县大矶山旁,摄影师@袁文辉
鄱阳湖草原放牛,拍摄于九江都昌县大矶山旁,摄影师@袁文辉


于是湖涨湖落,鄱阳湖畔四季物产皆丰盛,是为“鱼米之乡”。


晒鱼,拍摄于都昌印山水域,摄影师@傅建斌
晒鱼,拍摄于都昌印山水域,摄影师@傅建斌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丰富的水产和草洲中的鲜嫩绿植,成为湖畔居民饭桌上的常客。


正所谓“鄱阳湖的草,南昌人的宝”,一道藜蒿炒腊肉,便是无数南昌人的心头至爱,更是远方游子们心中挥之不散的乡愁。


藜蒿炒腊肉,藜蒿即芦蒿,常生长于河岸或沼泽地带,在鄱阳湖地区分布广泛,3-5月是其成长期,也是最佳的采收时期,图片来源@视觉中国
藜蒿炒腊肉,藜蒿即芦蒿,常生长于河岸或沼泽地带,在鄱阳湖地区分布广泛,3-5月是其成长期,也是最佳的采收时期,图片来源@视觉中国


湖畔田园更是产出粮食、家禽无数,它们成为了各种美食的原材料,如南昌白糖糕、炒米粉、米粉蒸肉、流浪鸡、共青板鸭、瓦罐汤等湖畔的饮食特色由此建立。


瓦罐汤,图片来源@视觉中国
瓦罐汤,图片来源@视觉中国


除了物产丰盛,鄱阳湖还定义了湖畔居民的出行方式。


大湖阻隔两岸让船舶水运船摆渡成为不可或缺的出行方式,同时也促使人们建造桥梁进行连接。


五眼桥,位于湖口,摄影师@康子霁
五眼桥,位于湖口,摄影师@康子霁


虽然陆路多受阻碍,但是鄱阳湖北连长江、南通五河,水路四通八达,航运得以飞速发展。


唐代东南航路江西部分示意;这是一条北入中原、南抵岭南的水路交通大动脉,制图@陈志浩/星球研究所
唐代东南航路江西部分示意;这是一条北入中原、南抵岭南的水路交通大动脉,制图@陈志浩/星球研究所


景德镇陶瓷、鄱阳脱胎漆器等河畔、通湖河流中上游地区的江西各地特产,便由此远销南北。


景德镇瓷器生产车间,摄影师@刘志勇
景德镇瓷器生产车间,摄影师@刘志勇


由此可见,鄱阳湖的变化虽然让人们生活遭遇变迁,却为这方土地带来了四通八达的水运航路和四季丰盛的水产粮食。


鄱阳湖因此成为江西的母亲湖,但是随着城镇的发展问题也开始浮现。


大湖危机


大约自北宋以来,湖畔围湖造田之风日渐兴盛,大小圩堤蚕食着鄱阳湖,湖面逐渐萎缩。


珠湖圩堤,左边是养殖水田,右边是鄱阳湖,摄影师@赵高翔
珠湖圩堤,左边是养殖水田,右边是鄱阳湖,摄影师@赵高翔


如此情形在新中国成立之初仍然持续,仅1954到1976年的短短22年间鄱阳湖面面积从5160减少到3914平方千米,减少了1/4。湖泊蓄水能力大减,洪涝灾害频率因此上升。


2020年鄱阳湖特大洪水,拍摄于江西上饶鄱阳县鄱阳镇道杈村;上述面积数据为按照吴淞高程湖口21米水位的测算结果,图片来源@视觉中国
2020年鄱阳湖特大洪水,拍摄于江西上饶鄱阳县鄱阳镇道杈村;上述面积数据为按照吴淞高程湖口21米水位的测算结果,图片来源@视觉中国


而这影响的不仅是鄱阳湖畔,还有长江下游地区。


每年长江汛期,鄱阳湖吸纳水量,超过半个太湖的储水量,高达约25亿立方米,这让长江下游地区少受洪涝灾害,堪称“长江下游最后的保护伞”。


但鄱阳湖容积的减小,意味着在汛期江淮、太湖流域等地将更易遭受洪涝灾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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鞋山,每年长江汛期,鄱阳湖水位上涨,鞋山从山峰变成岛屿;左滑能看见枯水期的鞋山,摄影师@沈俊峰
鞋山,每年长江汛期,鄱阳湖水位上涨,鞋山从山峰变成岛屿;左滑能看见枯水期的鞋山,摄影师@沈俊峰


为此,人们开始合理规划圩田,给鄱阳湖更多的“伸展”空间。


此外,随着三峡大坝的建立,汛期长江水位逐渐得到控制,鄱阳湖水患的防治也深受其利,中下游的防洪压力也大大减小。


三峡大坝,摄影师@行影不离
三峡大坝,摄影师@行影不离


不过,硬币总有两面,三峡大坝的建立,也给鄱阳湖带来了不利的一面。


身处长江上游的三峡大坝拦截了大量泥沙,当水库放水之时,下放的是较为清澈的水,清水相对于泥水的携沙能力更强,因此对河道的冲刷更强。


三峡放水,摄影师@李心宽
三峡放水,摄影师@李心宽


每年长达9个月的清水下泄,让长江中下游河床越来越深,长江的水位因此逐渐下降。


再加上每年长江汛期末的10月份为了满足通航、发电等需要,三峡水库闭闸蓄水,中下游水位因此加速下降,导致鄱阳湖枯水期提前并整体延长,旱灾增多。


千眼桥与出露湖底,摄影师@程应明
千眼桥与出露湖底,摄影师@程应明


另一方面鄱阳湖一直以来的采砂问题也让鄱阳北湖的河床不断加深,这也在一定程度上加剧了干旱。


运砂船与采砂船,摄影师@泽雷
运砂船与采砂船,摄影师@泽雷


湿地植被面积因此逐渐减少,往日生机勃勃的冬日湿地正在持续遭受创伤。


枯水期出露的湖底,拍摄于新建恒湖;年复一年加剧的干涸,会让丰饶的湖沼湿地逐渐萎缩,摄影师@沈俊峰
枯水期出露的湖底,拍摄于新建恒湖;年复一年加剧的干涸,会让丰饶的湖沼湿地逐渐萎缩,摄影师@沈俊峰


于是,一项针对性的工程——鄱阳湖水利枢纽工程正在计划实施。简单来说,它是鄱阳湖与长江之间的一座大水闸。


丰水期水闸开启,江湖联通,以防洪涝灾害。枯水期水闸动态开闭,控制水位以此缓解干旱,从而实现调枯不调洪。


规划中的鄱阳湖水利枢纽工程分布示意,制图@陈志浩/星球研究所
规划中的鄱阳湖水利枢纽工程分布示意,制图@陈志浩/星球研究所


但是实际情况并非想象中的那么简单,新的发展总是伴随着新的问题。


当冬季水位重新变高,将淹没一批现有的湖滩草洲,冬日湿地的植被格局将有所改变,可能在一段时间内会影响越冬候鸟的吃食。


白鹤,拍摄于都昌,摄影师@春晓
白鹤,拍摄于都昌,摄影师@春晓


更严重的是,工程所处之地会成为水路航运的枢纽,大量船舶运行的噪声会让胆小的江豚不敢靠近。再加上工程的建设压缩了此处水生生物洄游通道的空间,江豚以及部分鱼类的洄游将受到影响。此外,还有更多难以预知的问题或将出现。


希望在未来,我们终会找到更好的解决方式。毕竟我们的生态意识也在发展,科学技术也在发展。


这一点,在鄱阳湖其他问题的治理上,已经有了很好的印证。


如针对因电网捕鱼、过渡捕捞等导致的渔业资源枯竭及生物多样性受损而实施春季禁捕,以及积极响应长江全面禁捕。


出露的湖底与搁置的渔船,拍摄于都昌,摄影师@傅建斌
出露的湖底与搁置的渔船,拍摄于都昌,摄影师@傅建斌


又如针对居民、农业、工业用水排放导致的水质污染而进行污水处理的严格把控,以及建设水文生态站。


都昌的蛇山岛,其上建设有中国水利水电科学研究院鄱阳湖水文生态监测研究基地,摄影师@陶进
都昌的蛇山岛,其上建设有中国水利水电科学研究院鄱阳湖水文生态监测研究基地,摄影师@陶进


这就是千变鄱阳湖,它孕育了生灵、造福了人类,也希望在未来,它能持续生机勃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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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鹭与一对中白鹭,拍摄于南昌新建区象山森林公园,摄影师@葛红兵
夜鹭与一对中白鹭,拍摄于南昌新建区象山森林公园,摄影师@葛红兵


本文主要参考文献:

[1]谢振东,邵长生,陈立德编著. 鄱阳湖的前世今生[M]. 武汉:中国地质大学出版社, 2018.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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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谢冬明,周杨明,钱海燕著. 鄱阳湖湿地复合生态系统研究[M]. 北京:科学出版社, 2018.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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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胡春宏,阮本清,张双虎等著. 长江与洞庭湖 鄱阳湖关系演变及其调控[M]. 北京:科学出版社, 2017.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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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作者:山月楼,编辑:所长、云舞空城,图片:龙世杰、秦南,地图:陈志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