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旅游前,总能获得他们额外的指点,任何旅游APP都不晓得的野生攻略,他们都一清二楚,比如华山没有华山派,只有华山派出所,峨眉山没有郭襄故居,武当山没有方丈,而少林寺,也没有道长。
这些无用却宝贵的知识,都是来自身边真诚朋友平生的阅读积累,但到了贵州,看到了独竹漂,你才能发现武侠与现实两个平行宇宙之间,会产生奇妙的物理勾兑。
武侠,可能都是真的。
仅凭一根竹子,贵州大侠们就能一苇渡江,达摩看了沉默,裘千仞看了流泪。
如果顺风顺水,这可比“铁掌水上漂”快多了,很少有人会想到这竟然也是一种交通工具,当地人唤它作“独竹漂”。
驾驶者用一根更细的竹竿来当作桨,犹如走钢丝的平衡木,一些体验者曾表示,这东西其实就是看上去吓人,实际上脚试过后也就那么回事,别说,江里的水还挺甜的。
贵州人征服自然的方式独特而有趣,有时候他们上山去砍竹子,很可能不是为了做竹筒米饭,而是去接孩子放学。
由于水文和天气变化无常,即使再有经验的轻功大师们,也得先做好万全的准备,比如不会携带贵重的电子设备,或着装要相对简单,毕竟不是面试。
寻常印象中,地域特色给当地人民带来的额外属性加持,会在漫长的潜移默化中,对外界形成一种既定印象。
比如很多人会下意识认为天津朋友都对曲艺了如指掌,觉得内蒙朋友都会骑马,湖南朋友都能吃辣。
当所有人都被迫表演完绝活之后,只有贵州朋友默默扛起了一根竹子,翻身入江,然后头也不回地向远方漂去。
在外省人看来,这样的运动不仅能称为绝技,还可以冠之为绝绝技中技。
它既不属于杂技范畴,又有别于任何已知的武林门派。
它是摩西坚毅的埃及向导,是给诺亚输出行活的木匠,是给关羽扛刀的周仓,是事了拂衣的张良,他们默默无闻,却无比重要,他们构造了神话或见证了历史,也只有这一根根竹子,才能托起一次次人定胜天的奇迹。
1935年,红军在四渡赤水时,就曾以独竹为舟渡过赤水河,当地人民为了支援革命,也一次次以身涉险,用独竹去前线侦查敌情。
如今在赤水河两岸,至今仍能看到很多使用独竹漂的人,它也是张当地的文化名片,在申遗成功之后,它自带的奇观性,也吸引了越来越多的游客前去猎奇。
“第一次去赤水河旅游,一个傍晚,看见水中向岸上漂来个白衣长发人,当时我吓得腿都僵了。”
“有次在赤水玩,手机落在江对面了,导游找江边的老乡借了根竹子,很轻盈地穿着凉拖上去,10分钟就帮我取回来了,坐车要20多分钟,还不好叫。”
贵州多山川,自古是天险也是天堑,在大江上空有悬空铁索,大江上面有独竹漂流。
独竹漂所用的竹子,太细了人会沉,太粗了会漏水,竹子会沉。
经过前辈们的不断试错,大头直径在15厘米以上无扭曲的大毛竹,其浮力足以承载一个人的重量,甚至两个人,但这是极限,人再多的话,其实也没问题,就是竹子吃水太深,半条腿都在水里,划起来费劲,还不如游得快,这个项目的名称叫“独竹漂”,不是叫“独竹潜”。
这种大毛竹要在毛竹林海的深处,水土丰茂的阳坡上才能选到,能长到10多米高。
用作独竹漂时,要用竹刀截去两头,只保留中部8米左右的长度,无需任何加工,自然风干20多天后,拖到江里,直接码人。
而划行用的划竿则选用直径约5厘米,长约4米匀称笔直的班竹或水竹,手上这根比脚下这根还要重要,一定要趁手,有的狠人直接做根竹鱼叉,划到江中,还能捕鱼。
曾有老师傅说独竹漂的奥秘就在于“人竹合一”,竹皮表面经过长期的浸泡、风干,会变得越来越粗粝,增加了摩擦力。
而脚心和竹面长期的磨合,也会给竹子表面包上一层岁月的老浆,麻麻癞癞的竹皮会越来越光滑。
所谓“合一”,就是你对每节竹子的脾气秉性无比了解,对工具的化用和点拨在转瞬之间,它是肢体的外延,也是乘风的御剑。
“刚开始我都站不稳,现在都能原地调头加侧方位靠岸了。”
“虽然不知道学好这门技术有什么用,但父亲常教育我艺多不压身。”
在贵州榕江,还有独竹漂的培训学校,一些家长在暑期送孩子过去拜师学艺,有旅游性质的按次收费,三个课时就能让游客们包学包会,有的还顺便学会了游泳。
也有的亲子同授班,培养了孩子的胆识和坚韧,有的孩子表示,学会了这种终极平衡术后,每年学校运动会都会被要求表演节目,实习报名时,特长一栏就写的“轻功”。
实际上,这项技艺可能还得需要一定的天赋。
先不说掌握平衡有多不易,就连站在上面,也得先克服自己的深潭恐惧,可以想象它的发明者当时的生活环境得有多难。
最早在秦汉时期,人们为了运送修建宫殿的楠木,将木材置入江中,骋跨于木,那会叫“独木漂”,清代对竹子消耗变大,又开始运竹,这才有的“独竹漂”。
这项技艺经过几千年的漫长发展,早已脱离于原始功能,在民间迸发出勃勃生机,把一片竹林交给贵州人,他们能玩出花来。
贵州人眼中的竹子,也早已脱离了“多年生禾本科竹亚科”这个基本的碳基概念。
它是西南边陲的人民广场,也是航行在赤水河中的航空母舰,它承载了太多当地人的欢乐。
能把瑜伽和水上漂流两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项目结合在一起,本身就说明了贵州人过硬的发明天赋。
在贵州,不仅有花样繁多的民间独竹漂运动会,还有村落之间经常举办的独竹漂竞速比赛。
人们不断拓展着独竹漂的操作极限,这种没有任何说明书的坊间奇技,如同一个开源的系统,任由多姿多彩贵州人的不断开发。
贵州人秉信,潜能就是时间,只有不断定表,才能不断到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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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的资深玩家表示,人生中的第一次劈叉,就是在河里完成的,还有的人说自从玩上了独竹漂,一口气能游500米了。
单人项目没有极限,双人攀岩更有看点。
独竹漂甚至在贵州完成了灵魂蜕变。
它从一种传统走向了一种繁荣,在不断推广之下,早已向东南沿海完成了文化输出。
在江苏泰州,18年民体杯全国独竹漂比赛中,有来自福建、重庆、贵州、海南、江苏等12支省市代表队,近百名运动员同场竞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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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航拍中国》第三季中,贵州的大同古镇独竹漂让人叹为观止。
图片来自《航拍中国》第三季
在短视频时代,独竹漂与传统美学融合成为了传播艺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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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留”或许只是一种非物质文化遗产的夙愿,溯源的内核是继承和发扬。
曾有赤水河畔的一位玩独竹漂的老人在采访中表示,“贵州人喜欢竹子,竹子也帮助贵州,桌面上的两根竹子,有我们的生活和家庭,河面上的两根竹子,有我们的坚守和韧性。”
“那么在这次比赛中,您最担心什么呢?”记者追问道。
“我什么都不怕,我只怕韩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