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希望大家去说太多的脏与苦,他们也是很坚韧很乐观的。把他们称为舞者不是刻意去美化,当你远远看,卸车工拿着铲子或者是扫把劳动的样子就像跳舞。”
1995年,覃守超进入钢铁厂一线,成为“钢二代”,一个月拿220元工资。
上世纪八九十年代,作为广西最大的重工业城市,柳州曾一度污染严重,“风吹一地灰,十雨九次酸”,被称为“酸雨之都”。覃守超随父母住在钢厂附近,周围有上百根林立着的烟囱,浓烟滚滚,“冒烟就觉得企业景气了。”
小时候,父亲在炼焦炭场忙活,常带他到钢厂里洗澡。小孩寻刺激,在铁轨上堆几块小石头或焦炭,再匆忙逃回,等满载而归的火车碾过来。
远处敞天的火车上是煤或铁矿石,“90%从国外来,巴西、澳大利亚、南非,先海运,到防城港、湛江港,再由火车拉到钢厂里来。”
注视着火车的,还有一群准备登上火车皮的卸车工人。
缓缓停下的火车推倒了小石堆。卸车工人麻利地拿起工具清卸火车皮上的矿石、煤。2008年之前,钢厂的机械化卸车程度较低,纯靠人工一箩筐一箩筐地往下背。随着重工业自动化的发展,“翻车机”、“门卸机”等自动卸车装备投入使用,已经能够清倒掉大部分矿物,卸车工人只需清除火车皮上的残余,但每逢雨天,火车皮上矿石或煤矿结块严重,需要用力一铲一铲地清理干净。
一组,或一人一个车厢,一节节车厢就像是一个个小舞台。覃守超从2005年开始记录这个群体,“我不希望大家去说太多的脏与苦,他们也是很坚韧很乐观的。把他们称为舞者不是刻意去美化,当你远远看,卸车工拿着铲子或者是扫把劳动的样子就像跳舞。”
不同卸车点的工人,有按两班倒的,有按三班倒的。李师傅所在的班每天从晚上12点干到第二天中午12点,干完活回到出租屋,上眼皮一碰下眼皮,倒下就睡着了。一年当中,李师傅说,他们最怕的就是夏天,烈日炙烤的车皮里温度高达四五十度,别说干活,就是站在里面都得汗流浃背。
来自广西都安瑶族自治县的袁师傅从事卸车工作多年,中间去了广东打工两三年,之后与妻子一直在钢厂卸车至今。“在这里干活是按卸车皮数给钱的,希望火车皮能多来点、多卸点,就是想多赚点。”他有两个小孩,都在念书,平时省吃俭用。
国家统计局发布的《2020年农民工监测调查报告》显示,对于义务教育阶段的随迁儿童,47.5%的农民工家长反映在城市上学面临一些问题,比上年下降3.4个百分点,有所改善。当地升学难、费用高、孩子没人照顾是三大问题。
钢厂的卸车工人大多来自城郊或农村,租住在条件较差、租金便宜的城乡结合部的房子,少部分是当地已倒闭的棉纺厂下岗工人。工作所需的劳保服、防尘面罩、劳动工具等都需要他们自行购买,每年要额外掏出不少钱,“有的人会偷偷省着,不买,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