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贝爷是在不断探索食物链的顶点,那么云南,就是在持续挖掘地球深处的蛋白质极限。

两者的交汇,是那位第一次捅了蚂蚁窝,并把蚂蚁蛋放进嘴里咀嚼的普罗米修斯。

能想象到,周围的陪同人员,在目睹这一历史关键性场面时的不解与震惊。



被带回地面上的蚂蚁蛋,和它们的出土方式一样带劲。

这些大地原生大米被淘沙洗净,无论是煎煮蒸炸,都能瞬间勾起当地人民的食欲。

这是外地人去云南,被导游和道友推荐的第一道硬菜,它与折耳根一起,构成了云南菜的荤素护法。

很多人捏着鼻子进行这场无畏的打卡仪式,很快就能明白,云南的食物评价体系,会戒除掉平生所有的味蕾经验,它们是复杂而独立的。



比如,云南的鱼香肉丝里面,真的有鱼;而蚂蚁上树,也超过了对肉末粉丝的形象比喻,它们是真的蚂蚁。

如果没人提醒,自己一口进肚,事后大概率会昏死过去。

蚂蚁蛋,就是蚁后产的卵,在与云南朋友遭遇之前,它们一直认为自己才是自然界的王者。



云南人对于蚂蚁蛋的理解甚至超过了蚂蚁自己,没人想到,消灭蚁患的手法竟如此简单,就是顺走它们的蛋。

一些人恨不得掘地三尺,也要挖出这些埋藏于地下的珍馐,据说懂行的人,都是咽着口水在扒拉着它们的巢穴。



而当蚂蚁蛋在口中爆浆,一切的努力都是值得的,那猛然收缩的唾液腺,让一阵酸爽直冲脑门,这种酸来自大地的夹层,附加的灵感缪斯,是给勇者的嘉奖,比千年的老缸酸菜还要提神。

此后便是橘子瓣颗粒的口感,在口腔小宇宙中陆续爆炸,黑鱼籽酱与大闸蟹黄轮番交缠,完成了舌根的回甘。

有人形容这种味道的层次可用一首歌形容--《酸酸甜甜就是我》,体验过后,你会克制不住地想要用脚投票。



一些云南当地网友,在家中即使看到了蚂蚁,也会触景生情。

这些在厨房中落地生根的节肢动物和它们的孩子们,被挂到网上征求最佳的烹饪方式。





在纪录片《风味人间》中,这道狠菜被寄予了厚望。

有黄油煎蚂蚁蛋不算完,还有蜜汁蚂蚁蛋,只要有这味食材的摆盘,任何贵重菜品都会失色。



这是遍布于西南边陲的味觉精华,是云南人超脱世俗的偏方。

早在三千多年前,古人们就把“蚂蚁蛋”写入了中华食谱,不仅是民间,甚至还是“国宴”,古书《周礼·天宫》和《札记·内则》中,曾记载有专人采集蚂蚁和蚁卵供皇帝祭祀宴会之用。

一些眼尖的祖先甚至发现了狗熊和穿山甲等动物,因大量诱食蚂蚁而身体强壮有力的事实,并开始食用蚂蚁。



虽然在当时,可能没有厨校对厨师进行系统性培训,但毫无疑问地启发了医学界。

李时珍在《本草纲目》中将其称为“玄驹”,以至于现在凡是“玄驹”两字开头的神药,都具有壮阳的普遍功效。

一些当地老饕不看疗效只品味道,他们认为这只是人与自然博弈的战利品。

如下定决心吃一次云南真正的特产,那千万不要止步于艰难的视觉阶段。



在德宏州芒市,蚂蚁蛋最常见的吃法就是凉拌。

被开水简单烫过之后,蚂蚁蛋变成了一粒粒白糯米,混杂着蒜与辣椒,再用头道的傣族特制酸腌菜水一浇,就可食用。

“那种味道,介于酸辣粉和柠檬炒尖椒之间。”

如果怕凉,还可吊汤,或做成撒苤[piě]。



撒苤,是德宏最出名最野的料理之一,是将牛、猪和野生兽类的生肉、熟肉拌苦水或柠檬水做成调料,然后用烤熟的牛肚丝、牛肉丝、牛肉片和凉米线蘸着吃。

如果把普通撒苤理解为一种过桥米线,那么蚂蚁蛋撒苤,则至少是过了奈何桥的,它是西南暗料的爷。

做一道地道的蚂蚁蛋撒苤费时费工、费料费火,一些游客等不及,甚至都开始尝试在路边点份虫子烧烤垫吧一下。



而蚂蚁蛋最狠的吃法,就是生吃。

在云南,绿色的都是菜,会动的都是肉,没有什么能比敢生吃蚂蚁蛋刺身,更能说服岳父对你放心。

除了蛋白质含量高之外,蚂蚁蛋中还含有人体必备的8种氨基酸、生长激素、干扰素,对于人体有着延年益寿、强身健体的功效。

因此在云南有不少人都喜爱吃蚂蚁蛋,特别是老人还很喜欢生吃,说是长寿,不过过敏性体质的朋友千万不要尝试。



一些村寨也只有在贵客上门时,才会祭出这道无双的美食,族长会安排富有经验的专人去市场购买。





在云南,具有丰富邪典气质的菜市场,比自然博物馆更能说明物种的多样性,蚂蚁蛋可在众多野生菌类衬托中脱颖而出,本身就说明了它的市场价值。

随处可见的森林猎人在售卖新鲜采集的蚂蚁蛋,当地人靠近一闻就能分辨出品级和成色,味越冲就越贵。

一些狠人甚至像去干货市场中试嗑瓜子一样,随手拿起一粒蚂蚁蛋塞进嘴中,直到酸得咧嘴,才能最终成交。



但不是所有蚂蚁的蛋都能被当作食物。

比如遇到行军蚁或红火蚁,要及时躲开,不要惦记它们的蛋,还指不定谁吃谁。

一些地表和地下能吃的蚂蚁蛋,只能被当作头菜,真正的大餐,都藏匿在芒果树、大青树或榕树上。



一些傣族的捕蚁高手们,专门上树去捕捉个大体黄的“黄蚂蚁”。

找到蚂蚁窝后,在蚂蚁窝下铺上一层塑料纸,然后用竹竿将树上的蚂蚁窝捅破,这时一只只黄色的大蚂蚁和雪白的蚂蚁蛋就会掉在塑料纸上。

这样的行为,很显然会惹怒大蚂蚁,很多捕蚁者会被咬得遍体鳞伤,在当地,只有最勇敢的人,才能与蚂蚁对线。





熬过了痛苦的前摇,便能收获满地的宝。

在西双版纳的热带雨林之中,傣族女人招呼在外玩耍的孩子回家时,蚂蚁蛋比糖果的效果要好使。



傣族同胞认为,最高级的蚂蚁蛋,生吃发甜,有杏仁和核桃的香气。

它们只存在于泼水节前,清明一过,雨水充沛,蚁后们便无心情产卵,一年只有4个月能吃到顶配的蚂蚁蛋。

其它时间只能到农贸市场去碰碰运气,为了锁住这道一年一度的香气,人们还会把蚂蚁蛋做成酱,封住保存,无论是吃面还是嗦粉,挎上一勺,十分下饭。



这些没有任何虚伪和矫饰的生猛食材,会填补人们脑中对于云南菜的全部空白。

甚至尝试过的人,做梦被蚁后带人追赶时,还无意悟到了即使是《山海经》,在这里也只是一本家常的食谱。

毕竟乱吃野生菌,可能会让去云南的各地游客殊途同归于尽,但蚂蚁蛋则真正会让人成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