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永新其实也希望早日告别剩菜桶“守护神”的位置，自己安静打上一份新鲜饭菜吃完。

文｜杨书源

编辑｜宰飞

王永新校长站在剩饭桶边吃学生剩饭的第六天，被人拍了下来传到网上，随即引起一场讨论。除了叫好声，也有说这位校长吃学生剩饭“是对学生的道德绑架”或者“不卫生，有得传染病的风险”。

但58岁的王永新似乎并不在意外界的声音。他说这早已不是第一次吃学生剩饭了，“最早开始吃是在2012年，每次吃效果都很好。”王永新说。他指的“效果好”是学生不再浪费粮食了。



王永新校长工作照。王永新供图

他在9月8日晚上近8点给记者回拨电话，兴奋地解释自己刚才两小时一直没带手机：“我刚看完高一学生的军训表演，手机一直在办公室里。我们有规定，老师在学生面前不能玩手机。”

这规矩也是王永新来湖南永州的郡祁学校担任副校长的两个月里定的，“这就是老师的身教，老师都在玩手机，凭什么不让学生玩手机？”他解释。

王永新的微信名就叫作“粒粒辛”，他说这个昵称已经叫了很多年，取自古诗《悯农》里的名句，也是自己名字的谐音。

至于校长吃剩饭，也是在这样的“身教”思维下产生的。王永新第一次在学校高中部食堂吃剩饭是在9月2日，开学后的第一顿午饭。他看到不少学生都把饭菜倒掉了近一半，心疼不已，就端着餐盘站到了剩菜桶旁边，一有学生来倒剩菜剩饭，他就让学生倒进自己的餐盘里，他来帮这位学生吃。

学生听到校长这么说，大多惊讶得说不出话来，有的人不好意思就重新回餐桌上把剩菜剩饭吃了，也有实在吃不下或者挑食的，就给了王永新，他就视情况再次分配一番：如果来倒菜的是男生，王永新会再分他一半，如果是女生，他就自己吃完。倒饭的学生们一般都会很羞愧地站在王永新身边等着他吃完，自觉地就说上一句：“校长我知道错了，下次不会了。”

有学生把菜不小心掉到了桌子上，就和王永新解释说这些饭菜已经脏了。但王永新也不放过，嘱托学生以后吃饭小心，别掉桌上了。就这样那顿午饭下来，王永新吃了七八个学生的剩饭，“那天我吃到最后胃真的撑得难受了，我就想把饭菜带回去第二天再吃，但被食堂的老板拦下了，我就还是把剩下的饭菜吃了。”

之后几天，王永新还是一到午饭点就去剩菜桶边站半个小时，倒给他剩菜剩饭的学生越来越少了，最近几天甚至“有些吃不饱了”。在剩菜桶前值日的学生会要求倒菜的学生自己吃完餐盘里的饭，也有热心的学生和高中部的德育主任要帮王永新一起吃剩饭。不过对于一起吃剩饭这件事，王永新其实并不提倡：“我告诉他们要考虑自己的心理接受度，不必勉强自己。”王永新说自己是经历过饥荒年代的人，对粮食有不一样的感情。他说：“我当时高中毕业才不到45公斤，身高也不足165厘米。想要参军也被刷下来了。”

王永新观察，这个学校的饭菜还算可口，学生到窗口打套餐饭，三菜一汤只要4—6元，以前分菜窗口的工作人员无差别地给学生分饭菜，现在学生就会主动提醒分饭师傅不爱吃或者吃不完的饭菜少打一点。王永新在食堂剩菜桶边驻点一周后，学校剩菜桶里的剩菜高度，减少到了原来的十分之一，“现在剩菜桶里除了鸡蛋壳、骨头和汤汁，什么都没有了。”

其实，这所学校两年前就开始倡导光盘行动了，签名誓师等工作做了不少，但效果一直不理想。王永新这招却在一周内改变了学生的行为。

王永新此前在河北衡水中学分校工作。今年5月他应郡祁学校董事会的邀请前来考察。他发现这所民办学校学生入学时学业分数偏低，高中部的许多学生甚至没有达到公立高中的最低录取分数线，学生们平时上课也很涣散，有的甚至是趴着听讲的。

“我看到了这里学生的问题才决定要来的。衡水中学分校那边我的学生学习和生活习惯都不错，这里更加需要我。我想让这里的学生两三年后和现在有些不同。”那次考察，坚定了王永新来这所学校担任分管德育和高中部常务副校长的决心。来这里担任校长，身为英语老师他还坚持要给学生们上英语课，“如果不在教育一线，你就很难发现学生的问题”。

而在德育工作方面，他坚持的原则就是身教，“尤其是高中的孩子，大多有逆反心理，如果你就是口头上要求他，他不会服你，老师就是要身教，比如你想让学生不浪费粮食，最好的办法就是当着他的面把剩饭剩菜吃了。”

王永新从2012年开始就在自己任教的几所学校进行类似的实验。有一次他发现学生们一顿下来会浪费三大桶饭菜，其中很多还是品质特别好的东北大米，他就找来了一块牌子立在剩菜桶边，上面写着“吃不完的请倒给校长”，他的身边摆着3个接收剩菜的餐盘。学生们刚开始困惑于校长的做法，明白过来后都特别注意光盘这件事了。

除了吃学生的剩饭，王永新对自己还有很多别的要求，比如他平时一律和学生同吃同住，晚上就寝也坚持等所有学生都睡了自己再睡，从来不当着学生面接打电话、吸烟……

这几天，王永新知道网上对自己吃学生剩饭的做法褒贬不一，但他没细看这些评论，一来他整天和学生待在一起，二来他觉得也不应该以网络评论作为自己为人师的标尺。

“有的人提出吃孩子的剩饭菜会不会担心得传染病，我觉得这点只要你把这些孩子真的当成自己家里的孩子，就不会有这种疑问了。但是我不提倡所有老师都去吃学生的剩饭，这是我个人德育教育的方法。”王永新其实也希望早日告别剩菜桶“守护神”的位置，自己安静打上一份新鲜饭菜吃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