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国后,我在上海租了房子,中介签完合同后着急离开:我明天就回老家过年了,今年要见女朋友爸妈了。
肯德基小哥在盛圣代时,跟同事说起马上就要回家过年,不小心给我多加了好几勺草莓酱。
出租车司机说,侄子要结婚了,原定去年的婚期一直拖到今年,无论如何都要回家。
就连快递大爷也一边送着快递一边操着安徽普通话说:小姑娘,今年回家过年不啦。
最近每当有人问起我要不要回家过年的时候,我都说还不知道,因为哈尔滨疫情越来越严重了。
接着他们会问:那你想回家么?我总会无奈笑笑。
他们总是笑着说:哎,谁又不想回家过年呢。
是啊,谁又不想回家过年呢。
他们不知道的是,我已经7年没回家过年了。
去年年末,我匆忙离开生活了7年的美国,只来得及拍下看了无数次的LAX发了朋友圈,算是正式告别——
就在我以为万事俱备,今年真的可以回家过年的时候,哈尔滨疫情爆发了。
携程连退5次我买好的机票。
我看着小区里的告示牌,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接下来便每天给12315打连环call确认政策,并在疫情缓解缝隙抢到2月9号的机票。
马不停蹄预约了核酸检测后,在太阳下排队4小时,终于再次感受熟悉的戳鼻杀与深喉刮痧。
2月9号,我如期到达浦东机场,这里空荡荡的,完全没有往年春运的人头涌动。
滴滴师傅一路说,去机场的单子极少,自家在读幼儿园的孩子也因“返沪必隔离”的规定而不能回安徽老家过年。
又断断续续说,国庆中秋时本来5个小时的路程,开了整整16个小时。
高速上疾驰的车辆,“回家”二字驱使着所有人向四面八方奔去。
坐在上海飞往哈尔滨的飞机上,我能感觉到温度一寸寸往下降。
于是开始回忆那些在美国过的春节。
回想起来,好些个春节都刚好被midterm压得喘不过气来。
和小组成员在图书馆碰面,草草说上一句“新年快乐”就一头扎进20页的assignment里,写summary写到手抖就去零售机买杯咖啡。
偶遇中国籍教授,对方慈祥地说:Happy Chinese New Year. 想起他在明天的midterm前画了满满10页的highlight,又实在回不出一句“you too”。
那年我考完第4个midterm,刚好妈妈打来Facetime。视频里亲戚围坐一桌,我揉了揉通宵的眼睛向所有亲戚说新年好。视频后打开群聊,发现红包已经被抢光。于是刷了刷朋友圈看看大家是不是和我一样惨,结果发现满屏都是年夜饭的火锅和合影。
我一气之下关了机,在图书馆门口买了个冷透了的turkey sandwich,嘴里默背着明天presentation的演讲稿。
习惯在考完midterm拉上朋友冲向华人超市,把所有能丢进火锅的东西都扔进购物车,就连平常舍不得买的和牛Shabu-Shabu都多买了两盒,心想“好歹是年夜饭,不能太寒酸”。
都说“能坐一起吃年夜饭的就是家人”,但看着桌上的CS小哥喝得满脸通红,拉着学妹的手说“以后你的program.cs我全包,tester.py必过”,实在难以接受这就是家人的模样。
转头看见俩重庆妹子在划重庆特有的“乱劈柴”拳法,四川姑娘说“美国的辣椒都是甜的”,潮汕的学弟说“这牛肉丸比不上我家1/10000”,学American Literature的小姐姐咬着笔想写一幅英文押韵的对联,四五个广东人凑在一起用粤语吐槽“广东的红包真的很少”。
一时间又不空虚了,有一桌天南海北的人在美国努力热闹过春节,实属妙事。
当然,异地恋情侣更希望与另一半共度春节。
于是跟教授商量好提前考midterm,赶在周五飞去另一座城市,跟这个国家里你最亲近的人相见。
“此刻无论身在何地,希望我们可以坚定并且感到被爱。”
坐在回家的车上,跟爸爸说“好久没回家过年了”。
他没答话,不知是否想起那些我不在家的春节是怎么过的。只是几秒后回了句“是啊”。
小时候过春节,家里堆满礼花,吃年夜饭时,总会匆匆扒上几口就拉着大人下楼放烟花。我们总把窜天猴和漂亮的呲花插在雪堆里,看着烟花biubiubiu地往天上放,这是东北孩子的限定快乐。
放完烟花回家刚好赶上赵本山的小品,用手搓搓冻得发红的耳朵再抓一把年前买好的铁锅炒瓜子,边吃边哈哈大笑着看小品:卖拐,不差钱,相亲,小崔说事...
那个时候白云黑土才是顶流,那可能也是东北话全国普及的鼎盛时期。
可惜后来赵本山再也不上春晚了,宋丹丹也发文告别春晚舞台。有关童年春节记忆可能只剩下烟花了。
“今年我们是不是也有很多烟花?”我问。
“都好多年不让放烟花了,现在都没卖了。”
是哦,好多年都没见,也再见不着了。
好像突然不知道如何正确打开春节了,于是问了问回国了的朋友都打算怎么过。
Alice刚从纽约回上海,现在在青浦区隔离。她说房间小得连行李箱都开不全,今年春节要在酒店过了,也不知年三十会不会加餐。
“无所谓啦,马上就能见到爸妈了,再不济我这还有猫呢。”
Doris说她查了下邮件,掐指一算,除夕当晚有2个paper和1个project要交。
客厅里的爸妈已经在安排过年旅行,她坐在书房里安排如何在年夜饭的包间里找个角落做presentation。
她说她给中国电信打了600个电话,希望能在春节前把流量套餐换成50GB,因为每次zoom开会轮到她发言时,声音断断续续又夹杂电流声,感觉自己像威震天转世。
大林刚到北京上班,搞不清北京隔离政策,担心回家后返京耽误工作,索性不回家。他打算去使馆边找一家外国餐厅吃年夜饭,但是——
Cecilia因为考一次试后感觉网课效果奇差,毅然决定反向跑毒回英。中英全面断航,在除夕的前一天刚刚飞到芬兰转机——
我说没准会碰到圣诞老人,她说那就希望他自带wifi,“我明天有两个非常重要的midterm”。
“祝你好运。”
“祝我好运。”
不知你是否已经坐在家里,耳边是唠叨你房间好乱的爸妈,还是因为各种原因没能回家过年,我都希望你能感到被爱。
不正常留学实验室晃晃悠悠吵吵闹闹地陪大家度过了2年,今年编辑们有些话想说。
娜biu说,新的一年,希望我们能早日在人间山水相逢,希望我们继续天真烂漫共生。
Eileen说,快去抱抱喜欢的人吧,多点重逢少点遗憾,万事不尽意也要尽兴哦。
Scarlet说,希望实验室的粉丝都可以心想事成,也祝愿小霸王和傅老师可以相亲相爱。
大林说,望独特的你不做第一,不做第二,像俄罗斯一样做独一无二。
Winona说,希望2021年,我们都能平安顺遂,都能万事如意,能有所收获还依旧有所期待,期待和你们的下一年。
LJJ就懒多了,他说祝各位读者老爷们、祝各位看我们推送找灵感的同行们、祝各位相爱相杀一整年的甲方们,新年牛逼。
2021年,我结束了留学生活,希望新的一年我能继续做不GHS的一股清流,拉满人情味,也希望你们都可以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