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环球杂志 （ID：GlobeMagazine），作者：李卓群，编辑：张海鑫，原文标题：《有了ChatGPT，美国学生就会自己做作业了？！》，头图来自：视觉中国


在世界上大多数地方被称为“合约欺诈”的代写产业，在肯尼亚有一个更显中性的名称——“学术写作”产业。肯尼亚私营部门联盟的一项调查显示，至少有120万肯尼亚人从事在线工作，其中有16.8万从事“学术写作”工作。


随着以ChatGPT为代表的人工智能（AI）技术快速进步，蓬勃发展且充满争议的肯尼亚“学术写作”产业正在遭遇激烈竞争，从业者的收入和工作机会正在减少。


一名工作人员在肯尼亚内罗毕科技创新站 iHub 里使用电脑收取电子邮件  孟晨光摄/环球杂志


一、“帮世界作弊”


在过去的十年里，来自欧美等发达国家的学生和学者严重依赖肯尼亚的自由职业者来完成从简单的论文写作到翻译、抄写，甚至是硕士、博士论文等任务。即使在新冠疫情全球大流行期间，该行业也几乎没有中断。


在肯尼亚一家名为upwork的在线工作撮合网站上，记者发现有专门的“学术写作”专题页面。页面矩阵式展示了最活跃的几十位“学术作家”，也就是代写的写手。他们的收费从每小时5美元到150美元不等，接单最多的有近700次交易记录。他们的服务项目，除了最主要的“学术写作”外，还提供法律文书起草、博客更新、会议音频转录、财务分析等其他多种服务项目，而这也只是肯尼亚“学术写作”产业的冰山一角。


居住在肯尼亚中部地区的柯林斯在过去九年里一直通过为美国学生写作业赚钱。柯林斯撰写的大学论文主题涉及心理学、社会学和经济学等学科。有时，在校学生会直接授予他访问大学校园网站的权限，允许他直接提交测试和作业、参与小组讨论以及使用学生身份与教授交谈等。2022年，他通过这项工作每月赚取900至1200美元。


英国广播公司（BBC）曾在2021年以“帮助世界作弊的肯尼亚人”为题，专门报道过肯尼亚的“学术写作”产业。报道指出，研究表明肯尼亚之所以成为“学术写作”的一个重要枢纽，原因很简单：肯尼亚是一个英语国家，拥有良好的教育体系，但经济机会往往很少，尤其是对于年轻人。


尽管世界多地明令禁止“合约欺诈”或者“学术写作”，但这对肯尼亚的自由职业者来说并不是问题，他们首要关切的是养活自己和家人。尽管肯尼亚是东非最大的经济体，但它的失业率却一直居高不下。2022年四季度，肯尼亚的失业率虽然同比从5.6%降至4.9%，但仍意味着96万人生计无着。同时，估计约有25.8%的人口生活在极端贫困中。


上述状况使肯尼亚产生了大量的自由职业者。在线劳动力指数显示，肯尼亚在线自由职业劳动力占全球的1%，总体排名第15位，在非洲仅次于埃及。而且，肯尼亚约70%的在线自由职业者从事写作和翻译服务。


二、收入下降的“学术作家”


去年底，OpenAI公司开发的ChatGPT以其优秀的语义理解能力以及信息整理能力等获得了大量拥趸，用户数迅速超过1亿。微软还将这项技术嵌入搜索引擎Bing（必应），如果操作得当，学生可以利用它写出一篇质量较高的论文，有的还能通过剽窃测试，并能模拟不同的语言风格。


今年1月，在线学习平台Study对1000多名美国学生和100多名教育工作者进行的一项调查显示，超过89%的学生表示他们曾使用ChatGPT来帮助完成作业；将近半数的人承认使用ChatGPT进行家庭作业测验，53%的人用它撰写论文，22%的人用它进行论文概述。


柯林斯近期收入已下降到每月500至800美元，他认为这与ChatGPT的迅速崛起有关。柯林斯说：“今年4月，我接到了30到40项任务，而去年同期我接到了50到70份作业，这其中很多是较短的课程讨论，每份大约150个单词，并且不需要太多研究。”柯林斯担心，AI的快速发展可能会大大减少学生对他的依赖。


30岁的劳伦斯·奥索罗曾经做过三年“学术作家”，积累了比较稳定且数量可观的客户资源。2019年，他投资40000肯尼亚先令（1肯尼亚先令约合0.0072美元）开设了一个“学术写作”网站，并雇用多名写手一起代写，然后收取一定介绍费。


“AI技术的发展虽然没有让我的业务停止。但如果你与写手们交谈，他们会告诉你总体上工作岗位数量减少了。”奥索罗说，“我最近与我的一位长期客户聊天，得知他原计划联系我完成的一篇论文，已经通过ChatGPT生成了。”


三、“AI不会替代我们”


肯尼亚网络安全专家、SheHacks Kenya的创始人劳拉·蒂奇认为，AI并不会终结“学术写作”产业，它反而让从业者更加专注于创新。“AI应该是我们的工具，而不是直接替代我们。”蒂奇说。


住在纳库鲁市的“学术作家”玛丽说，她的一些老客户现在会先让AI帮助生成初稿，再交由她来审校确定最终版本。“之前，我的工作流程是先进行研究，再撰写草稿，接着进行编辑，最后还要审校。根据任务的篇幅，费用通常在500至700肯尼亚先令之间。现在，一些客户向我发送AI生成的内容，我只需进行编辑和审校，完成这最后的环节，就能获得300肯尼亚先令。”玛丽说。


从2014年开始就一直从事“学术写作”的约翰·卡茂认为：“需求仍然存在，因为AI生成的文本，若要避免被发现也需要花费大量时间和精力。所以，我并不认为有了AI，美国的学生就会自己做（作业）。”卡茂预计，随着AI的进步，更多学校将限制和阻止使用ChatGPT等工具，人工写作仍然大有市场。


实际上，很多大学已经开始着手应对AI带来的问题。越来越多的学校要求学生在研讨会、小组展示上口头展示他们的作业或回答老师的问题。有时，学生还会被要求提交学习笔记、早期草稿和正在进行工作的概述。但是，已有“学术写作”公司注意到了这些新情况，并拓展了服务内容，现在只要支付额外的费用，就能提供学校要求的各种“原始凭证”。


咨询公司AI Kenya的创始人阿尔弗雷德·翁格尔认为，像ChatGPT这样的AI产品兴起肯定会影响肯尼亚的“学术写作”产业。不过，ChatGPT也能帮助“学术作家”提高效率，可以很好地完成资料搜集以及初稿写作。翁格尔说：“这意味着他们现在可以花更多的时间进行创作，写作出更好的文章。”


本文刊于2023年6月14日出版的第12期《环球》杂志，来自微信公众号：环球杂志 （ID：GlobeMagazine），作者：李卓群，编辑：张海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