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跳海大院 (ID:meerjump),作者:院办烂仔,头图来自:视觉中国
每一个踏入潮汕的外乡人,都有机会感受这里的魔幻。
你能在吃完潮汕生腌后训练出百毒不侵的消化系统,在豪迈的英歌舞中感受诸神下凡的波澜壮阔,还能在全国人民都在打工的时候,去潮汕接着奏乐接着舞继续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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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两天,一位潮汕朋友便邀请我逃离人满为患的广州,去他家过年。
然而一踏进家门,我就被他家那套庄严肃穆、气宇轩昂的红木沙发给震慑住了,还以为走进了某个明清古人的故居。
这套沙发上雕龙画凤,精雕细琢,花纹的繁复程度堪比一幅清明上河图,让我顿觉只有乾隆爷配坐在那上边。
我的这位潮汕朋友告诉我,几乎每一个潮汕人都是在这样的红木家具上长大的。
在潮汕地区,随便找一个农村走进去,你都会怀疑这里的家居装修是不是只有一个模版,不然很难解释为什么大多数潮汕家庭里都有一件雷打不动的红木家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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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是现代摩登的CBD,还是清新小资的产业园区,只要老板是个潮汕人,最后办公室的风格都能装修成御书房风格,让打工仔们每天上班就像上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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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桌椅板凳之外,他们甚至连楼梯扶手都要装上红木,让我怀疑要是红木能做成衣服,他们甚至可能会把红木穿在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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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我所知,红木家具并不只在潮汕地区流行,但能把红木家具爱到海枯石烂的可能只有潮汕人。
这体现在一些远离家乡的潮汕中年人身上,即便是身处异乡,他们家具的第一选择也是红木。
我有一位辽宁铁岭的朋友,春节过后来广州租房做点服装和直播带货生意,看中了一套两室一厅的吉屋(没有家具的房子),和房东商量好了要添置家具。谁知这位潮汕房东二话不说就拉来一套红木沙发和红木大床,还贴心配置了一整套百鸟朝凤的坐垫。
他说,现在每天回家就像回宫。直播的时候,还有粉丝问他是不是潮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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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吾之蜜糖,也能成为彼之砒霜。老一辈潮汕人的偏爱和跟风,压在子女身上就是一座年年都得跨过的高山。
红木家具是潮汕家庭每年过年大扫除的梦魇,每一个窿都在拷打着家庭关系,让过年返乡的太子公主们苦不堪言。
我的潮汕朋友说,年底大扫除时,光是这套沙发,就从白天擦到了黑夜,给自己护肤都没有这么认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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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还回忆道:“所有生命之不能承受之痛,都与这套沙发有关。无论是踢到脚,还是撞到头,明明是两个粒子的故事,但受伤的永远只有我。”
“它硬啊,比我的命还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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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东的租房市场,流传着亘古不变的三件套,奇丑无比的不锈钢大门、厨房和厕所连在一起的奇葩设计,以及一套庄严厚重的猪肝色红木家具。
如果一套待出租的房子里放着一套红木家具,那它注定会在租房市场失去竞争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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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潮汕朋友说,劝潮汕家长不要买红木家具,就像太监逛青楼一样,有一种无力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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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也有一部分潮汕下一代,正在沿着父辈的“潮式审美”走去。
我对他们感到由衷好奇。

这些年,我接触过很多潮汕年轻人,也问过他们很多次为什么对红木家具爱得深沉。
那些萍水相逢的潮汕人会告诉我,对红木沙发的喜爱,体现的是一种实用主义。
当南海温暖湿润的季风日复一日地轻抚过潮汕地区时,皮沙发和布沙发终究会迎来一场腐烂。
而那些坚硬的红木沙发,便成了潮汕地区的最后一丝倔强,守护着每一个潮汕人脆弱的肛。
“家里的那套红木家具,即便是我走了,它依旧如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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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跟我走过几圈酒的潮汕人会语带自豪地说,红木家具是尊贵大气的象征,代表一种身份认同。
他们告诉我,潮汕男人的三大终极梦想是赚大钱、娶雅亩(娶个漂亮妻子)、起大厝(盖大房子)。
起了大厝之后,一套与之相配的家具非红木莫属。
之前听说有一户潮汕人家在家具城看中了一套红木家具,为了给这套家具配个房子,在省城买了套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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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木从明清至今一直深受人们的珍爱,文人墨客、王公贵族们还会自己参与设计,将自己的审美融入红木家具之中。
沿袭至今日的潮汕,红木家具仍然是排面之选。我想这是一种对传统的坚持,大概也能说成守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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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说,千万不要嘲笑那些家里有成套红木家具的潮汕人,他家除了有一套大到能装下这套家具的房子,家具本身的价值也不可忽视。
红木分为酸枝、花梨木等种类,这些木材成材少则百年,多则上千年,再加上对工艺严苛的要求,一套红木家具往往价格不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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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广东中山市的红木博览城,便展览着一套红木家具中的至尊宝座,光是材料价值就高达9.5亿,更别提无法估量的人工雕刻工艺,在整个家具界来说都是相当炸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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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再敢低看任何一个家有红木的潮汕人,包括坐在我工位对面,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院办野汉。
没想到当我把与潮汕人沟通红木文化的经历告诉他,他却突然开始语重心长:
“萍水相逢之辞,可谓客套。酒肉朋友交谈,不过逞强。不是所有潮汕人都像李嘉诚一样富有,也不是所有红木家具都如王座般富丽堂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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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潮汕不乏用红木边角料做成的家具,更不缺在别处抠搜也必须添置红木的冤大头。不少潮汕普通家庭还共享着一个不传之秘——那些外表看似红木的家具,实则只是刷了一层红漆。”
“那抹难辨真假的猪肝红,我无知的外省仔朋友啊,我想那才是老一辈潮汕人无法摆脱的底色。也是我远离故乡的原因。”
说到这里,院办野汉挪了挪屁股下的红木办公椅,肩膀上落了块红屑,我想他还没注意。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跳海大院 (ID:meerjump),作者:院办烂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