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人间后视镜(ID:renjianhoushijing),作者:谢婵,编辑:小南、简晓君,原文标题:《世界杯结束了, 我还是怀念各国球迷都聚在一起的小组赛》,头图来自:受访者供图
去现场看世界杯的故事里,充满了如此多的时代情绪。
有人是梅西的忠实球迷,有人只看世界杯,有人几乎从来不看足球比赛,但他们都去卡塔尔了。这不是一场只有球迷才有机会享受的聚会。
子帅几乎不怎么看球,他原本以为,越往后的比赛会越好看,但坐在他身边的退钱哥告诉他,不是这样的,小组赛阶段的球赛反而更好看,因为这个时候,全世界的球迷都在这个城市。还有什么比这更珍贵的呢,大家没有那么在乎输赢,只是聚在一起。
世界杯不是一场完美之旅。出国之后,要面临的问题有很多,比如吃不惯的中东食物,一出门就被感染上新冠病毒,交通也不怎么便利,如果你手上没有什么钱,那就更糟了,你将会在这个陌生城市的不同角落里流浪。
但在卡塔尔,对于太久没有“放纵”的人们来说,这一切都可以忍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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决赛结束了。随着蒙铁尔踢进最后一个球,阿根廷最终在点球大战中击败了法国队。球员们拥抱在了一起,梅西站起来绕着场边向球迷挥手。
不到终场哨声响起,你永远不知道这一场球会以怎样的比分结束。甚至一直到加时赛结束前的最后一分钟,两队都有过非常好的射门。
此前场上的比分有过两次大反转,在上半场阿根廷2:0领先的情况下,姆巴佩在三分钟之内连进两球,扳平了比分,此后两队一直胶着至加时赛,109分钟比分改写,梅西补射进球将比分变成了3:2,但紧接着,法国获一点球机会,姆巴佩再次扳平了比分。
颁奖时梅西抱着金球奖杯停下来,他亲了亲大力神杯,然后摸了摸,那是一个充满爱与神性的瞬间,卢塞尔球场到达了新的高潮。
阿根廷要是输了,Shrek可能会骂。四个月前,为了看梅西的最后一届世界杯,Shrek从成都出发,经历了漫长的骑行,横穿了中亚四国,到达多哈之后,又“像过街老鼠一样”流浪了半个多月。但在半决赛前,他离开了多哈。看完阿根廷对阵荷兰的比赛,他“骂骂咧咧”走出球场——因为球场附近的交通管制,球迷们都要多走三五公里才能搭乘公共交通。他带着重感冒坚持看完了比赛,终于在这一刻,他再也受不了多哈的高消费,以及在整个城市流窜的流浪生活。
他卖掉了两张决赛的门票,赚了两万多块钱的差价。
这是这场朝圣之旅的最终结局。没什么好后悔的,现在,他躺在迪拜亚特兰特斯的酒店里,“昨天还在最底层,今天就开始享受最好的服务”。尽管知道阿根廷进决赛了,他也不想再回到多哈了。
越临近决赛。子帅在多哈的街头越感觉到单调,他是短视频博主退钱哥何胜的幕后制作者。许多国家的球迷都回家了,街上的颜色越来越少了。最夸张的是法国对阵摩洛哥那天,作为首支进入世界杯4强的非洲球队,摩洛哥足协与政府和航空公司协商,包机让大量摩洛哥球迷抵达了多哈。子帅走进球场时,整个球场都变成了“摩洛哥红”,法国队的应援元素几乎被淹没。法国队拿球的时候,“全是嘘声”。
随着阿根廷进入决赛,决赛门票的价格也水涨船高。子帅偶尔去二级市场看看球票价格,最便宜的也被炒到了三四万。他甚至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想PS一张工作人员的证件混入球场。
决赛这天,子帅提前了三个小时出发赶往球场,但他错误预估了多哈的交通状况,一直到闭幕式开始,他还被堵在地铁站,寸步难行,身边挤满了人。
等他赶到的时候,决赛已经开始了。半场时候门票降到了一万多元一张,他还是没舍得买。这个晚上,他既没有混进球场,也没能回到酒店——回去的地铁口依旧挤满了人。挤在人群里,唯一的慰藉是蹭到了旁边球迷的手机直播。
他的世界杯之旅的最后一天,就这样以在球场外游荡的方式结束了。卢塞尔球场就在不远处的夜色里闪闪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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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前,这场旅途是以极其梦幻的方式开始的。
想象你此刻就在海湾球场吧。2022年世界杯的开幕式在这里举行,这个能容纳6万多人的球场形似传统贝都因帐篷。整个场馆都被红色灯光笼罩,场中央的演员围成一个圈跳起舞来,背景音乐是“哇卡哇卡”,鼓点声越来越大了,观众拍手的声音也越来越强劲。所有人都如此开心。
在卡塔尔拍下这段视频的时候,子帅沉浸在音乐和人潮里。等回家重新看这个视频,他才发现自己哭了,哭泣的声音从视频里传出来,如此清晰。好像有一点糗,好像又如此正常。
很难不在世界杯的现场流泪吧。从前,这样的人群、掌声、音乐声都如此平常,在比赛现场,在音乐节现场,在各个节日的景点现场。2019年,子帅还是某个乐队的工作人员,那一年,他跟随乐队巡演走过了全国45个城市。但随后,疫情来了,那些曾经让他欢呼的现场都消失了。
在卡塔尔,快乐又回来了。
在卡塔尔,快乐的具体表现是,子帅每天都发很多朋友圈,最多的一天甚至发了6条,那天他见到了梅西。但整个2020年,他才发了8条朋友圈。生活太无趣了,他隐隐约约觉得不对劲,也只能说服自己,人越长大表达欲就会越降低。但现在,他知道了,根本不是这样的,当你的生活在流动、去见新的东西的时候,你会有旺盛的分享欲。
子帅出门去看球。第一场是厄瓜多尔对阵卡塔尔,他刚好坐在两个国家的球迷中间,他开玩笑说,“今晚我要做一个见风使舵的男人”,哪一边进球,就加入哪一边的欢呼队伍。在现场看球的时候,技术、细节、战术、传球传得好不好.....这些都可以统统抛到脑后。你只需要跟着人群一起欢呼就行。
在去看阿根廷比赛的地铁上,一位穿着阿根廷队服的女球迷跳起舞来,紧接着,整个车厢的球迷都跟着一起跳舞,那一瞬间,子帅的下意识反应是:列车要是脱节了,得算损坏公共财物吧。比赛现场更是夸张,“球迷的屁股就没在座位上过”“如果不跟着他们一起尖叫,我的耳膜就会破”。
看球是件有点消耗体力的事情。尤其是在大型赛事里,交通管制随处可见,@爱踢球的程序员在卡塔尔看第一场球时,就发现了这一点。第一天,大巴开到球场外三公里的地方停下,他徒步走进球场,走了三十分钟,到达的时候已经精疲力竭。后来,他得出结论,一天看两场球已经是极限了。淘汰赛的某一天,他紧急联系朋友将自己的球票出掉。后来证明,他的这个决定是正确的,进入淘汰赛阶段,加时赛和点球大战频繁出现,根本来不及赶两场球。
在卡塔尔的这些天,子帅也有相同的感受。热情曲线像过山车,进入球场的时候,他的热情原本已经被徒步消耗了50%,但人群的欢呼声又将他的热情重新点燃,球赛快结束的时候,退钱哥突然把他拉回现实,“子帅,快走,我们要赶下一场”。于是他们又步行两公里走出球场,赶往十公里外的另外一个球场,再次等待热情被消耗和点燃。
在卡塔尔,大部分的热情时刻都是南美球迷提供的,阿根廷赢下墨西哥的那天,子帅又在地铁上与阿根廷球迷相遇,一个球迷举着球衣蹦起来,拍打车厢顶部,口哨声和歌声混杂在一起,偶尔还有一句:“no,no”,是被激烈场面吓到的乘客。在南美,关于表达足球热爱的歌曲非常多,那天的阿根廷球迷唱的是那首著名的《vamos, vamos Argentina》。
但置身于那样的环境,子帅首先感受到的不是快乐,这样的世界已经有一点遥远了,所以他首先感到陌生,其次是有点难过,“这种快乐的状态,反而衬得我有点像个异类”。他发自真心地羡慕这些阿根廷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成年人也可以为了纯粹的热爱开心至此。
来到卡塔尔之后,“我的价值观每天都在不停被解构,还是要出来走走啊。”
卡塔尔的街头充满了不同肤色、不同种族、不同文化的人,情绪流动在这个小小的城市里,子帅也不止一次被问到“Where are you come from?”,当他说自己是中国来的时候,提问的非洲小哥充满了惊讶,“那你来这里干什么呢”。他不知道如何回答。
三年没有出过国了。
对于很多人来说,看世界杯原本并不在这一年的计划里。在万物都提倡必要的年代里,这显然是个非必要的选项。
9月份和朋友闲聊起来,得知今年的世界杯已经可以买票。@爱踢球的程序员 关旭才第一次考虑这件事,他那时候已经从一家大厂离职,在家专心做短视频。想到自己时间充裕,对出门看世界杯这件事动了心。
子帅早在四月份就收到了退钱哥的消息,问他,要不要一起去看世界杯。子帅当时想,到年底还有很长一段时间,因此并没有立即答应下来。但到了下半年,他还是决定去,没有什么别的理由,“想出去看看嘛,因为毕竟已经三年没有出去。”他不是世界杯球迷,也不看欧冠和英超,在去到世界杯现场之前,他只认识C罗和梅西。
所有人都很担心出境的问题。特殊时期,国家提倡非必要不出国,很长一段时间里,只有工作和留学可以成为出境的理由。早些时候出发去看球的另一名短视频博主Shrek 就是读博为理由出境的——他想这也不算说谎,自己确实有读博的计划。
那段时间网络上常常传来一些过关失败的经历。一位球迷在视频里哭诉,过关的当天,她的护照被注销了。
子帅11月份从杭州出发,在香港转机,过关的时候,他被盘问了十分钟,海关人员告诉她,疫情现在很严重,你确定要出去吗。他表现得很坚定。
出发前,子帅还看到了一条消息,消息里说去卡塔尔看球,需要准备健康码和行程码,但一直到他落地多哈,都没有用上这两样东西。
@爱踢球的程序员 离开海关的时候,国内的很多个城市还在遭遇封控。刚到卡塔尔的时候,他还习惯性带着口罩,但他很快就发现街上所有人都不戴,就拿了下来,“太奇怪了,这就跟我走在大街上,往脑袋上套个塑料袋一样奇怪。”
感染是必经的。刚来了三四天,@爱踢球的程序员 就发烧了,在球场的时候他就觉得冷。人人都知道,这一届世界杯,球场的温度开得特别低,甚至每一个座位下都有出风口。回去之后,他就烧了一场,一直到现在,电话里还时不时传来咳嗽声。
子帅也中招了,每天看球,奔波在路上,他猜测,在劳累的时候,免疫系统给了病毒可乘之机。第一天,他乏力,腹泻,失去了味觉,“感觉天昏地暗的”,出去拍摄的时候,退钱哥精力充沛走在前面,他只能看到一点点人家的侧脸,才反应过来是自己脚力跟不上。就这样,他还是坚持看完了三场比赛。
“熬过去就行了”,这是子帅的经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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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头去看,这些短视频博主们的人生轨迹几乎是一模一样的:辞职,自由职业,试图或正在做短视频创业,以及果断地抓住了世界杯的机会,让自己重新踏上了世界的版图。
@爱踢球的程序员 回想起自己在大厂的生活,吐槽了无数次的加班,下班最早的时候,也要过了12点才能睡觉。最重要的是,他35岁了,如同网上流传的那样,这个数字是一个不可逾越的障碍,身体机能下降得太快了,胳膊、肩、颈,没有一块地方是不难受。他再也没有办法像年轻时那样,头一天熬夜写代码,第二天还能活蹦乱跳地上班,“现在熬到一两点都不行了”。
机会也正在向年轻人倾斜,每一年,都是应届生就业竞争最大的一年,职场永远不缺年轻人,更何况是那种身体好又能加班的,决定要辞职的时候,他感觉到,“我正常投入付出,已经不太可能进入升职和晋升的路线了。”
子帅过去很喜欢旅游,他说,自己不是那种很喜欢主动获取知识的人,在路上的时候,他可以接收到很多新的信息和知识。
2019年,子帅来到北京实习,他找了一个乐队,跟着乐队去全国巡演,走遍了45个城市。再往前,他还去了日本旅游,去外蒙古看拉力赛。现在,那些记忆都有点模糊了,他已经想不起来去外蒙的时候,是从哪里出境的。
这一年,他在北京工作,异地恋的女朋友在杭州生活,从北京到杭州的行程,有过不下20次,出去总是顺利的,带着绿码就行,回来却总要经历一番波折,哪怕不出城,在北京的这一年,他也经历了很多次以3天为周期的居家隔离。
他时常会想起2019年,新加坡的一位朋友邀请他过去游玩,他总是说去,又总是被事情耽搁,计划一再推迟。直到没有任何机会了。今年,他无数次跟女朋友提起想出去走走,比如泰国的桃花岛,日本的烟火大会。越往后,人的想象就越被限制,他的期待变成了带女朋友去厦门或者海南看一次海,但这也没有实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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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快乐是有代价的。
很多人说,这是成本最高的一届世界杯。在球场,甚至一小瓶可乐就要30块钱。出国前,@爱踢球的程序员 准备了10万块的预算,光买球票就花去了5万,来回的机票花掉了将近2万块钱,这还是在他省下来住宿的情况下。
早在世界杯刚开始的时候,这个叫Shrek的男孩就引起了国内媒体的注意,从8月开始,Shrek从成都出发,开始了自己的世界杯朝圣之旅。出发的时候,他的身上揣着工作半年攒下来的五万块钱。这是他全部的预算。他步行、骑行、搭车,横穿一万多公里,经历了伊朗游行、阿塞拜疆签证受阻 ,路途中还看了很多比赛。
在我们联系上Shrek之前,他的故事已经通过各种渠道流传出来,就在到达卡塔尔的前几天,他原本充满希望的赞助取消了,他剩下的钱,不足以支持他在卡塔尔住宿。最便宜的球迷集装箱酒店也要一百多美元一晚。
有些体验确实是糟糕至极的,以至于这个计划显得不再伟大,小组赛还没踢完,Shrek已经忍不住回去了,他甚至开始想念一场隔离。
11月19日,他开始在卡塔尔流浪,他走在公路上,突然想起来一个很妙的比喻,“我一个北京人,在多哈头一回体验到了北漂的感觉。”第一天,他去办了实体的球迷卡,然后跑进一个商场里待到了晚上十二点多,和一帮穷游的人游荡了一晚上。
第二天,他和这些人在南部一个公寓里住了三天。三天结束后,他开始了正式流浪。头几天,他在沙滩九点的公共洗漱去蹭洗漱,然后睡在沙滩上,晚上会被潮醒。后来,他换去了球迷村,在一个简易的清真寺里又睡了好几天。
又过了好几天,他等到国内的一个网友来到多哈,才成功拼上房,在一个公寓酒店里睡了个好觉。晚上的比赛结束得很晚的时候,他们就退了房,在外面随便凑合一晚,这样能省下一晚的房费。那天,他们从球场游荡回公寓酒店的大堂,假装等待办理入住,打算在大堂的沙发上躺下,但非常可惜,那间大堂只有两张沙发,被他的另外两个朋友占了。他只能走出门,到另外一间公寓里,想要找一个可以安稳躺会儿的沙发,过了一会儿,公寓前台开始放音乐。再后来,工作人员发现他不是来入住的,把他赶了出去。
离开多哈前的几天,他把行李放在各个寄存处,已经有了一些经验,最好放在认识的人的酒店周围,这样能时不时去蹭个澡。但麻烦的地方在于,他有时候得穿过整个城市,去拿行李里需要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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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中国企业的广告牌在球场里随处可见,中国四家企业为本届世界杯赞助了13.95亿美元(约100亿元人民币),超过美国企业的11亿美元,成为头号“金主”。
短视频博主们自然也抓住了这个机会。
子帅是在工作中和退钱哥何胜认识的,退钱哥的本职工作是一个工程结构师,他并没有放多少心力在短视频运营上,子帅则是一个对短视频运营颇有想法的人,两人在初次接触之后一拍即合,退钱哥随即把账号运营上的很多事情都交给了他。这次去卡塔尔,子帅没有细问,退钱哥早就安排好了一切,还经常问他要不要某一场球赛,他去买票。这就是他们的相处模式。
两人刚开始合作的时候,退钱哥某账号的粉丝才10万,到去年年底,粉丝涨到了70万。世界杯期间,球迷们通过短视频了解世界杯的热情更是高涨,不到一个月,他们的粉丝涨到了124万。子帅说,很多球迷把退钱哥当作一个中国球迷的缩影,一个信徒一样的存在,看他的视频,彷佛跟着他去到世界杯现场一样。
随之而来的是实实在在的流量和赞助。这些赞助将会完全覆盖他们的花销,还能让他们有机会体验此前从来没体验过的空中酒廊等vip项目。在卡塔尔,退钱哥也常常被人认出来,要求合影。子帅有一天带着退钱哥去一家餐馆,一进门,老板的眼睛就亮了,还特别开心地给这顿饭打了折,子帅觉得怪好笑的,“早知道早一点带他来了,前几天我一个人吃饭,点餐的老板不冷不淡的。”
@爱踢球的程序员 的账号平时主要分享一些教人踢球的小技巧,这是他工作以后为数不多的爱好了,辞职之前,他也花了很长时间来做账号,那是一种和上班完全不一样的感觉,为此,他偶尔甘愿熬夜剪视频。决定辞职的时候,他已经对自己的账号有了一些信心,那时候的广告收入已经超过他正常上班的工资了。他才敢放心大胆跟家人讲,自己要辞职去做短视频。
去卡塔尔之前,@爱踢球的程序员 也做好了没有商单,要自己花10万块的准备。但现在,他几乎两天就能接到一单商单,他身边认识的博主也是如此。放在平时,“一个月能有两三条就不错了。”子帅透露,目前帮@退钱哥 在对接的项目有不少。
商单暴涨的背后,也许是球迷们想要看见现场的愿望,毕竟“很多球迷可能连一个完整的带有观众视角的比赛都看不了”。
他们自然也变得忙碌起来,每天看完比赛回到酒店,@爱踢球的程序员 都要花上三四个小时剪片,后来他发现,自己在看球的时候也变得焦虑起来,因为脑子里全是素材。他试图把世界杯理解为“一个紧急的项目要上线”,所以在这个月里,他得加班加点工作。
子帅的工作强度更大,如果当天的球赛是12点结束,他加完班就到凌晨三四点了,第二天早上要赶北京时间八点之前把片子给客户看。采访的这天,因为工作太多,他甚至决定赶紧出掉当天的球赛票。
Shrek 很少跟人提起,他其实也有一个做体育自媒体的梦,朝圣来看世界杯,是这个计划的一部分,一方面,这能代表他对体育的热爱,也证明他为自己热爱的事情付出过了,另一方面,他原本以为,自己的奇特经历会为账号带来快速增长的粉丝。现在,他每天都接受采访,粉丝却没有涨多少,他只能安慰自己,有名气就不算坏事,哪怕是因为够惨才出名的。越到后来,他干脆有点“摆烂”,“别的博主都发完16强的视频了,我还在剪小组赛的”。
退钱哥是请假来看世界杯的,白天,他风风光光地看球,点评每只球队,比赛结束后,他也要回酒店加班画图纸。刚来的第一周,他频繁上热搜,子帅想趁着热度赶紧在账号运营上再努力一把, 退钱哥的第一反应却是有点恐慌,“他就说不要不要,咱赶紧让这个热度冷下来。”子帅后来才知道,退钱哥是担心国内还在加班的同事看见。但没过多久,退钱哥单位的同事们齐刷刷在朋友圈转发一条宣传链接,文案是“我的同事退钱哥......”
小组赛的最后一天,韩国对阵葡萄牙,退钱哥起初非常兴奋,他们的位置就在第一排,热身的时候,C罗距离他5米不到。上半场结束的时候,葡萄牙和韩国的比分是1:1,退钱哥还在预测,“葡萄牙一定会胜的”,但那场比赛最后,韩国队2:1赢下了葡萄牙,同时由于在净胜球上比乌拉圭有优势,韩国队进入了本届世界杯的淘汰赛。一同进入16强的还有日本队。
五年前,俄罗斯世界杯亚洲区预选赛12强赛上,中国国足以0:1落败叙利亚,赛后,在球场外,退钱哥对着前来采访的记者镜头没有忍住,大喊:“对得起我们吗?XXX,退钱!”因此被球迷所熟知。这一次,他看着球场上的韩国球员孙兴慜因为激动而趴地痛哭,没有作声,沉默了一会儿又说,“我非常羡慕”。
子帅没有什么看球的经验。很多时候,都是退钱哥在旁边给他讲球。他原本以为,赛事越往后越好看,大家会更关注,更澎湃。但退钱哥告诉他,不是这样的,世界杯最开心的时候一定是小组赛,因为这个时候全世界的球迷都在这里,大家共同组成了一场盛大的聚会。他后来就老想着这句话,并对世界杯的名字做了新的解读:世界杯之所以被成为World Cup,是先有world,才有金杯。就像他自己,得先走出去,才能拥有世界这个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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