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世界知识局(ID:sjzhishiju),作者:hikaru,编辑:霍什,头图来自:视觉中国


请听题:东京一共有几家火葬场?


答:原本一共有9家,其中有6家都隶属于“东京博善株式会社”。


而这家1887年创建的百年企业,在包揽了东京市民70%火葬服务之余,还承接了附近几个县市的火葬业务。


这么一个东京火葬场里的垄断者,在今年夏天被中国企业注资收购。


也就是说,东京素人(“素人”在日语里是“普通人”的意思)10个里差不多有5个,身后事要任凭中国人处置。


日本殡葬,中国制造


日本人极为重视仪式感,尤其是对于生老病死、婚丧嫁娶一类的人生大事件——平均每个葬礼的最低开销也要150万日元打底(约合人民币8万元)



日本一亿三千万人口的基数,加之经济极度发达,也就意味着光葬礼这一相关产业,就蕴含数额多达几千万亿的市场规模。


极有生意头脑的中国人,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商机。


曾被誉为“宇宙中心”的曹县,第一次爆红的原因之一,就是有人发现,这个山东的小县城出口了全日本消费量90%以上的棺材。没错,就是那个“宁要曹县一张床,不要上海一套房”的曹县。虽然最早是因为本土主播那句“山东菏泽曹县牛皮666,我的宝贝”而火,但一些具体产业的兴旺却实实在在。


日本丧葬习俗中,要将逝者遗体与棺材一同火葬。所以对棺材的材质不要求千年不腐,反而是皮薄好烧。


因此,轻巧易燃还好入手的泡桐木一直是日本棺材取材的首选。


但是在日本,一口泡桐制成的棺材,价格最低也要一两百万日元。



在曹县,水土格外适合泡桐生长,种植面积高达112万亩,数量多达300多万棵的泡桐树,不仅产量高,而且生长速度极快。


正所谓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从20世纪80年代起,背靠大树好乘凉的曹县,就开启了泡桐木家具和工艺品加工这条路。


取之不尽的原材料,加上祖传的木工手艺,让曹县泡桐加工业的美名很快就传到了海那边。


更重要的是,在曹县木工匠人的手里,一副上好的泡桐棺材最多两三天就能完美交付,连工带料的成本也用不了几万日元,这种次元压制,把日本同行卷得哭爹喊娘。 和日本产泡桐棺材相比,动辄几十上百倍的差价,瞬间征服了日本殡葬业的中间商。


短短几年时间里,曹县就凭借着这“一招鲜”,吃遍了东洋棺椁产业的天。


而在如今的曹县,单是从事泡桐棺材出口的企业就有2000多家,从业人员多达几千人。


以日本每年去世人口140万、曹县市场占有率约90%这个数字推算,一口价格在2000元左右的泡桐棺材,每年就能给曹县带来超过几十亿人民币的收入


有这么大一笔外汇进账,也难怪曹县的老板们底气格外足。


2019年那会儿,还有一位曹县棺材铺的老板,以八家网店为嫁妆在网络上给女儿海选赘婿。


入选条件也非常简单——没房没车没彩礼不要紧,日语和跨境电商必须拿得起,以便日后继承岳父这份价值上千万的大买卖。



同样是曹县,疫情前被老板“公派”来日本学习技术和殡葬文化的员工不下几十人。


在前几年曹县棺材产业的社招现场,应聘条件也卷到了“可以不会豫东话,但日语必须过N1”的地步。


从曹县棺二代的继承者们身上,精明的中国人也嗅到了日本殡葬市场中的巨大商机。


因为门槛低,投资少,很多在日中国留学生,从自身学习的专业里华丽转身到了日本殡葬业。


这些中国合伙人们创业开办的白事一条龙服务,以敬业态度和低廉的收费在日本扎下脚跟并大受好评。


疫情开始后,日本高龄病患者去世率的井喷,也让一些头脑灵活的中国老板,产生了将民宿改建为灵堂的想法。


这种主动变换赛道的态度,不仅帮助一些不动产老板顺利度过了淡季,还顺应市场的节奏从而大赚了一笔。


除此之外,惠安产的墓碑,连云港的念珠,东阳产的佛龛和牌位等等...……疫情期间,因为惠安墓碑无法运达,日本殡葬业甚至曾经求助上电视求助。


形态各异的中国产殡葬产品,完完整整包揽了日本人的往生路。


从这个角度来看,说一句“中国人拿捏住了日本人的身后事”,也算不上轻言诳语了吧。


 既然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日本殡葬业是个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财富密码,那为什么占据有天时地利人和的日本人不去挖掘,心甘情愿把这个赚钱的机会拱手相让呢?


背后的奥秘,还要从日本社会的老龄化和低欲望化说起。


无人继承的殡葬蛋糕


每四个人里就有一个70岁+老人的日本,是当今全球最严重的老龄化国家。


 一骑绝尘的日本老龄化
 一骑绝尘的日本老龄化


这些经历过战后日本经济飞速发展和90年代泡沫经济破碎期的老年人们,从自己的工作岗位上光荣退休后,就被手里的存款积蓄分为先富后老和未富先老两部分人群


前者手里拿着大笔养老金无处可花,后者满头白发还需要继续工作勉强糊口。


无论是挣扎在贫困线边缘的老人,还是追星旅游买买买的老人,他们的身后事,都是一大笔为数不少的开销。



有道是再穷不能穷葬礼,为了一个人生的最终归宿,多花点钱买个排场和高兴也无可厚非。


可这块巨大的殡葬蛋糕,却没有吸引来日本本土年轻人的兴趣。


日本社会里和老龄化相对应的是日本的年轻人的低欲望化现象。


现在正当年的一批日本年轻人,大多都是泡沫经济时代后出生,被社会称为宽松世代的平成废柴。


他们没有经历过日本富贵云烟眼前过的奢靡,就在泡沫破碎的声音里迎来了就业冰河期。


而日本企业内部,至今仍然被根深蒂固的“年功序列工资制”所掌控。


具体意思是,员工的薪水会根据工龄长短逐年增加——只要你顺利入职,没有严重违反企业规章制度,哪怕顺水摸鱼也有可能在工作岗位上混到退休。


这种从一而终的养老式工作制度,导致日本平成一代的年轻人,更愿意选择在老一辈大型企业里混日子。


加上他们的出生和成长阶段,高速发展的日本制造和日本企业,在全球市场上加盖了made in Japan就是又贵又好的印象。


也让这些平成世代眼高手低的年轻人,找不到工作,宁可在日本服务业里打零工或者家里蹲,也不愿意轻易尝试去福利待遇优越的外企碰运气。


《不求上进的玉子》
《不求上进的玉子》


既然打工是不可能去外企打工的,那创业就是天方夜谭。


在日本,从学生时代开始就会出去兼职打工,自己赚取学费和零花钱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


但成年后考虑创业时,却变得畏手畏脚。


 主要还是钱闹的!《对不起青春》
 主要还是钱闹的!《对不起青春》


虽然日本老年人手里握着大量现金,但他们对孩子的教育,也是参照西方那套成年后经济独立,各自为政的理念。


这也就意味着,即便你有什么创业新项目,想要从长辈那里获取一笔启动资金,无益于火中取栗。


靠自己打零工存钱开事务所,怕是要存到退休。没钱还做什么创业的春秋大梦。


《非自然死亡》
《非自然死亡》


对于日本政府而言,在老龄化和低欲望化的双重夹击下,空出来的诸多行业和岗位,就需要不断吸引海外创业和劳务者来参与。


从引进大批护理研修生,到补贴海外养老机构来日投资等。只要和老年人相关的产业全都潜力无限。


在这些行业里,技术壁垒低,回本最快就是谁都躲不开的殡葬业。


尤其是疫情发生后,源源不断产生的订单需要,加快了中国人接管了日本殡葬业的脚步,也增加了无数与之相关的新岗位。


泡沫经济破灭后,日本经济停滞了30多年,但这并不妨碍某些特定产业的崛起。随着日本老龄化社会全面到来,未来一亿三千万人的身后事,仍然是一片广阔无垠的蓝海。


与其琢磨什么地铁口卖烤肠之类不可持续的小买卖,还不如现在就投身一场浩大的国际主义事业。


卷起袖子,咱马上去日本干殡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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