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跳海大院 (ID:meerjump),作者:院办桂发肠,题图来自:深圳电视台都市频道
互联网时速八百,上一个爱盘串的已美人迟暮,现在的新趋势是爱咕卡的小粉丝一枚吖!
咕卡!第一次听到这词时,我还以为是什么泰国来的网红,萨瓦迪卡,卡蹦卡,and咕卡。
全跳海最见多识广的院办表妹:“咕卡?那可是文创圈的新顶流,平面装饰领域的王鹤棣啊!”
咕卡咕卡,指给卡片贴上各种装饰物来美化卡片本体。换句话说,就是把P图转移到了线下。
虽然不是泰语,但确实和某位亚洲邻居有关。
我**咕爆!
咕卡来源于韩国粉丝为爱豆的周边小卡做边框美化的民间手艺,“咕”是韩文“装饰”的发音。
众所周知,韩国的偶像经济十分发达,明星在出专辑时会附赠几张印着本人美照的小卡片,粉丝们为了更好收纳和欣赏,会为小卡装上保护套。
后来有人发现这样简单粗暴的贴膜不足以衬托我家哥哥姐姐的美貌,于是,开始在他们脸周围贴上花朵、字母等装饰物,duang!加特技!
怀疑有些咕卡人上辈子住在卢浮宫,华丽的纹饰铺满画面,繁复程度直逼洛可可。即使众星拱月,“星”也毫不失色。
除了元素堆叠,版式设计也有门道,独特的概念能让人心甘情愿“买椟还珠”。
人是视觉动物,没有人能拒绝漂亮的东西,咕卡就以一种“没别的就是好看”的霸道姿态在社交媒体大摇大摆地流行起来。
这两年,手账的风潮回落,一大批咕勇者涌入文创圈,用一张张小小的卡片,盘活了大半个文创产业。
了解了咕卡的基本操作后,我总算知道这东西为什么会火了。
一沓亮晶晶的贴纸,一块底板,一支从牙医诊所偷来的尖嘴镊子,咕卡入门三件套就有了。
其中重磅武器是贴纸,花花绿绿、琳琅满目的贴纸。
华丽风的花朵,软萌风的爱心泡泡丝带,机能风的金属锁链,还有小众的Y2K、哥特……通过排列组合来设计出各种作品。
再后来,进击的咕卡人已经不满足于现成的贴纸,美甲贴、PET胶带、闪粉之类的漂亮小玩意都能往底板上填。这种到处把亮晶晶破石头往家里搬的喜鹊行为唤起我的史前记忆,啊这,不就是咱萌萌二次元的“谷美”吗!
院办曾在《为纸片人花十万,谷圈同人女才是真正的冻鳗高手》里介绍过“谷子”这个神奇的东西,而对于追星人士来说,“小卡”的地位无异于吧唧之于二次元。
人靠衣装佛靠金装,当本体价值足够大时,你就不吝于花更多代价去凸显它的价值,价值2k的皮肤才配得上我王者五星的武则天,那我一张三千块的天价小卡难道不值得一个美美的壳儿吗?
咕卡和艺术史不得不说的关系
韩娱专辑里的“小卡”,其存在大约等于小浣熊干脆面里面的水浒英雄卡,有出货比,有稀有度,有战力排行(指交易价格),有些热门的小卡还会拥有自己专属的昵称。
在粉丝眼中,这些缩写都代表着白花花的钞票
从专辑里面把小卡开出来只不过是在挖矿,小卡的二手市场才是真正的大头。在小卡交易的超话,热门卡可以兑换从暑假作业代抄到课程论文代写服务的一切,失去了小卡的专辑在二手市场被称为裸专,CD拿手去摸,没关系,歌词册photobook印得再美,也只配撕下来给小卡做卡套。
围绕着硬通货般的小卡,一套日渐成熟的包装体系应运而生(以下是豪华版本):
给小卡套上起码20丝(丝:一个厚度计量单位)的软卡膜
在卡膜外面贴上一张索引贴方便抽出
然后把套好的卡片小心塞进硬卡套里面
在歌词本/pb里撕下来与小卡配色相配的一页
用信封模具裁切好
把硬卡套的这一大块儿放进做好的信封
然后再用一张克重200以上的纸对折叠成稍大的卡片
把刚刚做好的信封贴在卡片里面
两张瓦楞纸夹住卡片,包好
外面套上泡沫纸信封
另配若干张自制小卡/自印贴纸/小糖果
均妥帖地放进另一个自制信封
以上一大堆放进硬挺的飞机盒中
还担心弯折的话拉菲草管够满上
一套动作下来,真是令人……倍感爽快!这种爽,只有在苏富比VIP室中戴着手套打开盛放着“清乾隆不知道什么什么反正很贵的粉彩樽”之定制硬盒锁扣的那个人能够感受到——专业,周到,妥帖,绝不出岔子。
有人说这是内卷,是,也不是。小卡作为一种藏品,藏家对品相的保护相当正常。
卡片收藏这种爱好,远了有小浣熊一百单八将,近了有奥特曼闪卡横扫小卖部,美国人有球星卡,日本人有游戏王万智牌,青眼白龙恨不得拿金框镶起来,非要说的话集邮也是一种纸片儿收藏。
卡片收藏的形式以“藏”为主,成册收集,翻阅鉴赏也是就着册子观赏。咕卡,是小卡从藏品变为展品的重要一步。
咕卡的画面构成天然无限接近于边框形态,而"画框"是艺术史里无人在意但其实蛮有意思的一部分。
绘画艺术并非一开始就天然存在边界。一万年前的岩壁绘画不存在画框,那时的人类画画儿基本是随形的,石头和地长啥样就画成啥样,直到人类可以自己制作和把控画布的形状,画框才作为最基础的"分隔"出现。
画在建筑物内部的壁画和天顶画使用边框作为叙事上的分割,也为画面本身创造一个隔离于外部的空间,区别于一般的装饰图案。到了架上绘画的年代,绘画不再依附于任何先存在的墙面或建筑表面,成为较为独立的形式,但依然存在画布这一边框,简洁的长方形从此作为默认的边框形态流传至今。
在文艺复兴之后,圣像画和肖像画也是有闲阶级能够消费得起的内容,为画定制边框成为了相互攀比的方向,从用料到雕刻,到镶嵌的珠宝涂刷的金粉,再到画框的尺寸,都比画本身要重要——当时做画框的匠人,比画师要赚得多。
艺术家倪有鱼收集华丽的古董空画框并重新配上画面内容
近现代的绘画和图像创作有反边框的趋势,忽视画布的存在,缩减边框的尺寸,或者干脆无限扩大画面本身的尺寸,让尺寸成为强调作品、制造空间的存在,不需要边框,也不会被误认为像装饰图案一样无关紧要的东西。
在这种图像环境下,小卡其实很复古:第一,小卡很小,第二,小卡不是普通的照片或者纸片儿,第三,小卡里有人,并且人很重要。小卡,大概就是一种现代的圣像画。
在圣像画的边框上内卷,简直就是重蹈覆辙水到渠成的行为。
到底是哪家爱豆有幸住进这么华丽的卡套!
最初的咕卡贴纸都是鲜花缎带、光晕泡泡、星星十字架珍珠链,天然有一种众星拱月的朴素审美,和圣像画边框上的小天使浮雕作用基本相同,都只为无限强调中心画面的重要性,宗教上的“偶像”和现代意义上的“偶像”,竟能在这一瞬间重合。
我看咕卡人只是还没找到足够大的亚克力画框而已,保不准某一天,就会有博主教大家怎么去咕A0尺寸的大画框,实现小卡上墙的计划。
值得一提的是,作为咕卡基底一种的亚克力“卡砖”,其实全称透明亚克力画框,已经是极简主义之下比较现代的一种无形边框了,但是在小卡面前,极简主义算个屁,前后两三层亚克力贴满华丽的贴纸,极繁主义才配与浓烈汹涌的爱相称。
给我一根镊子,我能咕了整个地球
官方小卡就那么多,并不能满足所有人无尽的创作欲望,大家开始咕自已印的小卡,咕专辑里的CD……然后我们就能看到,有人开始咕甄嬛的小卡。
就,很震撼
此刻,“咕”比“卡”更重要。咕卡逐渐脱离原教旨主义的“装饰小卡”,任何空白/透明载体都能咕。在盘上拼贴叫咕盘,在片片上拼贴叫咕片。“给我一根镊子,我能咕了整个地球。”
咕卡的贴纸也不仅限于飘带鲜花泡泡了,整张的人物和华丽的配件让贴纸成为了咕卡运动的最中心,咕卡人便从追星人丝滑转职为失落民间的平面设计大师。
我们都或多或少是咕的实践者,谁上学时没在铅笔盒贴过五毛钱一大张的贴纸?谁没给语文书上的杜甫画过摩托车?有钱的死宅们,谁没有一辆贴满初音未来或者超电磁炮的痛车?
不要问有什么用,漂亮就很有用,咕卡人挣钱就是为了把问我这个问题的人都鲨了再也不用回答这种问题,痛痛快快贴个够。
不必担心咕卡人越爱越深钱包空空,当热情消退……或者不幸塌房,咕卡人也有的是办法整治市场:
参考资料:
-《画框的修辞:对艺术品边界的考察》保罗·杜洛
-《从功能到语义——画框的历史与理论》高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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