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从北线撤出的军队陆续转运到了东线,并积极参与了当下的战事,俄方联军在东线已经集结了远多于之前的兵力;
第二:俄军选择在马里乌波尔对乌军残部采取围困战术,释放的大批俄方联军部队开始北上参与顿巴斯核心区战事;
第三:无论是伊久姆方向还是北顿涅茨克城市群以及顿涅茨克正面和扎波罗热方向,战事烈度都较之前有所上升,一些关键性的城镇和村庄正在易手;
第四:自4月18日夜至今,俄军的火力准备均达到了每日打击上千个乌军目标的程度,火力烈度也显著提升。
很显然,俄方联军正在执行拿下顿巴斯核心区的作战任务。目前这一区域的大致范围为卢甘斯克州所属的北顿涅茨克城市群以及顿涅茨克州的北部地区,包括斯拉维扬斯克城市群以及靠南的筑垒地带。乌军在这一区域发现的正规军番号有第24机步旅、第25空降旅、第30机步旅、第53机步旅、第54机步旅、第56摩步旅、第57摩步旅、第79空突旅、第81空突旅、第95空突旅、第128山地旅。
在战前,乌克兰军队的现役战斗旅一共只有29个,现在在顿巴斯核心区发现的番号即达到了11个之多。而且现在乌军应该还有其他正规部队的援军抵达,同时还有国民卫队、外籍雇佣兵以及临时动员的领土防卫部队参战。此前激烈交锋的马里乌波尔,实际上乌军整建制的正规旅只有第36海军步兵旅,另一部主力则是国民卫队的亚速团和第12旅,其他的就是一些正规军的零散部队、外籍雇佣兵和强力机构的参战人员。由以上情况可见,在顿巴斯核心区无疑集中了现在的乌军主力部队,同时这一区域内城市、城镇和村庄密布,自2014年以来乌军又将其经营成了壁垒地带。因此对俄军来说,想要吃掉这里的乌军,难度是不小的。
因此在此前的俄方宣传中,一直强调对乌克兰第二阶段的作战主要就是拿下顿巴斯地区。不过最近(4月22日)俄罗斯中央军区副司令鲁斯塔姆·明涅卡耶夫将军在公开活动上的表态,却颇有意味。明涅卡耶夫说道:俄罗斯在乌克兰的“特别军事行动”已于两天前开始进入第二阶段,俄军计划全面控制乌克兰东部顿巴斯地区以及乌克兰南部。所谓乌克兰东部的顿巴斯地区,指的就是卢甘斯克州和顿涅茨克州,这个大家都知道。而乌克兰南部地区就很有意思了,因为现在赫尔松州和扎波罗热州的大部分是俄军控制,再南的克里米亚更不必说,而乌克兰南部另外还包含了敖德萨州和尼古拉耶夫州,而这两个州仍在乌军控制中。
俄中央军区副司令认为,控制顿巴斯可以为克里米亚打通一条陆地走廊。而控制乌克兰南部,则将打通俄军通往德涅斯特河沿岸地区(即德左地区)的出口。所谓的克里米亚陆地走廊,我们看看地图就会明白,指的是从克里米亚北上,经赫尔松州、扎波罗热州抵达顿巴斯,再到俄罗斯本土的通道。而这个德涅斯特河沿岸地区大家可能不太熟悉,我们简单介绍一下。在现在乌克兰的西南部有个邻国是摩尔多瓦,我们看地图的话不会发现什么,但可以注意到其中有一条河叫德涅斯特河。实际上在德涅斯特河和乌克兰之间存在一个特殊的“国家”,即所谓的德左共和国。
所谓的德左指的是德涅斯特河的左岸,在这个长条的区域内所存在的政体,是一个长期的历史遗留问题,我们也简单介绍下。德左所在的摩尔多瓦本体以及南边的罗马尼亚人,在历史上其实是同源的,均为达契亚人。14世纪时,其所在区域逐渐分化出摩尔达维亚、瓦拉几亚、特兰西瓦尼亚三个公国。其中前两者后来成为奥斯曼土耳其的附庸,而最后一个则被匈牙利所控制。当沙俄逐渐崛起后,不断对奥斯曼土耳其开战,同时夺取了巨大的领土收益,其中位于德涅斯特河与普鲁特河之间的区域被割让给沙俄,当时称为是“比萨拉比亚”,这个就是现在摩尔多瓦的主体部分。而原先的摩尔达维亚和瓦拉几亚则在19世纪中期合并为罗马尼亚,该国当时仍属于奥斯曼土耳其帝国的附庸,但逐渐觉醒民族意识,试图建立大罗马尼亚国,即包含奥匈帝国统治下的特兰西瓦尼亚及沙俄统治下比萨拉比亚区域的领土。一战后期,欧洲格局大变,罗马尼亚终于拿到了特兰西瓦尼亚及比萨拉比亚。此时的苏俄对此虽极为不满,但尚无力夺回,因此在与比萨拉比亚接壤的德涅斯特河沿岸成立“摩尔达维亚自治共和国”(即后来的德左地区),以待将来再图进取。
1940年时,苏联大军压境,迫使罗马尼亚将比萨拉比亚和北布科维纳割让。其中北布科维纳和比萨拉比亚的南部划归到了乌克兰境内,北布科维纳就是现在乌克兰西南部的切尔诺夫策州;而比萨拉比亚的南部地区则是现在乌克兰南部敖德萨州的南部沿海地带。包括之前俄乌战事中著名的蛇岛,此前也是罗马尼亚的,后来被苏联强行划归到了乌克兰。至于比萨拉比亚的主体部分,则跟苏俄后期建立的“摩尔达维亚自治共和国”(即德左地区,属乌克兰)合并。但我们要知道,两者之间实际相差很大。二战中,这一区域曾经发生过反复,但随着苏联红军的胜利,最终结果没有改变。苏联解体后,摩尔多瓦共和国得以独立。罗马尼亚方面希望能与之合并,但一直未能如愿。而原先在德涅斯特河左岸聚居的俄族人则发起独立运动,建立了所谓的德左共和国。因为这个所谓的国家一直没有得到国际公认,因此大家在一般的地图上是看不到的。德左地区虽然面积不大,但控制了摩尔多瓦工业的核心,因此招致内战。但是原苏军第14集团军驻扎于此处,苏联解体后该部转为俄军,在其暗中支持下摩尔多瓦并未能拿下德左,该地实质上成为独立地带。
直到现在德左地区还有自己的武装力量,同时也有一部俄军部队,此外还有当年苏军留下的巨量武器弹药。一旦有作战需求,德左地区的军事力量动员起来的话,也是一支相当的作战力量。所以德左地区虽然名义上属摩尔多瓦,但实质上则是俄罗斯在海外的另一块飞地。结合到这一次的俄罗斯对乌作战,我们在之前的文章中曾经强调过,俄罗斯之所以选择在顿巴斯区域外大打出手,不仅有解决顿巴斯问题的意味,更有在整体战略上打垮乌克兰,实质上形成更大范围缓冲区的意味。俄罗斯之所以会有这种设想,一方面是现在乌克兰倒向北约的态势已经无法挽回;另一方面是因为乌克兰的东部、南部地带历史上与俄关系紧密,属于是俄语区范围,受俄罗斯影响较大,相对容易拿下并消化。我们之前曾经讲过乌克兰的领土构成,该国在历史上其实并未形成真正意义上的国家,其大部分历史都是结合在沙俄和苏联叙事之内的。比如现在乌克兰的东部及南部领土,历史上其实都是沙俄在对外扩张中从对克里米亚汗国及奥斯曼土耳其帝国的作战中拿下来的。
传统意义上的乌克兰地区实际只有现在的中西部区域,历史上长期分属沙俄和波兰掌控,后来波兰被瓜分,大部土地遂属沙俄。乌克兰的现有疆域实际是苏联时期合并了东部、南部(包括克里米亚)以及割让了罗马尼亚等国的部分区域后合并出来的。现在极度反俄的利沃夫等地,历史上只有苏联时期被并入到了乌克兰,而该国其他区域与俄关系密切,甚至有一些长期以来本就是俄族聚集地。因此在2014年的时候,除了克里米亚归俄事件,在乌克兰的南部和东部地带,也发生了相当普遍的类似事件。最终除了在顿巴斯地区形成了实体外,在哈尔科夫、敖德萨等地均被乌军所镇压。
所以此次俄罗斯的对乌作战,最高战略目标其实是包含乌克兰东部、南部地带的,在3月初时白俄罗斯总统卢卡申科“不慎”泄露的作战地图中,即标注了远比现在范围广的作战方向。但是我们都知道,2022年的乌军已经不是2014年那支不堪一击的军队了,而是经过高度动员化且得到了北约全力支持下的军队。俄军以不多的兵力其实不足以完成其最高战略目标,因此只能从现有实力出发,优先解决顿巴斯地区的作战问题,确保最低作战目标的达成。所以我们看到了北线俄军的全部撤出,以及直到现在还未发生的敖德萨登陆作战。但是现在这个当口上,俄罗斯中央军区副司令再提乌克兰南部作战的问题,并强调了要打通到德左地区的出口,这就很有意思了。因为现在打通克里米亚陆地走廊的任务已经基本完成,而向西打通到德左地区的出口,至少还要拿下尼古拉耶夫和敖德萨。当然,这也意味着俄军要占领乌克兰的全部海岸线,将其封堵为“内陆国”。
现在的乌克兰东部、南部地带是其精华部分,乌主要的工业和粮食地带以及出口通道都在这里,没有了这些区域的乌克兰将成为历史上的本体,但是将会完全沦为残缺的农业国,此后再难翻身。这套战略如果实施,那么俄罗斯则会重新控制整个黑海北岸,从其本土直到德左地区将连成整体,实际上不仅北约再难以向东压迫,俄罗斯的势力范围则会拓展到北约前沿。但是,战略设想再好,没有实力支撑那总归是空中楼阁。以俄军现在动员的兵力,并不足以在解决顿巴斯乌军的同时,再同时向尼古拉耶夫、敖德萨开辟第二核心战场。实际上现在俄军的动员程度远不及乌军,后者现在已经在西部整编二线兵团,顿巴斯乌军就算全部消耗完,这部分也要拿上去接着打。那么现在俄军立即实施南部战线作战,显然不智。这一点实际上大部分人都能看得出,但在这个当口上俄军军区副司令却公开谈到了这一点,难道说他连这点常识都没有?笔者以为俄中央军区副司令鲁斯塔姆·明涅卡耶夫将军的公开表态有极大可能是故意为之。首先,这个战略需求存在,却不代表要立即实施。其更大的意思在于公开向乌克兰表达了俄军对敖德萨方向存在作战需求。
那么这样的话,乌克兰就不得不在西南沿海地带再屯驻相当的兵力,而这会减轻俄军在赫尔松一线的压力,同时也会牵制乌军将更多资源投向乌东战场。只有俄军在乌东作战以相对小的代价迅速获得完胜(这大概率是不可能的),后续真正的敖德萨作战才可能展开。如果现在俄军真的在敖德萨方向开辟第二核心战场,那么在当前俄军的动员程度下,其实大概率会打成之前的北线作战。但换句话说,如果乌军不为所动,真的将敖德萨机动兵力抽空,那么德左配合俄军行动,乌克兰倒也吃不消。
所谓“兵者,诡也,实则虚之,虚则实之”,军队作战有时候就是阳谋,这也是这次俄乌战争在实践中的很大看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