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上一次我感受到自己错失了发财良机,是因为看到在国外购物网站里,中国冥币竟然要卖到8.98美刀一叠。 



这些淘宝几十块钱买一卡车的东西,飘洋过海居然身价暴增。 我盘算着如果能全卖给出去,就算除去运输成本,也是一笔不菲的收入了。 当然,更多的还有震撼——怎么老外也用中国纸钱啊? 查了一下,这种风潮已经在国外盛行已久。 当然,也许有人会说,大概是因为华人遍布世界,所以会留有这些中国传统的祭祀方式。 其实不然,很多正儿八经烧冥币的人,其实是土生土长的老外。 美国人称呼中国的冥币为“ancestor money”,即“祖先钱”。 



在油管上,很多博主都在介绍“祖先钱”。他们说这种来自东方的纸钱,可以寄托哀思,加强你和祖先的联系,甚至够提升财运。 然后还煞有介事地给开班授课,告诉你怎么烧才有“仪式感”。 场地布置也十分讲究。在烧纸钱之前,老外还需供上过世人生前喜欢的食品、饮料等东西来提升效果。 



还有擅长融会贯通的,颠覆性地来了一波“中西合璧”,用吉普赛人塔罗牌占卜的形式来烧冥币的。 



也有不整这些花里胡哨的,只要一个打火机一把纸钱就行。也对,毕竟心诚则灵。 



不断有人表示,在烧了纸钱后开始转运。 比如有学生说她给家里人烧了几百万纸钱后,竟然拿到了经济救援,让她能够支付学费。 “感谢祖先钱!” 



 有人说他在烧纸钱的第二天就中了彩票。 



“我的祖先一定在上天照看着我”。 发展到后来,他们但凡有个头疼脑热都会烧点纸钱。 



什么,你说要是不灵怎么办? 他们会认为,这是因为你烧的时候不够真诚,或者烧的方式有问题。 解决方法嘛,又回到了第一步:去看大师们授课的内容。 至于那些悟性不够的网友也没关系,老外们还专门成立“教你如何烧祖先纸互助小组”,他们在这里交流自己的烧纸钱经验,总结其中的规律和教训,最终能够驾驭这“神秘东方力量”。 



 “齐东昏侯好鬼神之事,剪纸为钱,以代束帛,至唐盛行其事” 。 齐东昏侯一定没想到,自己因迷信制作的纸钱,竟能在历史中留下如此浓厚的一笔,不仅成为了中国的传统习俗之一,在全球经济一体化的今天,冥币已经悄悄渗透到其他国家的“阴间”。 



看网友吐槽说,SHE唱的“全世界都在说中国话”竟然在阴间率先实现了。 

02. 我猜看到这里,已经有人忍不住翻到评论区大喊:这波是中国的文化输出! 是,也不全是。 这个现象可以说是网络时代的大背景下,偶然和必然相结合的产物。 首先,我们当然应该肯定,中国的祭祀文化源远流长。老外对原本不了解的方面充满探索欲好奇心,这也在情理之中。毕竟要是商品一旦被赋予“神秘色彩”,确实是会造成一定程度的轰动。 其次,冥币之所以在小圈子里受到追捧,多半和有人在扮演赵本山小品里“大忽悠”的角色有关。 对比夏威夷大学的人类学系教授柏桦的著作《烧钱》,是运用了田野民族志、历史文献、民间故事等多种材料,结合了西方马克思主义、符号学、结构主义、现象学等理论,对“烧钱”传统做出了不同于以往的、细致入微的分析。 如今网络自媒体盛行的风潮下,那些油管上的“老师”门槛可以说是极低的了。他们中的大部分,比起学术,大概表演的成分更多。这时候对于西方人来说最陌生的“神秘东方”,就成了他们最容易添油加醋的素材。 我点开在烧纸钱这块的头部主播 “Indra Ali”的视频,我谷歌翻译了一下,全是这种画风: 



点开评论后,发现底下都是在带货。 



这下似乎好理解多了。 原来一切,都是生意。 别的主播也差不多: 



本质上,和前段时间被网友疯狂玩梗的“量子速读”是一回事,从这个科学里拿两个普通人念都念不利索的词,和什么不明觉厉的“未知力量”一混合,最后加入致死量的“自我感悟”,目的就是让人感觉不明觉厉,然后乖乖交钱。 



所以到头来,冥币在国外走红。只是骗子恰好利用了它做素材罢了,就算没有中国纸钱,大忽悠们也可以用古埃及石板和千年七神器之类的收割美国人的智商(笑)。 



硬要说烧冥币有什么科学原理,大概是来自来自心理调节和安慰剂效应的“治疗成果”了。 再加上,现在全球疫情的大环境下,民众缺乏心理调剂的需求风口,通过冥币和祖先价钱联系,某种程度上成了他们的寄托。这不像传统宗教那样问神明自己该干什么,而是直接提要求。有了这样直接快速的许愿通道,它的小规模扩散也并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了。 

03. 当然,抛开冥币本身就是外国大忽悠的一个骗局之外。看看西方对传统文化的认知差异也造成了这些啼笑皆非的现象,倒是挺有趣的。 比如之前,美国亚马逊上的“中国传统果篮”就颇有一种五里头喜剧的味道。 



 商品描述是这样的:

●1960年代中国传统古董果篮上有漂亮的色彩和图案,代表着中国传统文化,象征着生活的幸福;●材质:采用中国传统工艺,搪瓷材料,在1800度高温土窑中烧制而成,耐高温,高硬度;●尺寸:水果存储空间的总高度为24.5厘米,篮子的直径为23厘米,较大的存储空间可以存储任何水果;●用途广泛:不仅可以用作厨房的水果篮,而且超级实用,还可以用作冰桶来存放香槟、红酒等;●仿古艺术水果篮:不仅适合您的房子,还适合乔迁礼物或优雅的婚礼,此外,它可以当作厨房和餐桌的时尚配饰。 信以为真的外国人开始拿它装酒。 



甚至—— 



。。。。。 还有那些把菜谱都纹上身体,还觉得很潮很酷的外国人(虽然其中大概有被纹身师忽悠的)。



 

毕竟,未知文化无论什么时候都是充满神秘色彩并且很新潮的事物。 就好像马斯克前不久发了一个《七步诗》,引发各种猜测那样,没准人家只是觉得很酷。就好像发个小红书还要用西班牙语写文案那样。 



 04. 不过,玩梗归玩梗,说回冥币。 虽然大家看热闹看的不亦热乎,其实是冥币在国外没有像很多媒体描述的那么受欢迎。  知乎有位网友,就从数据层面进行了分析。 



在国外的搜索量,并没有很多媒体描绘的那么盛况空前。 实际上的成交量也并没有那么多: 



最后他算了一笔账,看起来很挣的“倒卖”其实除掉各项成本后,并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利润丰厚。 



再看那些所谓的头部主播,其实播放量也就那样。 



说不定其中看热闹的“乐子人”,要比深信不疑的人多得多。说白了,真正被骗到的凯子,大概只有那几个主播的忠实粉丝而已了。 我的发财梦,算是彻底被击碎了。 说起来,我总觉得近年来,国内现在对“文化输出”有点病态的敏感。仿佛只要老外随便把玩个什么中国的东西,许多媒体就一拥而上,通过夸大宣传的方式炒作文化输出的概念。 我觉得这种风气并不太好。 要是大家笑一笑文化差异引发的喜剧效果,也就罢了。 真因为就几个外国人在自嗨中国冥币,就得出老外全部对中华文化深信不疑的结论,进而得出中华文化很有影响力,有点盲目自信了。 更何况,传播这种旧时代的糟粕,其实对于弘扬中华传统文化来说,并不算一件好事。

咱们国内很多地方都开始摒弃的封建迷信的陋习,就没有必要当作所谓的文化输出进行一波猛吹了吧。 



尤其是当它被当作国外大忽悠的骗人手段之后,其实利用的是一种外国人对中国的刻板印象和误解。 我们不应该因为这种小规模文化现象营造出来的假象,就片面地认为“中华传统文化”影响力很大,更不应该因为这片刻的虚荣就停滞不前。

如果认识到互联网的力量,借此弘扬一些更加能展现中国魅力的东西或许会更好吧。 它可以是千百年前的孔子、老子的学说,也可以是三四十年前的功夫电影,当然也能是现在的李子柒。至于冥币这种被人捡了漏的,我觉得最好还是不要觉得这是我们“大力弘扬”的结果吧。 

05. 最后,虽然不太有关,放一个网友的评论,我觉得非常有趣。 



还真是万物皆可元宇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