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富有家庭出身,牛津大学毕业,曾任世界银行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副行长......米努什·沙菲克,现任哥伦比亚大学校长,光鲜的履历一直铺垫着她光明的前途。

然而最近,她正身处一场风暴中心。在以哈冲突持续之际,美国高校爆发的亲巴勒斯坦抗议愈演愈烈,哥伦比亚大学成为了抗议的主阵地之一。4月18日,为应对哥大学生的抗议活动,沙菲克让警察进入校园,清理抗议学生的帐篷,逮捕了一百多名哥大学生。

这样的处理方式招致哥大教员们的不满。对此白宫表达了严正关切,许多共和党议员认为沙菲克让“学生权利受到了前所未有的侵犯”,剥夺了“学术自由的基本要求”,并要求沙菲克辞职。

沙菲克是一个怎样的人?她的背后有哪些故事?她能否保住校长职位,还是会重蹈哈佛大学和宾夕法尼亚大学校长覆辙?《凤凰大参考》“2024影响世界的女性人物故事系列”第六篇带您了解哥伦比亚大学校长米努什·沙菲克。

从靠近大学剧院的地铁站出口上行,直行一小段路再转左,很快就能看到哥伦比亚大学校园标志性的草坪。校长米努什·沙菲克自然较少搭乘地铁,但透过她那坐落于雅典娜女神像后老图书馆二楼的办公室窗户,她的目光很难从大量声援巴勒斯坦的学生示威者身上移开。

生于埃及亚历山大港,靠着知识年少有为堪当世界银行重任,此后一路开挂纵横英国政治和学界,米努什·沙菲克连日来遭受着美国舆论暴风雨般的口诛笔伐,字里行间就差明说“你虽然贵为英国上院议员,但靠英国佬的平台起势力,凭什么还赖着藤校校长职?”



▎沙菲克面临着如何处理抗议学生的艰难选择,此前她向国会议员承诺会采取积极行动。

从20世纪60年代开始,美国学生运动成为了社会变革的重要力量,成为“美国之夏”媒介奇观。当时学生运动主要集中在反对越南战争、争取种族平等、性别平权以及环境保护等方面。这些学生运动不仅反映了当时美国社会的深层次矛盾,也推动了社会的进步和发展。

当时的历史背景是美国社会经历了从工业社会向后工业社会的转型,这一转型带来了经济的快速增长和社会结构的重大变化。随着物质财富的增加,青年人开始追求更加自由和多元的生活方式,对传统的价值观和生活方式产生了质疑和反抗。学生运动具有明显的政治性和社会性特点,它们不仅仅是对特定政策或事件的抗议,更是对整个社会制度和价值观念的挑战。

沙菲克自然不想步哈佛和宾大校长后尘,但无论结果如何,美国大学的撕裂,已经不可挽回,上世纪60年代美国校园中种族、性别等议题催生的社会运动,正在重新轮回。



带着“中东”标签的美国精英

美国媒体多少带有嘲讽口吻描述米努什·沙菲克其实也不公平,起码是故意回避她阿拉伯血统中的“美国基因”。出生于亚历山大港的富商之家,和那个时代及至今日的埃及精英一样, 沙菲克打小就被送去美国学校读书,她就读的舒茨美国学校,今年刚好建校100周年。

正如早年巴勒斯坦在美国的一种标志性符号萨义德那样, 沙菲克很长一段时间都把中东作为自己的人生标签。 上世纪60年代,也是埃及卷入巴勒斯坦以色列冲突大背景下,沙菲克父亲的财富岌岌可危,但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们举家迁往美国,先后颠沛落脚在萨凡纳、北卡罗莱纳的首府罗利等,埃及人对知识的痴迷和某种崇拜,最终在沙菲克身上应许。1983年,沙菲克从马萨诸塞大学阿默斯特分校以优异成绩拿到经济学学士学位,然后到伦敦政治经济学院和牛津大学,先后获得硕士和博士学位。



▎ 1986年仍处于学生时代的沙菲克与她的同学们在一起。

在牛津大学攻读博士学位期间,她已经开始崭露头角,参与世界银行的工作,在学术界显山露水后,36岁的她成为世界银行最年轻的副行长,这也为她后来在学术和政治旋转门游刃有余回转奠定了重要基础。

在2008年经济危机前后,或许是出于学有所用的目的,她加入英国政府国际发展部(DFID)担任国家项目主任,负责英国在非洲、中东、亚洲、拉丁美洲和东欧的所有海外办事处和融资。2008年,她被任命为常任秘书,负责管理100多个国家的双边援助计划、联合国、欧盟和国际金融机构的多边政策和融资,以及整体发展政策和研究。



走出象牙塔,展露政治手腕

如果将沙菲克误认为没有任何政治手腕的学者就大错特错了。她打破哥伦比亚大学长期以来和纽约警察局的某种君子协定,将后者引入大学驱赶示威学者,这样的凌厉的面孔早在她执掌伦敦政经时就显露过。

2016年9月,沙菲克被任命为伦敦政治经济学院下一任院长时,许多人还以为她会和前任院长社会学家克雷格·卡尔霍恩一样,在学术圈继续耕耘。但没想到的是,经过英国政治的洗礼,她新官上任三把火,大力引入临时合约的教师,以至于到2023年7月,伦敦经济学院的学生与长期教职员比例成为英国同类大学的垫底。这把火在学院工会中燃烧,工会于2023年夏天采取的合法罢工行动,沙菲克的铁面再次显露,她和管理层决定对参与该行动的学术人员实施惩罚性工资扣除,一些参与运动的教授和员工收到的7月工资单显示,他们的月工资被扣除了75%。



▎沙菲克于2023年夏季卸任了伦敦经济学院的校长一职,并宣布担任哥伦比亚大学校长的新职位。

表面上看,从伦敦到纽约的沙菲克面临的是巴勒斯坦和以色列,以及背后的信仰问题,其实,她要处理的是大学校园和所谓言论自由边界的问题。她的露怯早有痕迹。以至于这次美国媒体爆料,她不得不雇佣强大的外援,包括律师、政治说客等。



抗议风波,她如何“追求自我议程”?

早在英国担任伦敦政经学院院长的时候,她就曾参与英国新通过的《言论自由法》讨论。

《2023年高等教育(言论自由)法》中,包括设计建立一个新的言论自由投诉系统,同时也将加强英国高等教育机构保护和促进全国各地校园内学生、教职员工和来访演讲者言论自由的法律责任。

在英国注册的高等教育机构不仅要采取措施确保言论自由和学术自由,而且要推广这些重要的价值观。学生会亦须承担与大学及其学院相同的法律责任,采取合理可行的步骤,确保合法的言论自由。不遵守规定的高等教育机构和学生会可能面临包括罚款在内的制裁。

当时担任上议院议员的沙菲克,在辩论中如是说,“这是一个有趣的问题,特别是考虑到高等教育部门面临着如此多的其他挑战,是否需要用23页的立法来解决0.06%的问题?”如此躲闪的态度,显示了她不太想触碰这样的话题。但人生就是如此吊诡,你越不想触碰的东西,就越会遇到。这不,在伦敦躲避的麻烦事,转年就在纽约遇到。



▎哥伦比亚大学的许多教师批评沙菲克处置学生抗议的手段。

沙菲克在华盛顿听证会上的证词,又展现了她凶狠的一面。校方向委员会提交的文件显示,哥伦比亚大学让超过15名学生停学,要求五名教授离开课堂,至少有三名教授面临着让犹太学生感到不安全的指控。

尽管她在纪律处分个案方面的证词让学术自由的支持者非常愤怒,但这种方法在听证会上似乎很奏效。沙菲克一改在英国时的态度,声称大学“不能也不应该容忍对这一(言论自由)特权的滥用”。

她最近在社交媒体上说,她对校园内的恐吓和骚扰行为“深感悲痛”,同时声称这些紧张局势“被与哥伦比亚大学无关的个人利用和放大”,以“追求自己的议程,”尽管她没有具体指出任何人的名字。

看到这,很多明眼人都会噗嗤一乐,“追求自己的议程”,为了保住声誉和步步高升的饭碗,如此种种,又何尝不是她自己的议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