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峰终定律


又一位有开创意义的经济学大师离世，只要了解过决策管理、认知心理学、个人行为管理等领域的人，一定听说过《思考，快与慢》和其作者诺贝尔经济学大师丹尼尔·卡尼曼（Daniel Kahneman）。


我以前多次介绍过卡尼曼的理论，今天继续缅怀大师，本文想跟大家一起重读《思考，快与慢》的最后一部分——人如何获得幸福。



就从一个在营销上被广泛使用的“峰终定律”开始吧。


峰终定律是指，一个人对一件事、一段经历、另一个人的感受，既不全面，也不客观，往往取决于中途最极致的体验和最后的结局。


这个定律有一个著名的“结肠镜检查实验”：患者A的检查持续了8分钟，完成后立刻中止；



患者B完成检查后又进行了几项痛苦程度低于前者的检查，共持续了24分钟。



事后，卡尼曼让两位患者用1~10来对痛苦程度进行总体评价，按理说，前面8分钟的痛苦程度都是一样的，但患者B还经历了更长时间的检查，应该感到更痛苦，可实际上，患者A给出的痛苦评价高于患者B。


原因在于，虽然两者的痛苦“峰”值一样，但患者A结束于7分痛苦，而患者B结束时只有1分，患者A的峰终平均值是7.5，而患者B只有4.5，至于中间的痛苦过程，虽然体验了，但事后评价却被忽略了，这就是“过程忽视（duration neglect）”。


类似的还有“冰手实验”，大家可以看书中的原文。


峰终定律后来被大量的运用在产品和服务设计、市场营销上，商家希望用较低的成本，让顾客获得更好的体验评价。


比如宜家把1块钱的冰淇淋放在结账之后，就是在“终”上作文章；坐过山车时，因为几分钟的“尖峰体验”就可以忘记一个小时的无聊排队；出租车公司要求司机送到站时，下车帮乘客拿行李；海底捞在顾客用餐过程中进行各种新奇的表演，在用餐结束后赠送小礼物……


但这个理论用在营销上，实际上有点歪了，就像第37章的标题《你有多幸福》，卡尼曼的本意是讨论一下——人们应该如何正式的评估自己的幸福体验。


二、钱能够买到快乐吗？


卡尼曼总结“峰终定律”的本意是想说明，普通人对生活感受的决策很可能出现真正体验不一致的情况，被自己的印象所误导。


举一个典型的例子，一个女生不幸与一个渣男交往了一段时间，虽然这段时间的大部分时候，渣男带给她的是没完没了的伤害，也导致了她最终离开他，但你如果让她事后再评价这段经历，她的判断却主要受“峰”和“终”的影响，“峰”是交往的过程中，渣男做过几件非常浪漫感动的事，“终”是在分手时，渣男表现出的悔过和痛苦，可那些带给她伤害的渣男行径，痛苦水平不是最高但却持续进行，在事后评价中的权重却非常低。


卡尼曼认为，普通人对生活的当时体验和事后印象常常发生矛盾，导致人的很多决策失误。


以上面为例，如果她无法正确地评估自己的这段感情经历，就无法从这段失败恋情中获得正确经验，这就是为什么有些女生一而再、再而三地遇上渣男的主要原因。


卡尼曼认为，普通人的事后回忆很容易被“峰终定律”欺骗，所以需要科学的方法去评估和记录自己对生活的真正感受。


卡尼曼为了这一系列的行为经济学实验，设计了一个名为“昨日重现法（Day Reconstruction Method，DRM）”的方法，让人们可以正确地评估自己的体验，这套方法不但可以做实验，也推荐大家日常使用。


我们请他们将昨天的生活分为如同电影一样的多个片段，然后详细叙述出来，并将自己几种感觉的强度划分了等级，等级范围为0~6，其中0=没感觉，6=感觉最强烈。这种方法证明，能够详细回忆过去情境的人也能重新感受到过去事情发生时的感受，甚至可以体验到他们先前对这些情绪的生理反应。


卡尼曼利用这个方法设计了一整套“幸福指数分析”实验，对1000名美国人进行每日调查，其中有一项目就是人们很兴趣的问题——钱可以买到快乐吗？


答案是这样的，分为两部分：


第一，贫穷确实可以增强人的痛苦体验。


同样是患上头疼，位于收入分配前2/3的中产家庭中，19%的忧郁倾向会增长到38%；但在收入分配最后10%的穷人中，忧郁倾向则会从38%增加到70%。穷人对离婚和孤独的负面体验高于其他人，对周末的幸福体验小于其他人。


第二，经验自我的幸福感会随着收入增加，但超过某个标准后，就不再提升。


比如高消费地区的人的家庭收入超过7.5万美元时，他的经验自我的幸福水平就不会再提升，虽然更高的收入能使人们有能力做更多有趣的事，比如度假、听歌剧、改善生活环境等，但这些增加的快乐却无法在情绪经验的报告中显示出来。


三、更好地管理自己的生活


卡尼曼认为，这套“昨日重现法”对于个人和社会而言都是有意义的。


对个人而言，人想要掌控自己的生活，多做让自己开心的事，见自己喜欢的人，就需要正确地评估自己的真正感受，而不是只凭“峰”与“终”就草率做出结论。


对社会而言，可以科学地评估各种政策对人民幸福感的真实提高程度，所以卡尼曼参与了经济学教授艾伦克鲁格提出的“国民幸福指数”研究。


该研究认为，不能只用GDP去评价一个国家的发展水平，国家的发展以国民的幸福感为最终目标，但如何去测量人的主观幸福，却一直是一个难题，而卡尼曼在行为经济学方面的这一系列研究，刚好提供了实证方法。


卡尼曼的“峰终定律”和幸福测量方法，其实涉及到一个人的价值观问题：如果把自己生命中所有的时间分为少数关键时刻和大部分普通的时刻，那么，你追求的幸福是在少数关键时刻的刻骨铭心的巨大幸福，还是大部分时间细水长流的平凡幸福？你是希望自己的人生以一种轰轰烈烈的方式留在所有人的心中，还是独自静静地享受自己的人生终点？


再一次缅怀这位行为经济学的大师丹尼尔卡尼曼，他的努力把似乎只与企业家、银行家、政治家有关的经济学和普通人的生活工作联系起来，让我们可以更好地评估自己的人生，做更好的决策。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人神共奋 （ID：tongyipaocha），作者：思想钢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