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

TikTok形势危急。在美国众议院快速通过强制剥离法案后，TikTok回应称，希望参议院能认识到法案对1.7亿美国用户的影响。那么TikTok在美国参议院命运如何？接下来的会是闪电战还是持久战？TikTok还有哪些机会？《凤凰大参考》特邀一线观察者、旅美学者王浩岚解读。

作者丨旅美观察学者 王浩岚

编辑丨侯逸超 贺涵

在周三（3月13日），美国众议院以352票赞成，65票反对的压倒性优势通过了强迫字节跳动剥离TikTok的法案后，许多评论的声音似乎都认为该法案迅速通过参院、进而导致TikTok遭遇在美面临被封禁或被出售二选一的境况已经是板上钉钉的大概率事件。但仔细梳理当下国会，特别是参院的政治生态和议员态度就能发现，强制剥离TikTok法案的前景远没有部分外界人士估量的那么乐观。



▎要求字节跳动在六个月内剥离旗下短视频平台Tik Tok的法案，在美国众议院内以352票对65票通过。

参议院和众议院不同，由于有冗长议事规则（Filibuster）的存在，重大立法问题往往需要消费大量的时间精力，经历多项繁琐的议事程序考验，以及凑够打破冗长辩论所需的超级多数五分之三赞同票之后才能有机会进入投票环节。

因此，针对TikTok的法案到了参院，显然从程序上就无法复刻众院一周内从提出到委员会通过再到全院表决通过的闪电战策略。而由众院中国特色委员会主席加拉格尔（Mike Gallagher）牵头的此轮针对TikTok法案之所以能突破之前类似法案屡屡受阻的命运，靠的正是这种打对手（相关游说组织和利益集团）一个措手不及、用时间换立法空间的策略，再加上持续营销对中国一切事务的恐惧情绪和将一切涉华问题泛国家安全化的错误宣传，才能成功在众院顶着政治和游说压力通过。



▎3月13日，TikToK用户在美国众议院场外举行抗议。

而到了参院，类似的出其不意效果，显然无法轻易复刻。根据参院话事人，多数党领袖查理·舒默（Charles Schumer）对众院通过针对TikTok法案的公开表态来看，参院并不打算迅速将众院的TikTok法案放入参院的立法日程，反而会将皮球踢给负责该类型法案的参院商务委员会进行进一步审议。

舒默对于众院TikTok法案不置可否的态度，一方面反映了他不能完全忽略一个外界十分关注、众院又以压倒性优势通过的重要法案，但另一方面也凸显了他作为政党领袖在这个问题上所面临的困境。



▎特朗普担任总统期间，曾试图封禁TikTok、推动它的中国母公司字节跳动将该平台卖给新的所有者，否则将在美国苹果应用商店将其下架。


舒默的民主党党团中，除了赞同众院法案的人外，也有不少反对众院TikTok法案的声音。进步派议员有的担心该法案可能会导致民主党失去年轻选民的支持，有的则是认为如果要对科技公司开展立法，不应该只针对TikTok一家公司，而应当负责参院版本TikTok法案审计的商务委员会主席玛丽·坎特维尔（Maria Cantwell）并不完全赞同众院的法案，也不打算立即将TikTok法案放到委员会的议程之上。

民主党党团内在TikTok相关法案上的分裂，把舒默放到了一个比较为难的地步，加之选举年的大背景，舒默会有多大动力去做一件分裂党内共识、开罪党内重要委员会的主席和其他同僚，并消耗参院本就有限的立法时间推动很可能费力不讨好的一项法案，恐怕要打上巨大的问号。



▎3月13日，TikTok首席执行官周受资发布视频，呼吁用户“保护你的宪法权利。让人听到你的声音”。

另一方面，随着TikTok法案在参院面临被下放到委员会并“进一步考虑”，让该法案面临复刻其他不少众院高票通过，最终在参院胎死腹中被默默掐死的冷冻命运。立法周期的拉长，给予了外界游说组织和利益集团介入幕后游说阻挠的操作空间，同时允许政治面反对法案势力气候成型。即便是在短短的一周内，TikTok法案已经聚拢了一大批跨越意识形态和党派属性的反对者。

现在看来，不仅是左翼的进步派和支持第一修正案言论自由的各类社会公益组织（比如ACLU）竭力反对众院版本的TikTok法案，连最早开启TikTok政治麻烦的始作俑者特朗普和其支持者（MAGA派共和党人）都转变态度反对针对TikTtok的行动。再加上一贯反对政府干涉的自由意志主义的共和党政客和保守派组织，反对TikTok法案的势力已经涵盖了美国政商界的多个关键派别，而随着时间的流逝，类似的反对声音和因为反对势力壮大而投鼠忌器的议员，只会是越来越多。



▎大量美国年轻人使用Tik Tok。


综合来看，TikTok法案在参院的前景，远不如外界部分观察人士所说的那般乐观。立法程序上的限制，加上正在膨胀的反对势力，以及大选年的政治现实，都让TikTok法案有相当大概率面临在参院被“暗中闷死”的结局。

或许有些议员会尝试将改良后的众院版本法案加塞到其他近期参院需要通过的重要立法事项上，通过经典的议会“借壳上市”办法来强行通过国会。但考虑到当前财年仅剩的几个拨款法案在下周就必须通过，基本上没有机会给其他政治议题加塞的机会，其他近期剩下的立法窗口（比如外国情报法案/FISA重新授权）本身就属于争议极大的政治难题，短期内TikTok法案搭其他立法窗口顺风车上岸的可能性也微乎其微。

随着国会三月末进入长达三周的复活节休会，TikTok法案的支持者即便是想在参院有所作为，至少也要等到四月中旬之后才有机会。



▎2023年3月，美国华盛顿，TikTok首席执行官周受资在众议院能源和商务委员会听证会上作证。

而政治上来说，一个月的时间，足以掐灭一切势头。



▎当地时间11日，TikTok在软件内弹窗推送消息，鼓励用户致电议员们以表达反对法案的态度。


即使最终国会能够通过某个版本的TikTok剥离/封禁法案，众院版本法案和其他TikTok相关议案中的法理问题，特别是涉及第一修正案自由言论权和第五修正案正当程序权，以及之前阻挠特朗普政府封禁TikTok的伯曼修正案等一系列法律障碍，仍可能导致法案被联邦法院叫停美国政府针对TikTok和字节跳动的行动。

所以，有关Tiktok问题的讨论和政治角力，可以说，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