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在晚饭时间姗姗来迟,从张江到市区的拥堵里甫一脱身,额头汗涔涔的他急急落座,在众人的欢呼或者说起哄中连说抱歉。在坐的大多是X的校友,有生人,有熟人。他毕业几年创业就很有样子,经历又颇具传奇性,于是熟人便撺掇着他聊聊自己的创业经过,三年工夫,是怎么从一个司机变成法人,干到今天上亿营收的?


这个故事和努力关系不大,但和运气、信念沾点边。


起初,X的公司由一个科学家Y创立,那位学者当时在评比科研界十分倚重的某奖项,他以为自己十拿九稳,结果竟然落榜。于是Y就回忆起评委曾问他:“你一边做科研,一边开公司,能平衡吗?”事后想起来,难道这话是在敲打他不要一心二用?再揣度也没用了,Y为了追求更大的愿景或荣誉,索性破釜沉舟,不要公司了,挥手自兹去。而当时,X只是这家公司的一名技术人员。


这公司一下子人走茶凉,火热的融资进程也打住了,很多员工看不到发展,纷纷离开,同时外敌环伺。几经周折,公司被Z控制,Z此前是一家外企的中国区负责人,照X的说法是,Z拼命想从公司账户上拿钱,而他和另一名同事就拼命护着那些钱。那段时间,X被贬为打杂的,兼作司机,他心灰意冷之下也寻思着不干了。没成想,某天晚上,Z酒后在大街上裸奔,因寻衅滋事被拘留了。


命运的齿轮就在此时开始转动。


X就问家里要了钱,把公司盘下来了,从被边缘化的司机逆袭成为法人。三年时间,公司营收从几百万跳到几千万再到一亿左右。曾有某家头部VC找来话事人一起看这项目,那位大佬把能给的估值、投资额都报了,但有个条件,他们要从美国拉来一个背景更fancy的团队进行整合。X婉拒了,觉得他要担的风险太大。


X讲完,笑说每次投资人都不乐意听他这魔幻现实主义的创业故事,慢慢也就不讲了。坐在他对面的FA兄弟立马接腔:“和投资人就得说怎么不忘初心,坚守这公司。”


我听完后,有了两点感想。一是对外融资的故事总是经过包装的故事,就算一开始创业者和你掏心掏肺,投资人还不一定愿意听,他爱听的是符合这套风险投资体系的话语,他爱听的是能够向上报告的行业黑话。二是创业团队里总有宫斗,而最终险胜的,大概率是运气更好的那一方。


就像OpenAI在那个周末无限反转的斗争戏码,外人很难从已知的消息里看出什么真相。公众只看到,这场为期两周的混乱里,Sam Altman在11月17日被逐出公司,董事会对外的官方说法是,Altman在和董事会的沟通中不够坦诚。


但是,董事会为什么突然做出这个决定,其实OpenAI一直没有给出明确的说法,目前也只是对外宣称成立了独立调查组来查清整场政变的真相。不过,由于OpenAI特殊的非盈利架构,所以董事会的职责是维护AI发展的安全性,而不是把商业盈利放在第一位。


因此外界猜测,Altman和董事会的分歧可能在于公司将AI商业化的速度这个问题上,尤其是Q* model取得了突破性进展后。另外,也有媒体猜测是Altman可能和软银的孙正义以及中东投资人谈了建立芯片公司的项目,因此引起了董事会的不满。


无论什么原因,以OpenAI首席科学家Ilya Sutskever为首的董事会发动了对于Altman的讨檄之后,事情急转直下。OpenAI的早期投资者微软邀请Altman就职,OpenAI大部分员工都签了联署,威胁如果Altman不回来,自己就离职。离奇的是,在宣布了未来的公司CEO人选之后,连Ilya都倒戈,加入了这份联署之中,想要Altman回到公司。


直到11月29日,Altman正式以CEO身份回归公司,微软在OpenAI重组的董事会里获得一个无投票权的观察席位。对于Ilya的去留,Altman在给公司员工的memo里写道,他很尊敬Ilya,期待继续他们在工作上的合作关系,也正在谈Ilya要怎样展开自己未来的工作。不过显然,Ilya已经不会回到董事会了。


这场政变以Altman被逐出公司最后又重掌大权告终,一直他都以善于和外界沟通的形象示人,投资人也更喜欢他,如今OpenAI估值高达860亿美元,Altman功不可没。


Ilya的确更像一个深沉的科学家,在《卫报》为他拍摄的纪录片里,Ilya就是一个穿帽衫的极客形象,思考着技术和哲学问题。他会在海边散步时缓缓地吐出未来地球上的场景,不带任何情绪地谈AGI:“不是说它会主动憎恨、伤害人类,它只是会太强大了。一个很好的类比就是人类和动物,人类可以爱动物,但人们要在两个城市间建造高速公路时,我们不会征求动物的意见。”


假如Altman和Ilya真的分别代表了OpenAI商业化和安全性的阵营,那今天的结局似乎确实印证了——资本赢到最后。但孰是孰非,也未有定论。


目前OpenAI给外界的观感就是,一切事态发展的原因都不透明,这也招致了很多质疑。就连马斯克都说,我们都想知道为什么Ilya当时要投票开除Altman,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现在他对Altman的情绪也很复杂。


也许OpenAI独立调查组最后对外出具的结果也只是公关辞令,我们可能永远不会知道这两周OpenAI内部到底在斗些什么,这斗争在多大程度上关乎AGI掌控世界的速度。或许,被逐出董事会的Ilya在几十年后,在一个被更高智能控制的人类世界里,会想起这个11月里,他策反又倒戈的时刻吧。


创业难免斗争,X就像Altman那样成为了幸存者。那些创业中的隐秘故事却或多或少地被藏起来,逐渐被忘掉。听说他前阵子给公司买了一部分资产,因时局竟然翻了倍。饭桌上,大家纷纷举杯敬他。我心想,该敬的,总归还是“运气”。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东四十条资本 (ID:DsstCapital),作者:竺晶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