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灵修在年轻人中走俏。


有人前往巴厘岛、尼泊尔、斯里兰卡参加大师课，在山谷中沉思；也有人通过买紫水晶、黄水晶，期待好运降临。


上海女孩叶枝在职场低谷期，花2W元报名了一个线上灵修课，本来期待收获一些内在力量，却因为没有报名更贵的高阶课，被老师批得一无是处。


痛定思痛，她对这个行业彻底祛魅。


所谓灵修，简单来说就是心灵的修炼，关注人的身心健康和个人成长。像星盘咨询、塔罗占卜、奇迹课程、家排疗法等，都属于其范畴。


它是玄妙的，也是非理性的。不少人沉浸其中，把“清理、卡点、能量”这些词挂在嘴边，甚至为此付出百万代价。


花2W报灵修课，课堂大哭成常态


“感觉自己太傻了！花2W买了个教训。”


叶枝现在回想起自己参加灵修课的经历，依然气得情绪激动。


那段时间，她跟新来的领导合不来，痛苦得每天在辞职边缘徘徊，只能跟男友抱怨“万一被裁员了怎么办”。


然而，男友工作很忙，经常是她还没说完，就被打断。


碰巧这时，她在网上看到一门灵修课，海报上“活出平衡人生，拥有内在喜悦”的宣传语，一下子击中了她的心。


不过看着2W多的费用，她有些犹豫。毕竟，这差不多是她一个半月的收入。


她把课程加入收藏夹，周末特意花了两天时间，查阅了大量资料。她不是个冲动的人，但看着那么多跟她一样迷茫的人，在上完课后快速蜕变，在一个失眠的夜里咬咬牙报名了。


老师先把她拉进一个群，群里接连不断的欢迎声，让她感受到了现实生活中没有的温暖。


课程一开始，助教就要求她在问卷里填写自己的家庭情况和面临的问题，说这样才能有针对性地改变。


叶枝印象特别清楚，有一栏是写家庭年收入的，她还仔细算了算才填。当时没多心，直接写了真实信息，后来她才意识到，镰刀从这时起就已经准备好了。


课程是在网上进行的，每周一次，一共2个月。每次上课前，导师会让大家静坐5分钟，并习惯性用一些很玄学的词，比如怎么向宇宙下订单、如何靠吸引力法则赚钱、如何心想事成等。


可具体要怎么做，就没有实质性内容了。导师只会告诉大家，内心能量决定外在疆域，所以出现问题不要急，可以默念“谢谢你、我爱你、对不起、请原谅”，跟自己和解。


叶枝发现群里的学员90%是女性，一类是像她一样的白领，对生活有追求，有能力也有意愿花钱进行自我提升。另一类是宝妈，困在家庭中看不见自己的价值，需要外界的看见和认可。


在课程中，大哭是常态。有时，导师会故意煽情，讲一些死亡、亲情相关的话题。还会让学员分享自己脆弱的时刻，讲着讲着就有人泪流满面。


让叶枝印象最深刻的，是一节课是关于原生家庭的，几乎每个女性都分享了自己被忽略、被控制、被打压的故事，课堂俨然变成痛苦剖析大会。


不管你说什么，导师的口头禅都是：要接纳一切、放下批判、好好修心、让金钱流动起来......


拿捏人性脆弱之处，PUA式逼学员


学习课程两个月来，叶枝尝试着进行冥想、写感恩日记、静坐，完成了第一部分的课程。


可到了最后两节课，画风一下子不一样了。2个小时的课，导师会花1个多小时来介绍3.8W的高阶课程，对于没报名的学员，讽刺打击无所不用其极。


叶枝亲眼看到导师质问一位宝妈：“你现在不改变，难道想让孩子还这么庸庸碌碌下去吗？”


“学了之后，你肯定会变得更智慧。但自己不行动，谁也无法唤醒装睡的人。”


在屏幕另一端，那位妈妈低下头，红了眼圈。


因为本身是做互联网行业的，叶枝对转化成交这一套了然于胸，可看到这么赤裸裸的PUA式逼定，还是有些吃惊。


也是在这时，她彻底看透了这门课的本质，其实就是披着灵修外壳的消费主义，推崇不劳而获的神秘学。好像只要你心诚了，就能得到想要的东西。


课程自始至终都在刻意营造一种虚假的和谐，在那种环境下，痛苦在意念中被清除。可回到现实生活中，一切如旧。


有个看起来20出头的女孩，上一节课还在哽咽着说信用卡还不上，下一节课就在群里甩出几万元的下单截图。导师把她当作榜样，直言她以后一定会过上想要的人生。


叶枝私下劝这位女孩不要报名，不然利滚利欠得更多了，没想到对方反而来了句：“我要改变自己，钱可以再赚，知识越早学越好，还能产生复利。”


叶枝有些震惊，原来“复利”还能这么用。盯着这句话，她终于明白，放下助人情结，尊重他人命运，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想当初，她又何尝不是在困顿中病急乱投医，把这门课当成救命稻草。对这行了解得越多，她越庆幸自己没有入坑太深，及时停了下来。‍


她看到另一位叫“学霸猫”灵修导师，鼓励学员打破内心金钱卡点，把买买买作为提升心性的一部分。竟有学员真听了她的话，明明收入微薄，却住着五星级酒店，买起奢侈品来毫不手软，最后在百万负债面前不知所措。


灵修不全是骗局，但要认真筛选


为什么有越来越多的人痴迷于灵修呢？


可能是因为在不确定的生活中，灵修提供了一个万能答案。在外界环境难以掌控时，起码可以掌控自己心。


它就像是心理按摩，哪怕无法解决现实困境，但能让人获得片刻喘息。


以前，灵修瞄准的是少部分精英圈层。


2021年，一位32岁的女性投资人去参加灵修课时，在“四人辱骂一人”环节晕倒，抢救无效而亡，留下两个年幼的孩子。 


近两年，灵修从线下转到线上，开始收割普通中产和职场年轻人，这才有了像学霸猫社群这样的乱象。


当人们内心压力很大，感到痛苦无助时，难免会产生强烈的学习需求，想迫切走出困境。


也因此，灵修市场发展迅猛。据全球健康研究所的报告预测，全球疗愈经济将以每年约10%的速度增长，到2025年，疗愈经济的市场规模将达到7万亿美元。


然而，花钱、消费，并不能解决人们的心灵困惑。


很多问题，除了自救，他人爱莫能助。


受访者为化名。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外滩TheBund （ID：the-Bund），作者：X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