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糖药诺和泰（Ozempic）和威格维（Wegovy）因为具有减肥功效，今年流行趋势见长。


而根据国家地理对一家隶属于美国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U.S.Food and Drug Administration，FDA）的药品标签披露机构——药品指导准则（Medical Guides，MGs）的分析，一种已位列濒危物种的猴子——食蟹猴，被用于测试这两类药物。


去年，食蟹猴被世界自然保护联盟（International Union for Conservation of Nature ，IUCN）划定为濒危物种。专家团体发文称，这一决定部分是因为它们被用于生物医学研究。诺和泰与威格维正是基于食蟹猴进行测试的最受瞩目的两类药品。


食蟹猴经常被用于动物实验。去年，世界自然保护联盟（International Union for Conservation of Nature）将食蟹猴列为濒危物种。该物种是美国第一大进口灵长类动物，其中半数以上来自柬埔寨。｜THOMAS MARENT， MINDEN PICTURES


食蟹猴拥有白色的腹部，以及灰、褐不等的皮毛，以及最具有标志性的等身长尾，因此又被称为“长尾猕猴”。它是美国灵长类进口动物中体量最大的一种。


根据美国国家科学、工程与医学研究会（National Academies of Science， Engineering， and Medicine，NASEM）5月发表的一篇报告，仅2022年一年，美国就进口了近3.2万只食蟹猴。报告称，这种约61厘米高的猴子有半数以上来自柬埔寨，其余则来自毛里求斯、越南和印度尼西亚。


相关数据披露之时，恰逢实验猴运输行业争议缠身，其中尤以柬埔寨猴类出口非议最多。去年，一篇公开起诉书显示，美国政府指控柬埔寨官方及多家机构抓捕上千只野生猴充当实验室繁育猴。


除柬埔寨以外，许多其他产地也从野外捕获食蟹猴。根据濒危野生动植物种国际贸易公约（Convention on International Trade in Endangered Species of Wild Fauna and Flora，CITES）名下进行跨境贸易记录与管理的国际交易数据库，毛里求斯2021年向美国出口野生食蟹猴近4000只，2020年出口2285只。


目前，实验猴行业正面临公共关注的转折点。随着IUCN颁布新的濒危名单，监管举措也愈加严格。美国政府对猴类贩卖启动了一系列民事及刑事调查，同时，去年美国一条新通过的法案取消了新药品强制进行动物测试的要求。


同时，由善待动物组织（People for the Ethical Treatment of Animals，PETA）牵头，一系列动物保护团体正在倡导将食蟹猴列入《美国濒危物种保护法》（U.S. Endangered Species Act）。


如果该倡议通过，那么食蟹猴动物实验将难以为继甚至彻底停止，食蟹猴则可能复制黑猩猩在美国的命运，完成从实验动物到法定濒危动物的转变。


4月，动物保护团体向美国鱼类及野生动植物管理局（U.S. Fish and Wildlife Service，FWS）提交请愿书，申请在美国法律中将食蟹猴列为易危动物或濒危动物。按规定，本月FWS就需要对此议题作出初步回应。


华盛顿大学前灵长类动物科学家、PETA现任高级科学顾问丽莎·琼斯-恩格尔（Lisa Jones-Engel）说，这个问题十分紧急。


“作为灵长类动物科学家，我的整个职业生涯都在研究人类与非人灵长类之间传染病的动向，我了解，唯一科学、道德并且符合公共健康需求的选择是立刻停止非人灵长类的进出口。”她说。


照片中，濒危动物食蟹猴正在吴哥窟附近的寺庙中采集荷花。该种类栖息地遍布东南亚。｜SOE ZEYA TUN， REUTERS/REDUX


不过，最近一份美国国家科学院（National Academies，NAS）的报告总结说，在动物实验方面，现有动物中没有任何一种能够取代灵长类动物。报告称，虽然灵长类实验动物进口不具可持续性，但本土培育实验动物还需要更大力度的投资。


NAS委员会主席肯尼斯·拉莫斯（Kenneth Ramos）说，由于生物医学研究涉及药物与多个器官之间的反应，只有采用动物样本才能最好地进行试验。因此基于灵长类动物的研究仍然至关重要，在某些要求优先保证实验动物与人类具有紧密相似性的研究中尤是如此。


对于未来的几年，他补充说：“研究方法不断进步，我们有望减少乃至用其他方法替代灵长类及其他物种的动物实验。”


人类的替身


食蟹猴与人类在生理学上十分相似，因此往往被药企当作人类的替身，用于测试药品是否对生殖功能存在副作用，或会否对胎儿造成潜在危害。诺和泰，威格维和著名哮喘药替西伐单抗（Tezspire）都曾在食蟹猴身上完成此类测试。同时，食蟹猴也是最主要的用于毒理测试的灵长类动物。


非营利组织美国责任意识协会（Physicians Committee for Responsible Medicine，PCRM）参与签署了PETA请愿书。该协会的学术研究及教育活动领头人约翰·皮平（John Pippin）说，到目前为止，食蟹猴一直“唾手可得”，也很便于开展实验工作；由于相关运用比较广泛，因此人们对这种动物了解得也比较多。


然而，根据IUCN数据，美国与世界其他地方广泛使用食蟹猴进行实验测试及研究，伴随诸如栖息地减少和人类捕猎活动等其他因素，一并导致过去四十年中东南亚地区食蟹猴数量下降40%。


照片中展现了一只食蟹猴，这种动物被广泛用于动物实验。美国去年通过的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现代化法案（FDA Modernization Act 2.0）取消了对新药动物实验的强制要求。｜TOBIAS GERBER， LAIF/REDUX


“科研界应当对使用野生非人灵长类动物的行为及影响负责。”IUCN有关濒危物种的报告中这样写到。


皮平所在组织反对动物实验。他说，是时候放下基于动物的研究了。本土繁育猴并不能解决研究问题，因为动物结果常常不能成功适用于人类；而人类的组织样本，器官切片以及干细胞已经足以作为实验猴的替代品。


另一方面，由于食蟹猴的基因背景可能与一向宣传的有很大偏差，过去一些食蟹猴研究的结论本身仍然有待争论。


针对全球猴类贩卖产业的指控


2022年11月，国际猴类贩卖产业登上话题榜首，因为世界上最大的猴子供应地区之一柬埔寨的首席野生动物官员被美国指控贩卖食蟹猴。


美国官方在柬埔寨首席野生动物官员克里·马斯法尔（Masphal Kry）前往一场全球野生动物峰会的途中将其拘捕，同时起诉了另一位柬埔寨官员。


美国佛罗里达南区检察署（U.S. Attorney’s Office for the Southern District of Florida）声称克里及上司参与了一条长期运作的国际灵长类走私链，该走私链用野生猴类冒充人工繁育猴类，其中，克里个人输送野生猴至一家工厂“包装”成繁育猴，并通过参与走私获取收入。


该案件在猴类研究产业引起了连锁反应，诸如查士利华（Charles River Laboratories）和Inotiv等医药研发外包机构均公开表示此举及其他可能影响未来猴类采购的相关调查都给他们带来了不小的压力。


这类企业提供多种动物的供应服务，有时也会进行动物实验。以查士利华为例，根据该企业2022年依《动物福利法》做出的年度申报，其去年持有的灵长类动物达1.6万只。


该企业对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的公开申报有助于进一步了解情况：2022年，查士利华声明柬埔寨为其最大的猴类供应商，美国司法部（Justice Department ，DoJ）和FWS针对来自柬埔寨的数批猴类运输对该企业的活动展开调查。2023年2月，该企业收到大陪审团传票，被要求提交此次调查涉及的文件资料。


该企业称，此次刑事调查“与一项民事调查同时开展”，调查主体与前述机构一致。该企业认为，针对其活动产生的担忧是“毫无意义的”，同时，企业完整配合了政府调查工作。


该企业在提交证监会的文件中称其直到与FWS针对柬埔寨进口猴是否确为人工繁育猴的问题“能够达成一致并开展进一步的可靠确认进程”之前，自愿中止来自柬埔寨的进口贸易。


一位查士利尔发言人在一份声明中告诉美国国家地理，他们目前仍在照管一批采购自柬埔寨而被美国禁止入境的猴子。


FWS和DoJ均对这篇声明不予置评。


对外包机构的依赖


与此同时，自称为世界“规模最大且最值得信任”的灵长类动物供应商Inotiv去年发表声明承认其在柬埔寨的主要供应商下属员工因密谋非法进口非人灵长类而被指控违反美国法律。


动物福利研究所（Animal Welfare Institute）研究员埃里克·卡尔曼（Eric Kleiman）提到，Inotive近年来还收购了大量子公司，加强了行业集中度，他认为这导致追踪医药研发外包机构涉嫌违法或违反动物福利的行为更加困难。


在这些子公司当中，Envigo于2021年11月被Inotiv收购。根据该企业SEC申报，其于2018年1月1日至2021年6月1日从他国供应商采购非人灵长类动物。


针对这些交易行为的调查导致该企业于2021年6月收到了大陪审团传票。该企业称其一直充分配合并将继续配合官方有关这些交易的调查。


另一方面，2022年1月被收购的东方生物资源中心（Orient BioResource Center， Inc. ，OBRC）的长期副总裁加里·塔克（Gary Tucker）曾于2021年8月在国际野生动物贩运刑事调查中被起诉明知且故意向FWS代理机构“做出严重伪造隐瞒事实的虚假陈述”，并已认罪。


法庭文件显示，塔克曾谎称未保存有关东南亚食蟹猴人工繁育工厂检查的记录。大约五个月后，Inotiv收购了该公司。


巨大的产业


食蟹猴产业利益丰厚。2010-2019年间，食蟹猴活体交易金额达到10亿美元（约合71.6亿人民币）。去年八月，一位美国政府官员在一次公开会议上作证称，未出生的猴子甚至作为“期货”售出。


诺和泰与威格维的制造商诺和诺德（Novo Nordisk）在对国家地理发表的声明中称，该企业的确依赖外部CROs提供实验用猴。


不过，该企业的实验用猴并非来自柬埔寨。这篇声明称：“数年来，诺和诺德确保所有用于研究的非人灵长类动物都来自越南和毛里求斯两国经过审查并获得资格的区域。”声明拒绝就企业合作的CROs发表评论。


国家地理就该企业猴类试验及猴类采购提出了细节问题，对此，替西伐单抗药背后的两大药企——阿斯利康（AstraZeneca）和安进（Amgen）提议我们参考其有关动物测试政策的网上声明。阿斯利康表示，去年其有5.5万例研究是基于CROs提供的实验动物完成的。


阿斯利康的网上声明中还提到，动物测试是“将新药带给病人的过程中小而关键的一环。”安进在一篇与之类似的网上声明中表示，其正尽力寻求在研究中减少动物使用的可能性。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国家地理中文网（ID：NationalGeographicCN），作者：Dina Fine Maron，译者：绿酒，编辑：框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