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MacTalk(ID:MacTalkPro),作者:池建强,原文标题:《体面的裁员》,头图来自:视觉中国


上周写过一篇 Airbnb 的文章,意犹未尽,继续聊聊。Airbnb 本质上是一家做旅游生意的公司,2020 年时,疫情突然而至,扰乱了人们正常的生活节奏,很多人不得不放弃规划好的旅游计划。


这对 Airbnb 的影响是致命的,80% 订单取消,收入锐减。更恐怖的是,大家无法判断疫情什么时候能结束,如果持续好几年,公司绝对活不下去。而 3 个月前,Airbnb 还是硅谷新星、独角兽,估值 310 亿美金。


疫情实属黑天鹅,没人能想到。收入锐减,市场犹豫,未来预期不确定,怎么办?种种难题,考验着决策者的智慧。Airbnb 的一号位 Brian Chesky 思忖再三后,决定收敛业务。之前市场好的时候,公司雄心勃勃,围绕旅行做了一系列的新业务,招了很多人。现在 Brian 壮士断腕,决定砍掉一切非核心的业务。


砍业务,自然涉及裁员。


裁员,不管什么时候,都是一个悲伤的故事。但 Airbnb 的裁员,却得到了员工的充分谅解。几年后我再读起来 CEO 写给员工的裁员信,仍然觉得温情脉脉。我觉得在这种冲突的场景中,才能淋漓尽致显现出领导者的品性和公司的价值观。


咱们先看看 Airbnb 是怎么裁员的。


第一,一次性裁员 25%。第二,给员工超预期的赔偿。第三,第一时间同步裁员细节。


每一步里,都有门道。咱们一个个说。首先,如果要裁员,尽量一次裁到位,不要面对众说纷纭,莫衷一是举棋不定。因为每一次裁员,都是对士气的消耗。裁员的消息传来时,员工惴惴不安,或是恐惧,或是八卦,挺影响做事的心气。


那年双减之后,新东方一次裁员 6 万人,然后迅速把业务转向直播带货和其他类型的教学上。我当时感叹,俞敏洪是真英雄,有魄力,敢于决断。该坚决的地方坚决,该柔软的地方柔软。快速收敛业务,明确新方向,裁掉多余的员工,确保公司不沉,这就是坚决。


其次,给员工超预期的赔偿,这就叫该柔软的地方要柔软。裁员,说白了是一次劳资冲突,在这个冲突中,很难说清楚谁对谁错。


中国的法律是尽力保护弱者——员工,因为当前的环境中,大多数场景中,员工都是弱者。而美国的法律,则更强调劳资双方的对等关系。员工可以随时提出离职,公司也可以随时请你离开,只要按照法律的流程来就好。


说不清对错的时候,怎么体面地结束关系?最好的方法就是公司自己吃点亏,给受到伤害的员工补偿。Airbnb 的做法是法律要求赔偿 1 块,对吧?那我赔偿大家 3 块。有冲突说不清楚的地方,那我就让三分,即使有理我也让三分。


这样做的好处是员工的心暖了。我见过太多的裁员,最后都是搞得鸡飞狗跳。比如 Twitter,马斯克一顿乱操作,最后把公司和员工放到了对立面。这不是什么聪明的做法。公司未来还想往前走,还想起死回生,还想变得更好,只能靠员工。因为要知道,你能好,是因为有人希望你变好,为你做事,如果员工心都寒了,那……


但要想让员工的心暖,又反过来要求公司账上有钱。没钱怎么暖?这又牵扯出企业经营的一个重要问题,到底账上要留有多少现金?前段时间看李嘉诚的采访,我发现他反复说一句话:做生意最重要的是现金流。这句朴素简单的话里藏着无穷的智慧。


从这个角度看,一家公司账上至少要留能给员工 N+1 赔偿的钱。


最后,第一时间同步裁员细节。人们乐于传播小道消息,这是人性。你看历次大厂的裁员消息,都是各种谣传舆论先炸开了锅,各种微信群里,吃瓜群众最喜欢讨论这事。Airbnb 做得比较好的是,CEO 在确定好裁员方案后,第一时间给员工写了一封裁员信,坦诚说明了自己的想法。


这封裁员信写的情真意切,我放到文末,你可以看看。后来 Brian 在接受媒体时说了自己的想法:“裁员信最好 CEO 自己写,署自己的名”。很多公司在类似的场景里,谨小慎微,都是公关部门操刀,简单写几句官话,没有任何温度,冷冰冰的。


Brian 的裁员信之所以好,我觉得核心传递了几个信息:


1. 公司现在处于危机之中,没有办法再像以前那样拉长业务战线,而是要聚焦到核心业务。公司必须要裁员,要不然,船会沉。


2. 此刻,公司很难,很难。但我们也知道,对于那些要离开公司的人来说更难。


3. 裁员的决定和团队成员的工作表现无关,只因公司业务收缩。


4. 说明具体的裁员流程,包括补偿方案、股权、健康保险和职业支持等方面,尽力帮助每一个人。


5. Airbnb 的核心是归属感,而归属感的核心是爱。谢谢你们在最坏的情况下,你们都在展现最好的一面。


6. 写给留下的人:“向离开的人致敬的最重要方法之一,就是让他们知道他们的贡献很重要,而且他们将永远成为 Airbnb 故事的一部分。我相信他们的功劳将得以长存,就像我们的使命将长存下去一样。”


7. 写给离开的人:“我真的很抱歉。请记住这不是你的问题。这个世界从未停止寻找像你这样的人才,你们的才能造就了 Airbnb。我从心底感谢你们,谢谢你们的付出。”


实在不想加注脚,说得太好了。突然想起宫崎骏的一句话:“人生就是一列开往坟墓的列车,路途上会有很多站,很难有人可以自始至终陪着走完,当陪你的人要下车时,即使不舍,也该心存感激,然后挥手道别。”人生是这样,公司又何尝不是?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MacTalk(ID:MacTalkPro),作者:池建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