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BOSS直聘 (ID:bosszhipin),作者:贾嘉,编辑:白话日报,头图来自:视觉中国


你的领导一拍脑门,做了一个很蠢的决定,该提醒他吗?


OMG!他居然让孙悟空去管蟠桃园,猴子不吃甜食吗哈哈哈……


玉皇大帝给孙悟空官封弼马温,没人提出风险预警,还可以理解。但猴子以齐天大圣title二次招安,被派去管蟠桃园,居然也没人提醒一下,虽是剧情需要,但细想也有趣。


大胆推论:一是大家觉得玉帝可能故意坑隔壁老王呢——别以为玉帝和王母是夫妻,人家只是道友。二是大家都等着吃瓜看笑话。


吃领导的瓜这件事有多欢乐,又有多苦涩?对此最有发言权的人,是《红楼梦》里的职场王者——王熙凤。


接了一个不可能做成的项目


说起来,王熙凤在贾府看似风光,实际上比谁都难,因为她头上的领导实在太多。她是贾府长房媳妇,从孝道逻辑看,要向贾赦和邢夫人这对公婆汇报。


但按实际业务逻辑,她被调到二房来管家,还要向贾政王夫人这对夫妻汇报。她有一个实线汇报的上司团,还有一个虚线汇报的上司团。注意,这里有个隐患,到底谁是实线,谁是虚线,拎不清楚是要出大事的。


还有一个容易被忽略的汇报关系:贾琏与王熙凤。参照邢夫人和贾赦、王夫人和贾政,以及尤氏和贾珍,夫妻之间就是上下级。只不过,凤姐先讨好了最高决策层的贾母,又凭能力口碑压倒了丈夫贾琏——这意味着她架空了一个直属上司,又连了一条越级汇报线。


在开局阶段,王熙凤把各种关系处理得很好。看上去,王夫人是铁杆后盾,贾母是忘年闺密,邢夫人也被笼络得不错,三位男领导——可以当做不存在。很完美。


打破这种完美平衡的第一击,是鸳鸯女誓绝鸳鸯偶


有一天,邢夫人突然把凤姐叫过去,屏退左右,悄悄地问:有一件为难的事,老爷托我,我不得主意,先和你商议。老爷看上了老太太屋里的鸳鸯,要她在房里,叫我和老太太讨去。我想这倒是常有的事,就怕老太太不给。你可有法子办这件事么?


王熙凤不是没心计的人,但这回,她跟邢夫人真是掏心窝子有一说一,连老太太背地里说贾赦的话,都给邢夫人透了底:


“依我说,竟别碰这个钉子去。老太太离了鸳鸯,饭也吃不下去,那里就舍得了?况且平日说起闲话来,老太太常说老爷:‘如今上了年纪,做什么左一个右一个的放在屋里。头宗耽误了人家的女孩儿,二则放着身子不保养,官儿也不好生做,成日和小老婆喝酒。太太听听,很喜欢咱们老爷么?这会子躲还怕躲不及,这不是‘拿草棍儿戳老虎的鼻子眼儿去’吗?太太别恼:我是不敢去的。明放着不中用,而且反招出没意思来。老爷如今上了年纪,行事不免有点儿背晦,太太劝劝才是。比不得年轻,做这些事无碍,如今兄弟、侄儿、儿子、孙子一大群,还这么闹起来,怎么见人呢?”


首先,这事办不成,老太太不会放人;第二,这事破坏领导关系,老太太本来就对咱家老爷子不满,不能再拱火;第三,这事它就不对,对咱老爷子身体名声都不好,能劝就劝劝吧。


太天真了。你对领导说这件事做不了,一般情况下,领导想的是:那换个人来做。


乔布斯曾让某个工程师设计一个功能特殊的鼠标,该工程师表示做不了,第二天就被解雇了。接任的工程师见到老板第一句话就是:“我能做出那种鼠标。”


得罪实线领导,后患无穷


邢夫人听了实话,不但不领情,而且很不高兴。


“大家子三房四妾的也多,偏咱们就使不得?……老太太再心爱的丫头,这么胡子苍白了又做了官的一个大儿子,要了做屋里人,也未必好驳回的。我叫了你来,不过商议商议,你先派了一篇的不是!也有叫你去的理?自然是我说去。你倒说我不劝!你还是不知老爷那性子的!劝不成,先和我闹起来。”


王熙凤说的每一条都被驳回了:事情没错!感情好着呢!能办成!你不行,我上。


当然,最后一句话也透了底:老板需求我是不敢驳的(不然他能连我都换了)


王熙凤一片芳心喂了狗,赶紧见风转舵,开始疯狂刷大礼:太太说得对!父母哪有不疼好大儿的!我就是个傻子!


但她留了一个心眼,自己不揽事,只肯当助攻:“老太太今儿喜欢,要讨,今儿就讨去。我先过去哄着老太太,等太太过去了,我搭讪着走开,把屋子里的人我也带开,太太好和老太太说,给了更好,不给也没妨碍,众人也不能知道。”


如果说,邢夫人来找凤姐商量事儿,凤姐说一大篇办不了的理由,双方还是真诚相对的话,从这个时候起,一丝真诚都没了,全是敷衍。


邢夫人听了套路,居然“喜欢起来”,提了一个更荒唐的想法:我先不跟老太太说,先去找鸳鸯,鸳鸯同意了,老太太就不愿意放人也得放。


凤姐内心不以为然,嘴上继续彩虹屁送上:到底是太太有智谋,这是千妥万妥!别说是鸳鸯,凭他是谁,那一个不想巴高望上、不想出头的?


后面的事,我们都知道。鸳鸯发毒誓坚决不嫁,贾母大发雷霆坚决不放人。贾赦和邢夫人惹了一身臊,母子之间的相处也越来越尴尬。而邢夫人与凤姐的关系,自此也有了裂缝。


各种对凤姐羡慕嫉妒恨的人瞅着了机会,便挑唆邢夫人说:老太太不喜欢长房,都怪凤姐使绊子。于是双方积怨渐深,矛盾也越来越明朗化。


积怨深到什么程度呢?王熙凤甚至放弃了讨好邢夫人的努力,不求有功,只有无过。邢夫人的哥嫂带女儿邢岫烟入京投靠,贾母把岫烟交给王熙凤安排,王熙凤的想法是:让岫烟住到迎春那儿,“倘日后有些不遂意的事,纵然邢夫人知道了,与自己无干”。


可是,正如平儿所说,王熙凤终归是长房的人,实线关系在贾赦和邢夫人这里。躲得过初一,也躲不过十五。


复盘:王熙凤走错的几步微操


王熙凤劝邢夫人的第一番话,十足金玉良言,提供了情报,分析了利弊,也估准了结果。


但是,她的话术只错了一点,就是让邢夫人去劝贾赦。


她明知道邢夫人的为人:禀性愚弱,只知奉承贾赦以自保,次则婪取财货为自得,家下一应大小事务俱由贾赦摆布。而她自己,儿女奴仆,一个不靠,一言不听。——这样的领导,你是不是也遇到过?只知道跪舔迎合领导,一切以保住自己位子为重。既不关心业务发展,也不在意团队成长。


让这样一个人去驳回老板需求,比杀了她还难。


但问题是,邢夫人确实有无奈之处,她在这事上没有退路,要想自保就得往前冲。就像她自己说的,能劝早就劝了。她来找王熙凤的时候,期待可能是这样的:把这事再外包一层,让王熙凤去冲锋陷阵——凭着她与贾母的亲密关系,以及与鸳鸯走得很近的优势,或者能帮她完成项目,或者能帮她在贾赦面前背锅。事情做成就是领导英明,做不成就是执行层面不给力。


但王熙凤不主动揽事,邢夫人却也不好强迫,只能自己出马。王熙凤则全程不沾锅。她可能吃瓜吃得太高兴,忘记了好几件重要的事。


第一件,她话头180度转变,鼓励邢夫人向前冲的那些话,事后看来会极其讽刺。


第二件,鸳鸯向贾母控诉贾赦逼婚的时候,她没有安排任何人向邢夫人做信息同步。结果是鸳鸯都控诉完了,贾母也发过火了,邢夫人还一头雾水地来探消息,被骂了个措手不及。


第三件,邢夫人挨骂之后,贾母又拉了众人一起玩牌取乐,凤姐在牌桌上和老太太、鸳鸯、薛姨妈等人开开心心玩闹时,没想过一直待在一边的邢夫人多尴尬郁闷。


第四件,也是最重要的事是:站在邢夫人角度,这个计划,从一开始她就跟凤姐商量着办——这是两个人一块干的项目。你什么时候下船了?我居然不知道。


但在凤姐看来,她从来就没在船上。在执行过程中,凤姐全程喊加油鼓动邢夫人冲锋,自己一分力气没出,一点信息没同步,一点预警都没有,最后邢夫人挨骂的时候,凤姐不但一点责任也没分担,反而像局外人一样,跟贾母、鸳鸯铁三角更加其乐融融。——而且,鸳鸯、平儿、袭人三个人合起伙来抢白来当说客的鸳鸯嫂子,这件事凤姐能糊弄一时,未必能瞒得长久。


邢夫人:原来小丑只有我自己。


人在江湖,还是要有点共情


王熙凤判词里第一句:机关算尽太聪明。


某种程度上,很多聪明人都有智商优越感,具体表现是:对自己看不上的人没有耐性。


但是,聪明人有时候往往栽在所谓“蠢人”手里,因为不够聪明的话,在吃了亏以后,并不会反思自己有多蠢,只会痛恨那些看着他们掉进坑里的人。


邢夫人与凤姐之间,正是如此。凤姐看不起邢夫人,在邢夫人犯蠢的时候,她的策略是“送死你去,背黑锅你也来”,眼看着邢夫人一步错步步错,最后被踢下贾母的牌桌。


在牌桌上,王熙凤和鸳鸯一搭一档,让大领导贾母十分开心。看在邢夫人的眼里,十足坟头蹦迪。想想后来,凤姐和贾琏向鸳鸯借贷,邢夫人第一时间就知道了,还过来找贾琏的麻烦。她的耳目,恐怕早就盯上了凤姐的关系网络。


在抄检大观园前夜,邢夫人当着迎春说过一句狠话:“你那好哥哥好嫂子,一对儿赫赫扬扬,琏二爷凤奶奶,两口子遮天盖日,百事周到,竟通共这一个妹子,全不在意。”——她哪是为迎春抱不平,还是在发泄自己的恨意。


她私下抱怨凤姐的话,什么“雀儿捡着旺处飞”,“黑母鸡一窝儿”,连小厮兴儿都知道,还在尤二姐跟前卖弄。


到这个程度,已经不是凤姐和邢夫人的私人恩怨了,而是贾府两个阵营的宅斗了。


古人说,宁可得罪君子,不要得罪小人。区别是前者有原则,后者没底线。


但在实际操作上,你并不能把君子小人这种界限分得十分清楚,所以在职场上混,还是要多一点换位思考,多一点尽责意识——你阻止不了对方跳坑时,就不要在旁边喊加油了。当然,如果你真的遇到了贾赦和邢夫人这种神仙组合的领导,还是赶紧逃命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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