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惊蛰青年(ID:wakinglism),作者:花淇心,题图来源:塔苏


以一个大人的躯壳泡在童年的世界里,武六七觉得挺乐的。


他的舞台特别小,有时候只是一个工作台那么大的纸盒电视机,他在里面用几根手指模仿怪兽与飞船,利用光线与阴影讲述关于翱翔高空、航行远洋的故事,所有道具的适龄范围都在10岁以下。


可是武六七构筑的游戏与故事,都一一搬上了成年人找乐子的综艺《一年一度喜剧大赛》,它们的超龄性突然提醒我们,幼稚是多么难得的一件事儿。


武六七独自在追光灯里扭动他的小汽车,发出“啊啊啊”的笨拙拟声词,拿起刺猬玩偶自言自语,你一句我一句,在夸张的铅笔画里讲述大人几乎快要忘记的那些遥远梦想。


黄渤为此说,陪小孩儿来看武六七的家长根本不需要到门口抽烟。


幼稚的道具里,隐藏着大人不敢说出口的梦想。(图/《一年一度喜剧大赛》)


不可避免地,也有一些成年人的弹幕从键盘里弹出来,揶揄他“到头来只会扮演些小儿科的木偶”,说白了,就是弹弓与秋千抵不过成人世界里的一根烟。


但武六七不介意,他从小忘性就大,像这种绌乏的弹幕不会困扰他太久,一件坏事情在他的世界里“过去得相当快”,就像小孩儿一样。


以下,是武六七的自述。


我出丑,让大家开心


我老婆经常说我长不大。


其实,我们拿大顶剧社整个团队都挺幼稚的,王梓(剧社合伙人)也是,一个假定的事儿能说半天,我觉得喜剧人就应该保持这种感觉,幼稚地把一件事情无限放大。


据说当初他们给剧社取名字叫“拿大顶”,还撞名了,分别撞了“加拿大顶级红酒”和“加拿大顶级牛肉”。(图/微博@武六七-567)


比如喜剧里常说的game,一般一个game玩个3~5次就差不多了,但我们有时候私底下玩得过分的话,一件事恨不得能说一个月,或者是隔段时间想起来了,又往上翻,这很好玩儿。


事实上,小丑剧就是挺天马行空的一个艺术形式,想象力非常丰富,然后可以跨越各种边界。


这也是我喜欢小丑戏这种形式的原因,很早之前,法国的一个默剧大师Avner,他那种偏杂耍的表演就非常吸引我,神态和情绪特别逗,风格也挺滑稽、挺奇幻的。


有时候,我会去观察观众,发现小孩儿其实最容易被逗乐。


他们专注度特别高,进入剧情的速度也很快,哪怕是做一些夸张的动作,比如摔个跟头什么的,小孩儿都会觉得“很有意思欸”。


相比较而言,大人的笑点会比较讲究逻辑性,一些单纯的、滑稽的事情,不太能让他们代入。


因为小丑剧还挺像是童年游戏的某种模仿,它的语言、节奏都不快,也不刺激,最好的效果,就是成年人在看的时候突然会想起自己小时候玩游戏的感觉。


就拿我当例子吧,小时候特别爱胡思乱想,做作业老走神,家长不在的时候就自己啃手指头,要么拿铅笔、橡皮来回打架。


长大后的武六七,仍然热衷于捣鼓小东西,并以此为生。(图/微博@武六七-567)


想到什么就瞎做,比如橡皮比较矮,它就充当那个比较懦弱的人;铅笔高一点,“人数”又多,可能它们就是一个小军队,像过家家似的。


或者有时候把擦过的橡皮屑拢到一块儿,跟橡皮泥似的,就捏一个什么东西出来,自己看着像谁它就扮演谁。


我觉得小孩可能都会这么玩,拿一些小东西来捣鼓,就像小丑剧一样。


比如《漂流记》《花匠》的创作,牵着小小的气球想象飞翔,吹一口气就是巨大的风暴,当小骷髅出现的时候,一声游戏里的“revenge”(复仇)就能让主人公复活,坐上飞船去快乐星球也未必是那么遥不可及的事情了。


机关大院里的瓜小孩


我小时候不算是个“好学生”。


其中一个表现就是上课的时候特别爱接下茬,逗同学乐,然后下场就是被老师罚出去站门口,属于那种比较哗众取宠型的。


用现在流行的词儿说是有点“讨好型”人格,大家都说我特有礼貌,特爱打招呼,每次见面离得还特远,我就开始跟人打招呼,因为我觉得我认识一个人,不跟他打招呼心里会特别扭。


但我胆子又特别小,其实是挺听话的那种孩子。


武六七在表演《玩er一个》。(摄/痒痒斯基)


印象挺深刻的一次是去超市,我偷偷拿了人家的一个小金橘,没跟我妈说,等到大门口已经结完账了,我跟我妈说我拿着一个小橘子。


就是我基本藏不住什么事儿,一旦有事都会跟家里人说,当然偷小橘子这事儿后来就是被批评了,我妈要求我把橘子送回去,当时觉得特丢人。


这也是孩童都会有的尴尬经历吧,做一些傻事、挨一些批评,总是期待什么时候能得到表扬。


他会把小孩儿的内心想法融入创作中。(摄/痒痒斯基)


记得2000年跨年的时候,我在我姥爷家过的,12点那会儿感觉是挺重大的一个事,全家人在那等着跨年,还准备了很多小气球,大家把气球踩破就跟放炮儿似的,挺热闹的。


那会儿我就想,到了21世纪可能会天翻地覆,我也会变得不一样,学习变好了,还经常受人表扬。没想到过完年以后,感觉跟以前的生活没什么区别。


我们家还是住在大院小区里头,从小玩到大的还是那帮伙伴,爸妈也还是工人,来来往往那一片人也都还是我妈同事或者是我爸朋友,我也还是爱听家里那几十盘相声。


因为我爸特爱听相声,所以我也爱跟着听,三四十盘带子来来回回地播,学相声里边的好多唱词,或者模仿他们的口音。有一个刘宝瑞全集,我就反复听他的《斗法》,模仿山东人,还在大家面前表演,不上台的那种。


小学二年级的时候,我就在姥爷家突然说我听了个相声段,要给大家讲讲,然后就在姥姥、姥爷、舅舅、舅妈面前磕磕巴巴地讲了一个挺长的笑话和一个故事。


后来他们告诉我那天我讲了一个多小时,然后我还觉得自己挺厉害的,小时候觉得一个小时是特长的一个时间。


反而长大之后,拜了师傅学了快板,再在大家面前表演,就不再有小时候那种感觉了。


幼稚是非常好的一件事儿


成年人有很多固有的规则,但在小孩儿那里,所有规则都是无所谓的。


所以我很爱做白日梦,像小时候一样走神,比如聊着聊着就突然想到别的事儿去了,朋友都说我是敷衍大师,人家跟我说话的时候,我又迎合人家,又想别的事儿,感觉不太正经。


这是武六七给网友画的一幅蜡笔画,跨越的动作被想象成了夸父逐日。(图/微博@武六七-567)


而且,我想的事情都不固定,真要是固定的话,想一件事就不是发呆、做白日梦的这种感觉了,就做不了特别天马行空的喜剧了。


我记得小时候只要一放假,我就跟我表姐演戏,自己编了一个经典剧目,我学我姥爷,她学我姥姥,演老头老太太吃西瓜,就是来来回回地演这么一段:


老头老太太吃完西瓜以后,踩了西瓜皮摔倒了,然后爬起来再吃,吃完了再摔。


非常简单的一个情节,但我们俩演得特开心,也给姥姥姥爷表演过。小丑剧不也是这样么?


小孩子总会非常激动地从武六七做的傻事中找到共鸣。(摄/塔苏)


我做一些傻事,稍微有点滑稽,出个丑,然后让大家开心,因为现实生活中没有这么傻的人。


我小时候就特喜欢我妈给我订的《米老鼠》故事书,唐老鸭老是笨手笨脚地来捣乱,最爱看那个高飞,傻了吧唧的,它们一伙到处去玩、去闯祸,其实跟童年时期爱干的事儿挺像。


记得有一次在学校门口,我不小心踩坏了拐角一个小摊子的玩具,老板特别厉害地说必须要我赔,他知道我是哪个班的、叫什么,要是不给他拿钱就上学校告我去。


我当时特别害怕,也没跟家里人说,偷偷从爸妈放零钱的一个存钱罐里拿了几个硬币,本来是想还给他的,但第二天他没认出我来,我也不敢把这钱再放回去,当时就把钱给扔了。


现在想想挺滑稽的,哪怕我给它花了也行啊,但小孩儿就是这样,心里边紧张、害怕,不像大人那么理所当然、那么不“傻”。


直到现在,我仍然觉得幼稚是非常好的一件事儿。


幼稚能够建立一个相对虚幻的情景,然后把小的东西无限放大,一旦放大了,夸张的、好笑的幽默就能够出来。


我觉得人还是比较喜欢这种逗人乐的感觉吧,相对地,人也喜欢被别人幼稚地逗乐。


假如身边有这么一个朋友,那我觉得日子会过得挺不错的。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惊蛰青年(ID:wakinglism),作者:花淇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