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有Young实验室(ID:youyoungzhoukan),作者:薛宝君、黄水一,编辑:罗倩,原文标题:《29岁,我重新读本科一年级》,题图来源:《带着爸爸去留学》
“想要在28岁读研,唯一的焦虑就是毕业30岁了,从头开始,未来未知,有点害怕。”这是鲸鱼在豆瓣“逆社会时钟”小组发布的一个帖子。
大学毕业后,她就进入北京一家教培机构工作。去年8月,教培行业受到“双减”政策的冲击,鲸鱼所在的部门被裁了。她准备考母校的MBA,但遭到周围人的一致反对。
“在正常的社会时钟里,28岁就该结婚成家了。”对鲸鱼来说,逆社会的人生代表着未知的风险。
一、我生活在逆社会时区
2月的最后一天,远在新西兰的Vivi开始了第一节网课。29岁的她申请了学生津贴和政府贷款,重新回到学校,读本科一年级。
从国内一所二本大学辍学后,她去非洲当了一年的法语翻译,之后又辗转于中东及东南亚各国,打工或做生意。她曾在伊朗摆地摊卖手串,也在蛋糕厂干过包装活。十多年的漂泊生活让她体验了不同的人生道路。
“人生那么宽广,不一定要做和其他人一样的选择,我在自己的时区里也过上了自由的生活。”
Vivi把自己的故事分享在豆瓣“逆社会时钟”小组里,得到很多人的关注和鼓励。这个话题组已经聚集了5万多人,他们自认为脱离了社会时钟或者想要脱离社会时钟,有着不同于主流的多样人生。
所谓的社会时钟是指“社会约定俗成的人生节奏”,也就是人们常说的“什么年龄做什么事情”。18岁读大学,22岁考研,25岁结婚,按部就班的人生轨迹就理当如此。“逆社会时钟”小组的人并不认同这种既定的人生框架,鼓励大家活在自己的时区里。“希望这里能成为已经成功的小伙伴分享自己的经历,启发后来者的地方”,这是Aye创立小组的初衷。
KK没有受到单亲妈妈身份的羁绊,她准备等疫情结束就带着女儿去美国留学。身边的大多数人都遵循着“先读书后工作”的规律,她也过了所谓适合读书的年龄,但在她看来,现在才是最适合自己的时区。
刚从大学毕业时,二十多岁的KK对一切都感到迷茫,出国留学更是不敢想象的事。十几年工作积累的经验增添了她的底气,“当一切都水到渠成的时候,年龄对于我来说反而是最不重要的阻碍了。”
饭饭初中毕业后就从广西农村跳向了社会,那时她就想好了要去经历不一样的人生。这些年来,在大理打工旅行、在冈仁波齐转山、在寺院做义工……32岁的饭饭现在参加了南师大汉语言文学专业的成人自考,准备毕业后去泰国留学。“如果我没有从最早生活的环境里走出来,可能就和周围的很多人一样,外出打工几年后就回家生子,这条路并不是我想要的。”
二、难的不是直行,而是转弯
“别人的30岁成家立业,我的30岁却是在举目无亲的异国他乡重新开始。”2017年3月,Sophia坐上了重庆直飞新西兰的航班。“那时候是夏末,新西兰的空气很湿润,到处都是绿色,一下飞机我就有一种终于来了的感觉。”
大学毕业后,Sophia换了好几次工作,感情生活也不顺利。“因为我不是老师或公务员,前男友的妈妈甚至逼着我们分手。”在感情失败后,她决定出国再拼一次。“反正也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不如换一个地方重新开始。”她之前看到网友分享打工度假(Working Holiday)的申请经验,就赶在三十岁之前考了雅思并成功申请到签证,毅然决然地踏上了未知的旅途。
打工度假签证 (Working Holiday Visa),又称工作假期签证,是一种旅行许可,它允许旅行者出于弥补其旅行资金的目的而在签证颁发国受雇工作。申请人的年龄要在18岁到30岁之间。
很多豆瓣网友留言,觉得Sophia出国不需要读书,也不用支付高昂的学费,是走了一条人生的捷径。“可这需要前期的很多准备”,新西兰每年向中国开放1000个打工度假签证名额,但“很少有人可以留下来”。
大部分人刚开始尝试找工作就放弃了,直接选择打零工,赚钱、攒钱,然后环岛旅行,一年Working Holiday签证时间到了就回国。“我最开始也很不顺利”,投出去的简历全部石沉大海,没有收入来源,她只能靠在国内攒下的两万多人民币生活。
“新西兰的生活消费水平很高,我每次去超市店铺不敢买太多”,Sophia买东西时会本能地把价格乘5换算成人民币。为了一年后能够继续留在新西兰,她不能选择短期打工,只能硬着头皮找可以给她担保工作签证的正式工作。
来到新西兰的第三个月,Sophia终于收到了3家公司的回复,经过十多次面试,如愿找到了一份全职工作。如今,5年过去了,她认识了现在的丈夫,一起领养了一只猫。在工作中她也可以达到老板对她的期待。她决定留在新西兰,“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国家靠自己立足,我还挺为自己骄傲的。”
同样选择在新西兰开始新生活的Vivi,接到双相情感障碍的确诊通知时,正在奥克兰一家咖啡店打工。“我要从早晨6点一直包到下午1点多,包各种馅料的三明治,几乎没有时间休息。”那时她正在申请新西兰绿卡,“我很怕因为生病申请不到。”
一个人在异国他乡,Vivi只能自己熬过那段极度焦虑的日子。在下班坐地铁回家的路上,她想着想着就会哭出来。“回了家连洗澡都要花费很大的力气,连吹风机的声音都会让我烦躁不安。”
后来得知签证没问题,Vivi开始主动调整状态。“我不会一直原地踏步,把自己陷在焦虑的情绪之中。”自己难以调解的时候,Vivi会去寻求心理医生的帮助,积极地配合治疗。她计划本科毕业之后,再去法国读国际仲裁。
三、我们要有自己的时钟
从QS世界大学排名前十的学校毕业后,按照正常的人生轨迹,朱却应该继续读博深造。但在申博时,她看到中介发的录取情况,都是类似“X同学,985本,Top10美硕,托福110,被某某学校录取”的格式。
这样“被格式化”的人生在求职和恋爱中也很常见,“我突然就觉得好没意思,原来这么多年的人生,是十几个字就可以概括的 。”
面临硕士毕业的朱却也被焦虑裹挟,却不想被贴上相似的标签。她开始思考如何证明自己和其他人有所区别,“尤其是区别于和自己有着相同标签的人。”
“我决定拿出一段时间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朱却喜欢吃甜品,在看了几个广告后,她做了一个看似大胆的决定——去新东方学做甜品。
虽然周围有类似“你有体面的学历为什么要去上技校”的质疑声,新东方学员的年龄也大多在十六七岁,但朱却还是坚持自己的选择。
在新东方学习烘焙的日子里,朱却不再拥有所谓的“名校光环”。“在这里没有什么标签”,老师不会关注学生的学历,只会记得“这个学生裱花做得很好”“那个学生不喜欢做欧包”之类的细节。朱却的学历焦虑在这里慢慢得到缓解,“我学到了手艺,就算不在名校光环下也能养活自己。”
没有按照社会时钟规定的人生轨迹走,朱却在偏离轨道的过程中找到了自己的时区,“做一些自己认为有意义的事情就好,不一定非要得到社会世俗意义的肯定。”
童童在高二时出现了严重的神经衰弱,持续失眠和偏头痛让她无法正常生活。“在一个人均985水平的班级里,我没有办法跟上同学的进度了。”高二那年寒假,童童几乎“每天就是躺在床上,想哭就哭,慢慢接受一个糟糕的自己。”
后来一年多时间,童童努力调整自己的情绪,情况缓慢地有好转。“我开始一切慢慢按照自己的心意来,我的重要任务就是平和地生活下去。”
第一次高考,童童以班级平均水平考上了大学。
但升入大学后,童童再一次遇到了糟糕的情况。原以为会喜欢的建筑学,课业强度过大,她出现了腰痛和持续性的心律不齐。看着身边同学专心学习的同时也活跃在学校的各种组织,她再一次陷入了无助的绝望。
童童下了退学的决心,周围的反对纷至沓来。她知道以后可以选择跨专业读研,但觉得那是未来的事情。“这是我自己的人生,我有权利选择从头再来。我只不过是重新回到了高考前的节点。”
童童第二次高考排名比第一次低了很多,“但我在新的大学,过得很开心。”她现在坚持服药,情绪变得稳定,“我现在拥有自己想要的幸福感,就足够了。”现在她找到了自己的时区,“虽然艰难,但我在很认真地度过每一天。”
鲸鱼发出帖子之后,收到了不少私信,其中很多人分享自己“逆社会时钟”的经历,并给予建议。
她看完这些来自陌生人的故事后,认真思考自己究竟为什么要考研,是否有必要考研。思索之后,她更加坚定了自己考研的决心。
“只要有一点儿鼓励,那也是我的动力。”
应受访者要求文中鲸鱼、Vivi、KK、饭饭、朱却、童童均为化名。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有Young实验室(ID:youyoungzhoukan),作者:薛宝君 黄水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