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惊蛰青年(ID:wakinglism),作者:贾辉,编辑:贾辉、西西,校对:赖晓妮,头图来自:视觉中国


也许,Z世代从未想过,自己人生中的第一台车,会是爷爷奶奶同款。


年轻人似乎已经和自己达成和解:既然不能提前退休,那就提前享受老年人的生活方式。


继周末赶集、参加老年旅游团、去公园练八段锦后,年轻人的下一个目标是老年人的代步工具——“老头乐”。


没有年轻人能拒绝万能老头乐的诱惑,不信你就试试。


爷爷奶奶的老头乐,真香


很少有人在第一次见到老头乐时,可以不感到惊讶:“这是什么东西?”


说它是小电驴,它却有方向盘和四个轮子,还能遮风挡雨;说它是小汽车,它却没有车牌,不需要驾照。


四不像的老头乐,却有着神奇的魔力,能让每一个骑上它的人,情不自禁地爱上它。


“出海”的国产老头乐,获得不少外国人的青睐。/视频截图
“出海”的国产老头乐,获得不少外国人的青睐。/视频截图


“救命,老头乐真香,我的三观被老头乐刷新了。”博主@yy在小红书上分享了自己被老头乐“征服”的全过程。


平时,没有驾照的@yy都需要父母接送上下班。一次,爷爷奶奶让她开他们的老头乐上班。只用了一个早上,从没开过车的@yy就上手了,在老头乐“祝你一路平安”的温馨祝福中上路。


深得@yy欢心的老头乐。/小红书截图
深得@yy欢心的老头乐。/小红书截图


“我真的没有想到,老头乐还有这么多功能。”惊艳,是老头乐给@yy的初印象。老头乐可以遮风挡雨,还有倒车影像、暖风、风扇等功能,售价仅需8000多元。


最后,她还不忘“种草”——“如果你买不起车,还没有驾照,可以先买辆老头乐代代步。”“当然了,自己买没有用爷爷奶奶的香,毕竟不用花自己一分钱。”


在@yy的账号下,有留言提醒她注意老头乐的安全性问题。/小红书截图
在@yy的账号下,有留言提醒她注意老头乐的安全性问题。/小红书截图


老头乐的正规称谓是“微型低速电动乘用车”,行驶速度一般在40~60km/h,续航里程50~70km,价格集中在1万~3万元。老头乐多为电力驱动,却不需要安装充电桩,家里的插线板就能轻松充电。


如今的老头乐,早就不是我们印象中的“铁皮包电动车”。中控大屏、皮质座椅、自动升降玻璃、冷暖空调……小汽车有的,老头乐通通都可以给你安排。


布置温馨可爱的老头乐后排。/小红书@小熊幼稚园
布置温馨可爱的老头乐后排。/小红书@小熊幼稚园


在创意十足的年轻人手里,老头乐变成了造型百变的“可爱多”。


美乐蒂主题、Hello Kitty应援车、玲娜贝尔、玉桂狗、小飞象、叮当猫……换上喜欢的配色,贴上各种卡通人物的车贴,仿佛他们装扮的不是老头乐,而是另一种形态的成人“洋娃娃”。


老头乐,是他们随心所欲的创意画布。/小红书
老头乐,是他们随心所欲的创意画布。/小红书


除了外饰,内饰同样也能随心所欲地布置。脚垫、座椅套、方向盘套、车内窗帘……讲究的人开老头乐都得统一主题,只要你乐意,座椅也能换成旋转的。


老头乐就像有求必应的乙方,你想要的都可以有。


还有人发布老头乐内饰攻略。/小红书@憨仔只会干饭
还有人发布老头乐内饰攻略。/小红书@憨仔只会干饭


不少年轻人遥不可及的豪车梦,只要2万元,老头乐也能帮你实现。


前不久在山东济南举办的新能源汽车展会上,各大品牌的老头乐争奇斗艳。除了BBA,老头乐还“复刻”了兰博基尼、法拉利、劳斯莱斯、宾利等各大品牌的经典车型。


在大开眼界的同时,还能顺便玩玩“找不同”,比如“阿斯顿·马丁”的车标里多了个大蜘蛛,“保时捷”的盾徽里,骏马变成了毛驴。


老头乐版“卡宴”。/B站@硬核企划
老头乐版“卡宴”。/B站@硬核企划


要是豪车都不能讨你欢心,你还可以自己动手组装。


上至奔驰的星辉中网、宝马的方向盘、GLS中控面板,下至挡泥板、格栅挡板、轮毂、后备箱垫,就像在深圳华强北组装电脑,你能在这个展会上找到组装一台老头乐的所有配件。


要啥有啥的老头乐,还有什么可挑剔的?


山东济南举办的新能源汽车展会,有各种老头乐配件。/@史里芬Schlieffen
山东济南举办的新能源汽车展会,有各种老头乐配件。/@史里芬Schlieffen


便宜但是“法外狂徒”


老头乐,还有许多骇人听闻的外号,比如“绊倒铁盒”“移动的骨灰盒”。


在道路上,老头乐常常表现得像无所顾忌的“法外狂徒”:闯红灯、逆行、随意变道、任意切换机动车和非机动车道、随意停车。


因此,有人调侃:“你以为他买的是老头乐,其实他买的是逍遥法外。”


老头乐还能漂移,你怕了吗?/视频截图
老头乐还能漂移,你怕了吗?/视频截图


老头乐的“野”,是从诞生之初就奠定的。


在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农村地区,居民的出行半径距离平均在40公里左右,但公共交通覆盖并不全面。于是,各种三轮农用车、载客“三蹦子”、残障车成为了中老年人的短距离代步工具。


2000年年初,随着铅酸电池的逐渐普及,市场上开始出现两轮电动车,逐渐替代烧油的摩托车和费力的自行车。


不少生产农用车、三轮车的厂商灵机一动:为什么不造一台比二轮电动车更能载人,比三轮车跑得更快,还能遮风挡雨的四轮电动车呢?


四轮电动车切实解决了农村地区中老年人的短距离出行需求,让那些经济能力有限、文化水平不高、难以考取驾照的中老年人拥有操作简便且便宜的代步工具。


因为深受老年人的喜爱,这种四轮电动车后来就被戏称为“老头乐”。


旺盛的需求甚至刺激了一些省市出台让老头乐合法上路的政策,早在2008年,山东聊城就成为了第一个允许老头乐合法上路的城市。


山东老头乐品牌的“全明星”阵容。/图源网络
山东老头乐品牌的“全明星”阵容。/图源网络


从此,老头乐开启了野蛮生长的模式,各式各样的老头乐如雨后春笋般出现。


山东省汽车行业协会的数据显示,从2013年开始,中国低速电动车市场连续数年保持着50%以上的高速增长,并很快就形成了年产100万辆、拉动经济1000亿元、上下游从业人员约100万人的产业规模。


山东,老头乐的“宇宙中心”。/第一电动
山东,老头乐的“宇宙中心”。/第一电动


千亿规模的大市场,驱使许多规模较小的“小作坊”企业,摩拳擦掌地入局低速电动车市场,企图分一杯羹。


再加上,不少老头乐是以观光车、场地车、老年代步车的名义生产的,上不了牌,也很难监管。这使得老头乐行业越来越混乱,产品质量良莠不齐。


不少人想当然地以为,外形上与小汽车相仿的老头乐,不像两轮电动车那样将驾驶者暴露在外,在安全性上会比较有保障。


经不起碰撞的老头乐,并不安全。
经不起碰撞的老头乐,并不安全。


别忘了,老头乐可是肩负着“物美价廉”的重任。节省成本,似乎是比安全性更高的准则。


有人形容,老头乐就是“移动的塑料壳”。


懂车帝曾进行过一个老头乐和五菱宏光MINI EV的碰撞实验。在碰撞的一刹那,老头乐的前挡风玻璃立刻全部粉碎,车头损毁严重,玻璃碴子如天女散花般散落一地。


一般而言,为了防止这种情况的出现,汽车的前挡风应该用双层的夹胶玻璃。然而,在制作上能省则省又缺乏标准监管的低速电动车,根本不会按照汽车的标准来生产。


看看老头乐的用料有多差。/@懂车帝原创
看看老头乐的用料有多差。/@懂车帝原创


在2021年以前,为了降低成本,不少老头乐使用的是铅酸电池


相比于锂电池的高性能,铅酸电池在国际上被公认为落后技术,能量密度仅为60~90Wh/L,循环寿命也只有400~600次。


再加上低速电动车基本没有进行过优化设计,铅酸电池堆放在车辆的前部,使得车辆配重极不合理,头重脚轻,容易侧翻,也在一定程度上降低了车辆的安全性。


铅酸电池很少会配置电池管理系统,甚至没有过充过放保护,非常容易起火自燃。/视频截图
铅酸电池很少会配置电池管理系统,甚至没有过充过放保护,非常容易起火自燃。/视频截图


没有统一标准、缺乏技术把关、没有正规资质和合法的手续,不少老头乐就像一颗随时可能爆炸的“马路炸弹”。


至此,老头乐风靡一时的“法宝”——不需要驾照、售价低廉、可随意改装……都成为了危及行驶安全的风险。


看似吸引人的卖点,潜藏风险。/《焦点访谈》
看似吸引人的卖点,潜藏风险。/《焦点访谈》


老头乐,何去何从?


随着城市化的进程,不少老头乐也从农村走进城市。“野”惯了的老头乐,成为了让人闻风丧胆的“都市梦魇”。


公开数据显示,仅2013~2018年的6年里,国内由老头乐引发的交通事故高达83万起,造成 1.8万人死亡,18.6万人受伤。仅2022年,北京市共发生违规电动三轮车、四轮车交通事故131起,死亡138人。


各种鲜血淋淋的事故,让规范老头乐成为各地交通整治的一个重要工作。


2021年3月,工信部发布了《低速电动车标准制定会议纪要》,对四轮低速电动车的标准进行了修订,意味着低速电动车已正式纳入正规化管理。


该标准的核心内容有四点。
该标准的核心内容有四点。


北京、江苏、安徽等地均做出相应规定,或在生产销售环节严格管理,或在交通执法方面全面加强管理。


不少城市也已经将禁止老年代步车上路的计划提上日程,北京市交管局表示,自2024年1月1日起,违规电动三轮车、四轮车不得上路行驶,不得在道路、广场、停车场等公共场所停放。


北京某小区内整齐停放的老头乐。/视频截图
北京某小区内整齐停放的老头乐。/视频截图


然而,这些举措并没有阻止老头乐继续扩张它的商业版图。垂死挣扎的老头乐厂商,还在试图抓住年轻人这根“救命稻草”。


老牌电动车企业爱玛、雅迪等纷纷推出年轻化的老头乐,设计更缤纷的配色、更丰富的配置,企图抢占年轻人的市场。


然而,越来越卷的新能源汽车,似乎不打算给老头乐留活路。


2020年7月,五菱宏光MINI EV正式上市,起步价仅为2.88万元,而一辆配置较高的老头乐定价在1.6万~3.6万元不等。它对老头乐形成降维暴击,不仅在价格上痛击老头乐,在产品力和安全性上也遥遥领先。


根据高工产研锂电研究所(GGII)发布的《2022年中国电动低速车市场调研报告》,五菱宏光MINI EV在2020年上市后,低速电动车当年产量较2019年下跌14万辆至71万辆,2021年更遭遇断崖式暴跌下滑至32万辆。


在五菱的带动下,奇瑞QQ冰淇淋、吉利熊猫mini、长安Lumin等大批微型电动车都开始扎堆进入这一细分领域,试图瓜分老头乐市场。


为所欲为的老头乐,不少人对其怨声载道。
为所欲为的老头乐,不少人对其怨声载道。


有人开玩笑:“按这种趋势发展下去,老头乐最大的竞争优势,可能只剩下不用考驾照了。”


长期游走在“灰色地带”的老头乐,注定有一天要完成它的使命,退出历史舞台。


参考资料

【1】开上老头乐,我成了全村的骄傲丨牛顿顿顿

【2】外有封杀 内无资本“老头乐”可能乐不起来了丨江苏经济报

【3】“老头乐”怎么管?要提前多想想丨中工网

【4】五千块钱!去山东买辆保时捷丨史里芬Schlieffen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惊蛰青年(ID:wakinglism),作者:贾辉,编辑:贾辉、西西,校对:赖晓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