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故事FM (ID:story_fm),讲述者:孙师傅,制作人:也卜,文字整理:南翔,原文标题:《二月二,龙抬头,跟我上天津理个头 | 故事FM》,头图来自:受访者供图


也卜:今天,也就是2月21日,是农历的二月初二,俗称叫“龙抬头”。在这一天,有一个特别的传统——就是要剪一剪留了一个正月的头发。


不知道你有没有常去的理发店,还是你和故事FM的很多人一样,说到要去理发,就会愁容满面——


刘逗:发型师剪坏一次头就像伴侣出轨一样,我对这件事零容忍,只有一次和无数次的区别。


桑泉:我不喜欢进门以后用这两句话来敷衍我,第一句话,“理发吗?”不然呢,我是来问路的吗?


南翔:从大众点评只能看它的理发环境,但实际剪起来什么样,你只能去试错。70%的情况都是不满意的。


林枫:我很少遇到剪完一次,第二次还会想去的情况。但我对发型师的要求就是听话,该剪多短就剪多短,该剪哪就剪哪。


也卜:这么听起来理发店也没有成功让你办过卡?


林枫:有成功办过。


也卜:他是靠什么?


林枫:耍赖。一群人围着我,还有两个女服务员给我倒蜂蜜水,试图俯在我身上,让我办卡。我最后完全是为了逃离那个环境,同意办一个。那时候刚来大城市里面打拼,不懂城市里的套路,我心想,如果我今天不办这个卡,是不是走不出去了……


我们和理发师之间的关系好像变成了一种复杂的博弈。但理想状态下,它应该更贴近一种信任关系。


因为我们不仅是把头发交给他,更是把自己的喜好,体面甚至尊严都交给了他。


从某种意义上讲,一个理发师有时候不仅仅只是一个理发师,他也可以是一段人生、一个社区甚至一个时代的见证者。


所以,今天就请你跟着我,一起去一趟天津,找一家叫“哥俩”的理发屋,认识这样一位理发师,还有他的理发人生。


技术和价格


其实你在地图软件上根本搜不到“哥俩理发”,大众点评上也只提示了它的大概位置:在天津河西区一个 80 年代的老社区——“爱国北里”。


我在社区里有点儿找不着北,就在我准备开口问路的时候,看到一个摸着自己板儿寸的男人从一个单元门里走出来。旁边一楼的窗户上挂着好几块大小不同的招牌:正好写着“哥俩理发”四个字。


哥俩理发。受访者供图
哥俩理发。受访者供图


孙师傅:有时候顾客找不着地方,我就跟他们说,我说你呀,进了“利民道”,你就可以问“哥俩理发”在哪儿?我就有这个把握。你进了“利民道”就可以问了,知道吗?(笑)


听听这爽朗又自信的笑声,这就是我们今天节目的主人公 —— 孙师傅,他是“哥俩理发店”的老板,和唯一的发型师。当然在这里他不叫发型师,更不叫Tony。不管来的人年纪多大,都得喊他一声“孙师傅”。


至于孙师傅为什么这么自信,都不用你张嘴问,马上就会有人告诉你。


顾客奶奶:我都搬走 10 年了,还上这儿来。


也卜:您觉得孙师傅技术特别好?


顾客奶奶:他技术好还不贵,我们门口那儿,技术不好还倍儿贵 。


孙师傅和他的顾客们的官方语言是天津话,其实是整个对话真正的精髓。


孙师傅:还有一位。


理发中。受访者供图
理发中。受访者供图


我来的时候已经接近上午 11 点,正是客人最多的时候。三年前,孙师傅租下这个小区里的一居室,把它打造成了理发屋。


理发店面积不大,屋里只有一张理发椅,孙师傅这时候正在给一个客人理发,一手拿着一把黄色的梳子,一手拿着剪子,也不耽误和你说话,就这么脚步轻快地,来回小碎步挪动着剪。不到10分钟,一个三面平整的三青板儿寸就理好了。


旁边有两个大爷,带着透明保护帽,叼着烟坐在厨房里,正等着头上的染发剂上色,他们也忍不住赞叹起孙师傅的好手艺:


大爷1:这是大国工匠啊,这是艺术家。


大爷2:好嘛,名声在外,赶明你给特朗普剃头去吧,你他看头发多乱。


这和你去过的任何一家理发店都不一样。


没有工业装潢,没有土味歌曲,甚至你都闻不到洗发水的味道,只有烟味。有点儿泛黄的墙上贴着白底红字的价目表—— 理发15 ,刮脸15 ,推光头10元。


孙师傅说,十几年了,价格一直是10元,也是今年刚刚涨的。如果你买他的优惠卡,120元12次,还能按老价格10元剪。当然他绝对不会强迫你办优惠卡。


孙师傅心里很清楚,外面那些美发沙龙动辄100以上的成本都算在了哪里,但他不想成为美发沙龙。


孙师傅:这个你可以播出去,没事儿啊,你少洗两次头,你这装修嘛的也没什么,让这些人进来不要害怕。而且你看我从来不写“美发”,甚至“剪发”我都不写,我一定要写“理发”。给你一种什么感觉呢,放心,到我这儿来,还是原来的我。


用做等待区的厨房。受访者供图
用做等待区的厨房。受访者供图


理发这门手艺的精髓在一个“熬”字。孙师傅说,你只要日复一日地熬着,早晚能出头。


他十几岁入行,最早在街上给人理发,后来和一个师兄搭档在居民楼里开店,“哥俩”就是这么叫出来的。15 年前,大哥转行了,“哥俩理发”从此只留他一个人。


除了每年春节,他没有休息过一天,每天骑着自行车两点一线,甚至连理发店所在的“利民道”都没出去过,就在这半径 3 公里的地盘里,整整干了 30 年。


所有人来这里都是冲着孙师傅高超的手艺,但谁也不知道,当年他刚入行的时候,曾被人说过,他是个没天赋的理发师。


孙师傅:过去我爷爷就是理发的,他说什么呢?“没有君子不养艺人。”


我回忆起我刚干的时候,谁都有这个过程,哪个行业都有刚一出道的时候,对吗?那阵很年轻,我给他理发,其实我已经尽力了,那阵技术肯定不行,实际上我心里也虚,这越不行,你越虚,越虚,你越不行,对吧?


后来他说了一句话,他说,哥们,你不适合干这个行业。你说能好受得了吗?但是我认为我当时的表现还可以,我没有任何反应,也假装没生气,也没着急。但是这句话让我都想改行,就刺激我到那种程度,他充满了一种嘲笑,看不起。现在我都记得他那面部表情,在脑海里都有那个印象。


后来又过了好多年,他又来了,他都老了,但是我都没忘掉他。我对自己的表现特别满意,我没带相,而且还对他倍儿客气。 给他推完以后,我问了一句,“师傅,您感觉这头型怎么样?”他说,“行行行,不错。”我说,“师傅,我告诉您,下回别来了。”他都愣了,他说,“怎么的?”我说,“我不适合干这项工作。”他嗡一下子,他回忆起他说的那句话了。但是他没说出嘛来,他没有什么话可说。


后来我想,我当时那种做法对吗?有人说我对,有人说我不对,但是对不对,我也就那样了,无所谓。


也卜:他后来来了吗?


孙师傅:后来没来,我希望他不来,没有意思了,你知道吗?现在也遇不上那种人了。


人情和世故


孙师傅的顾客们都很长情。


不管他们搬去多远的地方,总会想办法回到孙师傅这儿理发。 地上被剪下来的头发里,白的、灰的头发特别显眼。老主顾们就这么跟着孙师傅,从黑头发一直剪到白发苍苍。


男顾客:他真够能坚持的,这多少年了。从我孩子5、6岁他就开始剪,一直剪到孩子今年都 31了。


女顾客:还真是的,下次再来你给我们优惠吧。我们来你这趟,又坐公交又打车,但是不管花多少钱,还愿意往你们家来,主要这师傅脾气好。我估计有一天你不干了,好多男同志要扎小辫,不剃头了。


孙师傅:哈哈,那不至于。


这种长情还体现在,理完头发,谁都不急着走,都愿意在凳子上再坐一会儿,抽根烟,和老街坊们聊上一顿。


顾客:说不好听的,这是老年集合地点,没事总聊聊天,老年活动中心,真的挺乐呵的。



天津人真的名不虚传,是真能聊啊。


从柴米油盐聊到国际政治,三句两句,一定得有个包袱,让所有人听得直乐。


我还遇上了一个怀里揣着蝈蝈的大爷,生动地向我证明了什么叫天津人的肚子就是杂货铺。


蝈蝈大爷:我爱好的多,花鸟鱼虫啊,鸡猫狗兔啊,吹拉弹唱啊,三教九流啊,诸子百家啊……我都好,姐姐。


 蝈蝈。受访者供图
 蝈蝈。受访者供图


总之,你哪怕不理发,像我似的,坐在边上,整个理发店也像是个运转迅速的信息处理中心,站长孙师傅,收集,然后处理着所有关于这个社区的小道消息。


孙师傅:这社区的人近20年来基本上换了几轮了,跟我刚干那阵儿比,就“面目全非”了,根本不是那帮人了。有的人要懂行的,最好买房之前上我这儿来理个发,跟我聊聊哪个房,哪个房我都知道,就熟悉到这种程度。你说北京香山什么样,我不知道,你要说“利民道爱国北里”哪套房,哪个楼,什么样,不说他们家屋里嘛样,不敢说,但是外边嘛样,我太知道了。


我告诉你,有一个挺有意思的事儿,我这信息快到什么程度?那回我开玩笑,我说,连“110” 都没我这快。在佟楼,离这挺远的,大概十几公里以外有个跳楼的,他跳完楼不出几分钟,我这就得到消息。为什么?你知道吗?他那儿跳楼,有人正骑自行车奔我这来理发,到这就告诉我,佟楼那有跳楼的,就这么快。我说,哎呦我的天,太快了。


深藏不漏的龙纹大爷。受访者供图
深藏不漏的龙纹大爷。受访者供图


已经接近12点半,送走了上午的大部队,孙师傅准备热午饭吃了。


孙师傅:吃蒸馒头,青椒牛柳,我昨天炒的。


这时候走进来一个奶奶要剪头发。孙师傅立刻关掉炉灶,又拿起了剪子。我可能和上午的大爷大妈们聊得特别开心,有点儿得意了。拿起话筒,就想上前采访。


没想到,吃瘪了。


顾客奶奶:你给我躲远点儿。我是来推头来的,不是来...... 你就在那老实坐着。


给这位奶奶剪头的过程中,孙师傅还是有说有笑,不断地逗她开心,尽力在缓解刚刚因我造成的这点小尴尬。实话说,被人拒绝的感受不好。我是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局促难安。


奶奶走了以后,孙师傅和我说了这么一番话:


孙师傅:通过这奶奶我跟你说嘛呢,这顾客什么情况的都有。男女老少,什么性格也都有。你看咱俩,刚才我怕你啊,你看这奶奶对你,她比较排斥,连你拿这个跟她说话,她都排斥。所以我跟你说,真什么顾客都有。


在这样一个依赖信任和人情运转的理发店,既有它的美妙,也有它不得不面对的现实。


服务业,就是要服务所有人,包括那些不好接触,甚至怀有恶意的人。而这绝不是简单的一句——“伸手不打笑脸人”就可以应付的,大多数时候你可以忍一忍,但有的时候也需要相当高明的街头智慧。


和孙师傅比起来,我的道行,实在太浅太浅了。


孙师傅:这服务行业,尤其是理发,社区里边一个人开的这种理发店,它针对的人群就是这些个中老年,跟外边美发厅小哥哥小姐姐面对的人群不一样。老年人,他受过去的那种教育(限制),不是说人家素质低,好像他的脾气随着年龄增长有变化。比如中午了,12点半,按说我们吃饭点儿应该固定下来,他来了就得给我推,就得给我理,就那么霸道,所以你还不能跟他计较。


有时总想起来,唉,你说天天这算哪一道呢?两点一线就这意思,烦了。烦了吧你还不能外露,给顾客假笑也得笑,哪怕装糊涂,你不爱听这话,你就跟他装糊涂。那阵刚一干时候没经验,遇上那些个找茬儿的也好,或者是不讲理的顾客,现在没有了。你知道为什么现在没有了吗?你有经验了。这人一进来我就知道这人什么情况。


我给你举个例子,他“啪”进来了,张口就问我,“我这头你推得了吗?”你听,要是搁你怎么回答?


也卜:我会说,那肯定能推。我可能会这么说。


孙师傅:这就是你没经验,如果你是我徒弟的话,我第一时间要纠正你,这是错误的话。你就告诉他,“对不起师傅,您这头我推不了。”你推不了就是也不挣他这钱,对吗?没毛病。但是还有什么情况?他就乐了。正常人就会这么说,“哟,人家介绍我来的,师傅,你别在意。”他都意识到他说错话了,这句话说得不对,知道吗?如果他要拉回来,咱们必须给他拉回来。你就说,“这样,我尽力而为,我尽我全力给您推,要实在不满意,下回您就别来了。”也就这意思,我当然尽全力了,每个顾客我都尽全力,这都说开了就完了。


但是还有些人就是找茬来的。他们会说,“我这头你推得了吗?”有的人他没有经验,像你这样的小白,为了挣那几块钱,来吧。坏了,你入他道了。我遇上过,推到一半快推完的时候,他就说,“你停你停,你这给我推的什么玩意儿?我问没问你,你要说推不了,我就走。你看你给我推的这是什么头?”


其实这个人的最大目的就是不想给钱,尤其这种情况,肯定是你最忙的时候出现这种人,还就是要理板寸,因为他知道难度大,而且耗时间,越到人多的时候越来劲,越有这种人。你要谨慎,要预防这种人。


 理发屋。受访者供图
 理发屋。受访者供图


一定有比钱更重要的东西吧


孙师傅:他们说,你们个体多自由啊。我说,冲你说这句话,你就不是个体人。我说,个体是最不自由的。为什么?你看我上7点半,我7点半准到,我下7 点半,7点半你还走得了吗?


有时候,我在骑车回家的半道上,我特别害怕不熟悉的人给我打电话,为什么?万一他问我,哥们,你到哪了,还能回来吗?唉呀,你说我不回去吧,我不合适,我回去吧,我已经骑到半路上了,就是这意思。


有人说,不就挣那十几块钱嘛,你至于的吗?不是那概念。你不光光是为了挣这天的钱,如果你总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会影响你以后的经营。你说是不是这道理?真要咱有实力的话,我比谁都会玩。


有的人开玩笑说,你这一推子一推子的,这也不易。我说,咱不谈这个,都不易。


孙师傅。受访者供图
孙师傅。受访者供图


围着理发椅转了 30 年,孙师傅落下了一身的病,他工作的时候一定会穿黑衬衫,而且要把领子立起来,我问他为什么?他说,这可不是为了耍帅,而是时刻提醒自己得把脖子抬起来,别又犯颈椎病了。


这么辛苦,还真不是只为了糊口挣钱。他干了这么多年,总有几个看着长大的孩子,也有几个一直剪到去世的老人。在孙师傅心里,他看重的是这份感情。


孙师傅:有时老年人说话让你很感动。他都80多了,有时候人家客气,我当时40多或者30多,他说,“兄弟,我往后要是来不了了,你能上家给我理去吗? ”80多岁的老人,他张口喊我兄弟,人家客气到极致了。我说,“大爷,您别这么说。您放心,您要来不了,您给我打个电话,或者让你家人告我一声,咱就去。”


还有一个,我去佟楼有个女孩有点毛病,抽风,出不了门,出来一刺激她就抽风。而且她跟我熟,虽然30了,她还是小孩那种思维,“我就让伯伯推。”她30了,她说我是伯伯,那就是伯伯呗,每回她妈都叫我去。她父亲还半身不遂,她妈妈就说,“孙师傅,能给我们老伴也推了吗?”我说,“那太行了,推了吧。”


他们条件也不好,我就直接告诉他不要30了(注:外出理发20元一次), 20就行。他俩人推,他不得给我40块。我说,你就给我20就行,这20给小闺女夏天买冰棍吃。不就这意思吗?


你说钱重要吗?重要,但是应该还有比它更重要的东西。


优惠卡。受访者供图
优惠卡。受访者供图


回到理发屋,又到了忙碌的时候。


正好来了一个眼睛不太好的顾客,孙师傅看他还没办优惠卡,就提醒他:


孙师傅:你这买卡12次100知道吗?不是120。听清我说的话了吗?因为你是VIP中的VIP。


不到5分钟,头理完了,顾客只花了100元办了张原价120的优惠卡。理发屋里的客人们没有任何人对这个优惠力度发出疑问。


孙师傅:慢走啊,一直走,别朝两边看啊。


顾客:好嘞。


命里该有,不强求‍‍‍‍‍‍‍‍


在“哥俩理发”,时间仿佛过得很慢。可在外头,时代的洪流和时髦的发型一样,一代一代不断地往前赶。


孙师傅偶尔也会上外面的理发厅看一看。


有的时候他很困惑,不理解,师傅当年教的基本原则现在怎么没人讲究了,理一个普通的男士短发,怎么就要大几十了。


他身上没有当下这个时代所强调的那股子“进取心”,所以他也一直没有办法大富大贵。他承认自己很保守。但恰恰是这份保守,某种程度上,保护了他。


工具柜。受访者供图
工具柜。受访者供图


孙师傅:怎么说,我有时候也看了好多不保守的人,最后都以失败而告终。可能接触这样的人太多了,弄得我更保守了。我感觉跟我同龄的也好,比我年轻的也好,我承认他们比我优秀,可是现在没成功,都归零了都(笑)


我认为,命里要有的话,终须会有,命里没有,你别强求。能前进一点就前进一点,要实在你努力了也办不到,也无所谓,你感觉到快乐满足就行,别太强求了。


在我们的采访中,孙师傅经常提起他的儿子。这个在名牌大学就读国际金融专业的孩子,非常有主见,提起他就让孙师傅笑得合不拢嘴。


孙师傅:我不知道你看没看见,那个外边,我们门口有一个“哥俩理发”那个字,是我儿子给写的。我说,儿子,把门口瓷砖上给我写俩字,他就过来了。找不着毛笔怎么办?他从小学毛笔字,他找一个筷子弄。他写完以后,大伙说,哎呦,这字真漂亮。


作为父亲,孙师傅继续沿用了他的人生哲学:不强求。凡事让自己的孩子去决定,绝对不干涉。但唯独在理发这件事上,他会忍不住嘱咐两句。


孙师傅:我儿子在北京,马上就要工作了。我跟我儿子总说,不管你在哪,咱剪发也好,理发也好,你记住了,心情不好的时候去理理发,这钱不白花。还有,你感觉到累的时候,你也要去理理发。我跟你讲,这个人啊,一头一脚利索了以后,你感觉到你就有自信,不见得非得上高档的地方,做什么发型去,保持整洁干净就行。


打烊以后,我和孙师傅又继续聊了2个小时,他很疲倦,但依旧用饱满的情绪告诉我,“哥俩”这个理发店是怎么一点一点走到今天,过往三十年的心绪,都凝结在“不容易”这三个字里。


不过他当时告诉了我一个秘密,还让我不要出去说。不过因为采访已经过去1年了,我想现在可以大大方方地讲了。2个月以后,孙师傅带着哥俩理发离开了当时的这个门脸儿,搬到了300米以外的另一个小区。他不用再租房了,在30年后,真正拥有了属于自己的理发店,圆了自己一直以来的一个梦想。


孙师傅下班。受访者供图
孙师傅下班。受访者供图


当天采访到尾声的时候,孙师傅接到了一个电话:


孙师傅:一会儿我给我奶奶剪头去。啊啊,一会儿去。


孙师傅的爸爸打电话来告诉他,别忘了今天还要去给奶奶剪头发。


孙师傅:91了,我的奶奶,我还得每礼拜隔一天到我奶奶那值班去,她不能自理。你就值班,晚上陪她睡觉。


我们匆匆结束了对话,孙师傅也在整整14个小时之后,结束了他今天的工作。离开了“哥俩理发屋”。


临走前,孙师傅好奇地问了我一句:


孙师傅:你就为了这个专程来天津?值嘛?我怎么不明白?


我想看完这些,我们都可以有一个自己的答案。


打烊了。受访者供图
打烊了。受访者供图


蝈蝈大爷: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呐。天津人“卫嘴子”嘛,我理解是嘛呢,一个吃一个说。


祝大家二月二快乐!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故事FM (ID:story_fm),讲述者:孙师傅,制作人:也卜,文字整理:南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