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惊蛰青年(ID:wakinglism),作者:西武, 编辑:道喵叽,原文标题:《没有一部CCD,我都不好意思当潮人》,头图来自:视觉中国


你永远猜不到小红书上的新潮流会是什么。


在这个人均自称摄影师的社交平台上,“器材党”们早已打得你死我活。拿着莱卡相机的人天天一口一个“德味”“毒”,嘲笑拿着哈苏相机的人没有情怀。而一旁的索尼党叫嚣着,论科技含量,还是大法好,高举“一入大法深似海”的旗帜100年不变。


但这“御三家”已经不再是潮人们的最新选择了。现在最潮的拍照工具已经变成了CCD相机。没有一部CCD相机,潮流博主们都不好意思说自己踩在了时代流行的鼓点上。


各式各样的CCD相机。图源小红书@弥川
各式各样的CCD相机。图源小红书@弥川


CCD相机不是新发明。这一自上世纪60年代就出现的产物,直到千禧年间还都是千家万户的数码宠儿。往后,数码摄影更新换代,CCD相机被甩在了时代的沙滩下,更难听点,成了“电子垃圾”。


与CCD相机有着相同命运的是胶片相机、宝丽来相机等自带复古情怀的存在,它们也都在差点被大众遗忘后,乘上了这一股翻红的东风。


一台几百元的相机,怎么就迅速成为潮人们的心头好?


1. “电子垃圾”,也有春天


小红书达人们拍照,玩的是氛围感。


不强调人文,也不强调纪实性,大光圈一开,滤镜一调,拍个水龙头也能引来一大波围观群众。无论什么相机、镜头,硬件还是软件,全部都奔着一个目的去:出片。


出片成了现在拍照的第一奥义。
出片成了现在拍照的第一奥义。


出片成了社交时代,网友们拍照的第一需求。他们追求的氛围感,也已经卷到动辄大几万,全套花费堪比买辆车的莱卡、哈苏相机,都已经很难再吸引更多人围观了。


相机界的奢侈品,没想到都已经不再是网络流量密码。


高贵的莱卡用户们估计打死也没有想到,成了互联网摄影新宠的,是几百块钱的“电子垃圾”——CCD相机。


在小红书上搜索“CCD相机”,除了蹦出一连串的攻略、推荐等常见细条外,还细分到了佳能、奥林巴斯等品牌,甚至还有玄乎其乎的“胶片感”等关键词,足以证明其火爆程度。毕竟,搜索隔壁的“莱卡”,分类那栏都只有孤零零的“最热”“最新”等5个词条。


在小红书上搜索“ccd相机”,能看到各大品牌甚至“胶片感”等关键词。
在小红书上搜索“ccd相机”,能看到各大品牌甚至“胶片感”等关键词。


CCD相机不是什么高科技产物。它的核心元件是CCD,全名是Charge-coupled Device,中文叫电荷耦合元件。这一诞生自1969年的数码元件,相较于胶卷的先进之处在于其电子化的载体,简单来说,就是把拍下来的风景以电子图像的形式保存下来。


曾经,它也是江湖霸主。凭借其几百万甚至一千万级的像素,便携的机身,还有相比数码单反相机便宜得多的价格,走进了千家万户。


直到2010年左右,相机厂商们开始大幅生产比CCD相机像素更高、画质更好的数码单反相机,使得后者的价格不再高不可攀。人们开始追求更精确的摄影,CCD相机在时代的洪流里被人逐渐遗忘。


谁能想到,风水轮流转,电子垃圾也能迎来第二春。


相机贩子首先得感谢小红书。这两年,网友们从历史的土堆里翻出了CCD相机,如获至宝。他们放着有着几千万像素的数码单反相机不用,反而迷上了连手机都比不上的CCD相机,还玩出了花。


沈月曾在微博上晒出与CCD的合照。
沈月曾在微博上晒出与CCD的合照。


在爱好者眼中,CCD的缺点都是优点。像素不高成了一种模糊的颗粒感,稍暗的色彩成了自带的复古滤镜。再加上小巧的机身,以及与如今全然不同的外观设计风格,透露着千禧年盛行的Y2K美学的CCD相机,成了小红书达人们的必备。


姿势一摆,相机一握,再放几张摄影作品,妥妥的流量密码。


复古风潮还刮到了胶片相机这里。在数码摄影时代,胶片摄影原本退居到了小众爱好的范畴,却在近年拉拢了众多爱好者入坑,社交网络上也遍布各种相关内容。


近日,胶片生厂商柯达加工加点生产胶卷的新闻还登上了热搜。据美国罗切斯特当地电视台报道,由于这两年35mm胶卷供不应求,柯达自2021年以来就招聘了350人来扩大生产线。公司的工业胶片和化学品部门副总裁纳格拉吉·博金克尔还透露,过去几年里,柯达的胶片产量已经翻了两番。


“几年前,我们的胶片加工厂每周运行40个小时,现在是每天24个小时不停运转。”而这主要靠业余胶片摄影爱好者推动。


微博热搜#胶片复兴使柯达公司产量翻两番#
微博热搜#胶片复兴使柯达公司产量翻两番#


谁还记得,如今势头大好的柯达,在2011年曾多次传出破产传闻,第二年更是直接递交破产保护计划,最终重组为一家小型数码影像公司。无数人感慨,这个巅峰时业务遍布150个国家的巨头企业,差点倒在了数码摄影的大潮中。


2. 周杰伦:复古相机涨价的最大推手


很长一段时间,CCD相机们最集中的归宿,是各大城市的旧货市场——“电子垃圾”的聚集地。二手商们从各种渠道中,以十几、几十块钱一台的价格收购它们。


最便宜的时候,它们是按斤卖的,跟卖废品没有两样。这都足以证明其过气程度有多高。


可今时不同往日,如今咸鱼翻身的CCD相机,成色好的机型动辄大几百,一些网红款,诸如奥林巴斯sh1、尼康s6600等,价格甚至飙至上千,生动诠释了“昨天的你对我爱理不理,今天的你让我高攀不起”。


在闲鱼上,奥林巴斯sh1的市价基本都在800元以上。
在闲鱼上,奥林巴斯sh1的市价基本都在800元以上。


CCD身价暴涨,是沾了明星的光。


早在2019年,爱豆姚弛就在微博上po一些用CCD相机拍的照片。在闪光灯的加持下,低像素的画面自带颗粒感,浓郁的色彩也很复古。他丝毫不掩饰自己对这种器材的喜爱:“一直很喜欢胶片的我,在闲置平台上发现了一些又便宜又特别的相机,大多产于2003年前后,像素不高。”


姚弛的微博里总有很多风格强烈的照片。
姚弛的微博里总有很多风格强烈的照片。


欧阳娜娜、沈月等人也是资深玩家。欧阳娜娜在自己的Vlog中分享了多款相机,其中康泰时TVS Digital甚至高达7000元,堪称天价。


欧阳娜娜发布的相机分享。
欧阳娜娜发布的相机分享。


易烊千玺更是文艺感爆棚。CCD相机,胶片相机、DV机全都玩过的他,还拥有一台摄影师荒木经惟的同款相机TOMA-M616,以及被封“电影感天花板”的宽幅胶片机哈苏Xpan。


无疑,被明星们玩过的复古相机,就跟开了光一样,全被贴上了“明星同款”的标签,价格蹭蹭往上涨,连带着整个CCD相机、胶片相机市场都愈发红火。


这方面,天王周杰伦最有发言权。3年前,歌曲《说好不哭》MV里,身为摄影实习生的男主角收到了女主角送他的胶片相机,哈苏503cw,全套价值23万日元,折合人民币15000左右。


这款哈苏相机在MV剧情中起着关键作用。它成了这一纯爱故事里的关键,是男女主爱情的见证。


《说好不哭》MV里,女主角将胶片相机送给男主角。
《说好不哭》MV里,女主角将胶片相机送给男主角。


还有MV里出现的雅西卡Electro,也有不同程度的涨幅。只是它的光环和名声都不及哈苏,吃瓜群众们也没有太关注。


不得不说,周董真是以一己之力,给胶片相机市场添了一把火。


同样的剧本,在外国明星、偶像身上也上演过。水原希子与权志龙钟情的康泰时T系列胶片相机,成色好的如今已从三四千涨到上万,而普通的傻瓜胶片机只需要花几百就能买到。坂本龙一代言过的半格胶片相机,京瓷黑武士,也在涨价。


坂本龙一为京瓷胶片相机拍摄的广告。
坂本龙一为京瓷胶片相机拍摄的广告。


可以说,半数网红复古相机涨价,背后都有一个明星自发带货。


3. 玩的是复古,还是智商税


打开小红书上任何一个关于CCD相机的热门帖子,评论区都是一场场骂战。


拥护者会说CCD相机便宜,通常几百块钱就能买一个有操作感的拍照工具,还能输出有新鲜感的照片;反对者会说被炒作的东西不值得一买,单从参数来说,就连现在的手机都比它强。


CCD相机究竟是不是智商税,又成了网友们可以吵三天三夜的新问题。


网络上不乏对ccd相机的拔草、劝退帖。图源小红书@Fresh-lee时光机影像工作室
网络上不乏对ccd相机的拔草、劝退帖。图源小红书@Fresh-lee时光机影像工作室


事实上,以CCD和胶片相机为首的复古相机的回炉,其实是当今摄影大潮的逆行现象。


21世纪,摄影追求的是精确、快速与高科技,用以适应这一节奏快速的消费时代。过去的银盐时代,冲洗一张照片既费时费力,又需要掌控除尘、显影等专业工艺,无形中设置了许多门槛。而如今,当相机不再是摄影师专属的稀缺物品时,人人随时按下快门,都可以得到一张照片。


人人都身处这图像过剩的时代。


把格局打开,复古相机们的翻红,实质是社交网络主导的图像生产追求个性化的结果。当人们不再满足于千篇一律的数码单反、手机摄影时,追求更有辨识度的图像输出时,便瞄上了曾被时代抛弃的CCD相机。


BLACKPINK同款相机在小红书上也很火。图源@周雨
BLACKPINK同款相机在小红书上也很火。图源@周雨


客观地说,CCD相机、胶片相机等确实显现出与当今主流摄影不同的特点。较低的像素、不同的色彩算法,使它们承载着过去时代的图像风格,尤其再被贴上仪式感、文艺感等社交网络流行标签后,另辟蹊径地获得了部分人的宠爱。


拿着这些相机,年轻人们还能蹭上复古大潮的光,短暂地借此完成一场摄影的时空穿越。


豆瓣有个“继续拍胶卷吧”小组,45630个成员在组内交流、观看胶片摄影的种种。这比隔壁有着34955位成员的“相机生活”小组还多了一万多人,可见胶片摄影在这个时代仍在被人追捧。


小组介绍中,胶片承载了一种慢生活的文化意义。
小组介绍中,胶片承载了一种慢生活的文化意义。


但无论是莱卡,哈苏,还是几百块钱的CCD相机,又或是被贴上了“文青”标签的胶片相机,相机都始终是摄影的工具,主体仍是使用它们的人。


摄影师马克·吕布有句话说得好:“我们不是握着机器的机器。”无论是拍摄前后,还是拍摄时,拿着相机的人都应该要思考,自己究竟想要拍下什么。


传奇摄影师薇薇安·迈尔的故事更能打动人。在40年的保姆职业生涯中,她默默地用手中的相机拍下了10万张街头风景和人的活动,没有一张曾在杂志、报纸或者网络上刊登过。


薇薇安·迈尔和她的相机。
薇薇安·迈尔和她的相机。


直到2007年,历史学者约翰·马鲁夫在一场旧物拍卖会上,用380美元拍下了一个旧箱子,里面装着的,正是薇薇安的30000张胶卷底片。他开始整理这些底片。


3年后,薇薇安的作品在芝加哥展出,她名声大噪,甚至一跃成为美国当代最重要的街头摄影师之一。


这时,她已去世一年。薇薇安的一生,担当得起“无名英雄”四字。


随手拍的社交网络时代,也许不会再有下一个“薇薇安·迈尔”。但不跟风,不玩鄙视链和优越感,却不是难事。


这个时代,永远会有新的,下一个潮流,CCD相机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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