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源:Deccan Herald

作者| 《凤凰大参考》屈功泽

当地时间10月25日,刚刚当选为英国保守党党首的里希·苏纳克在白金汉宫接受英国国王查尔斯三世的正式任命,成为英国新任首相。现年42岁的里希·苏纳克是英国最近七周之内的第三位首相,也是英国历史上首位亚裔首相,根据英国广播公司的报道,苏纳克也是英国自1812年以来最年轻的首相。

而苏纳克此番当选,除了在英国创造历史之外,地球另一边的印度,乃至巴基



“他甚至不是个英国人”

10月22日,时任首相特拉斯宣布辞职后的第三天,英国著名广播节目LBC接到了一位自称Jerry的保守党成员打来的电话,在电话中,Jerry表达了对于前首相约翰逊的狂热支持,以及对当时的热门候选人苏纳克的恶意贬损。

在电话中,这位听众表示,苏纳克一点也“不爱英格兰”,而且在大多数人的观点里,“他甚至不是一个英国人”。当主持人打断他,说苏纳克虽是印度裔但生于英国,而约翰逊反而生于纽约时,他表示:“基地组织还有一半人是英国籍呢”,并声称,85%的英国人是白人,而苏纳克无法体现这一点。



▎听众在广播节目LBC中贬损苏纳克的视频截图


话说到这里,主持人掐断电话制止了他的“暴论”,并对其盖棺定论到,“这是一个种族主义者”。

这种针对少数族裔的不当言论确实荒谬且令人愤怒,但是对于苏纳克国籍的质疑其实一直不绝于英国人耳畔。苏纳克当年在美国工作生活时,获得了美国绿卡,直到担任财政大臣之后,才在舆论压力之下放弃,这一点在当时破坏了不少人对他的印象。

而现在,随着苏纳克身登首相大位,他的印度裔血统又给他带来了争议。除了刚才那位愤怒的Jerry,不少印度人似乎也有些火上浇油的意思。据印度《铸币报》报道,印度亿万富翁阿南德·马亨达在推特上发文怒赞苏纳克,马亨达说,1947年,丘吉尔讽刺印度称,印度的领导人“都是一群稻草人”,而今天,我们看到了印度裔成为了英国首相,生活真美好(Life is beautiful)。仿佛苏纳克的当选,就是一场迟来75年的翻身。



▎印度媒体铸币报关于马亨达对苏纳克当选评论的报道


其实,作为一名印度裔,苏纳克不仅英国生英国长,接受英国教育,甚至他的父辈都没有生活在印度,而是来自当时还是英国殖民地的东非,是一个相当英国化的人。而仅与印度存在宗教文化和家庭联系的他,却因为自己无法改变的肤色,承担了来自国内外的大量相关非议,这不得不说是一个遗憾。



印度人似乎只关心他的种姓


苏纳克成为首相之后,印度各大新闻媒体在第一时间报道了此事,在谷歌新闻搜索页面里,印度区的头条位置也被这条“英国新闻”所霸榜。印度斯坦时报,印度教徒报等媒体也对于唐宁街10号首次迎来印度裔首相进行了政治和外交上的分析。

而在网络上,印度人最关心的,却是苏纳克的种姓。

仔细翻看网络搜索的结果,我们会发现,这种情况早在2020年苏纳克当选财政大臣时就已经出现了,印度媒体News 18在新闻表示中称,印度人“似乎只关心他的种姓”。在印度,根据宪法第15条的规定,任何人不能因为种姓而被歧视。而在正式场合,种姓也不是一个自我介绍的必须项,因此,很多印度媒体并没有专门对此进行报道。



▎2020年,印度人关于苏纳克种姓的搜索热潮就已被媒体讨论 图源 News18

苏纳克到底是什么种姓?其实,熟悉印度文化的人都知道,有时候从名字中就可以判断和分辨出一个人的种姓。但是苏纳克的名字“Sunak”,并不是一个非常常见的印度名字,而且与代表神圣的“Sounak”,非常相似,让人无法判断。而苏纳克一家早在祖辈就已离开印度,也让很多人不能从其生活经历中做出解读。

但没什么能够逃过媒体的眼睛。根据部分印度媒体的梳理,苏纳克的家族是来自旁遮普的哈特利(Khatri)种姓,这一种姓属于广义的刹帝利种姓。但是在旁遮普,该种姓主要是一个商业种姓,并会从事一些手工业和文书工作。同时,在非印度教社区,也会有该种姓的存在。锡克教的所有十位上师(Guru),也都出身这一种姓。



▎印度媒体The Print关于苏纳克种姓出身的报道


种姓是印度社会无法回避的一个话题,即使是来到海外的印度人,也不得不承担着来自种姓的压力。2021年,位于硅谷的思科公司接到了一桩诉讼,一位出身低种姓的印度员工控告公司和他的两名印度同事(都是高种姓)对其进行歧视。这起诉讼也揪出了美国科技界中“种姓歧视”的冰山一角。这些无情的诉讼事件揭示了一个真相,即使在完全不同的环境中,证明了自己的印度人依旧会因为无法改变的宗教出身而被另眼相看。

而当我们就此回看印度人关于苏纳克种姓的狂热搜索时,除了能解读出,不少传统思想根深蒂固的印度人,习惯性地想拿种姓看人之外,或许不少低种姓的印度人,也想从对苏纳克种姓的搜索中,得到一个完全不同于传统设想的答案。



其实是巴基斯坦人?

在印度人关注着有关苏纳克的一切时,一个意外的发现,也进入了不少人的眼帘——苏纳克的老家,在今天的巴基斯坦。

根据维基百科和其他一些渠道的纪录。苏纳克的祖籍地在古吉兰瓦拉,而此地就在今天巴基斯坦的旁遮普省。这也导致一些网络上的声音称,苏纳克其实是“巴基斯坦人”。



▎古吉兰瓦拉老城 图源:维基百科

严格来说,产生这个争议,都是因为苏纳克一家离开印度太早。今日的印巴都是在1947年从英国的统治下独立的。在当年,由于统治者的要求,边界两侧的人民被迫按照印度教和伊斯兰教的区别,一刀切地进行了划分,很多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宗教社区,就此被拆散,不少人因此流离失所。古吉兰瓦拉就被分到了巴基斯坦一侧,该地的印度教徒也被迫举家向东迁徙。

而老苏家在1935年就离开了古吉兰瓦拉,那个时候只有英属印度,巴基斯坦还没有成立。苏纳克一家是标准的印度教徒,他本人在2020年宣誓就任财政大臣时,甚至手持印度教经典《薄伽梵歌》,可谓相当虔诚,因此,无论是从认同还是历史来看,苏纳克都应该是一个印度裔英国人,只不过家乡在巴基斯坦。



▎苏纳克与《薄伽梵歌》图源:Zee News


而这种情况,其实在印巴两国,也并不罕见。巴基斯坦国父真纳,长期居住在印度孟买,印巴分治之后,他的女儿还住在那里。而无论是印度和巴基斯坦,各自仍然还有很多穆斯林和印度教的少数民族存在。印度诞生过穆斯林总统,而巴基斯坦也有印度教徒身份的大法官,这在南亚是一件不值得惊讶的事情。



▎苏纳克8月在伦敦向印度保守党之友发表演讲后会见了一位听众 图源:The Guardian


而真正值得惊讶的,是在苏纳克的背后,集聚起来的这种种历史、殖民、宗教、社团等纠葛,每一种纠葛都以一种自身的身份政治,阐释出了一个有利于已的独特内容,并以此影响着其对这一事件的看法。也许,这也是英国数百年的殖民历史,在今日国际形势巨变的今天,显露出来的一个奇异的历史注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