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好,我是陈拙。

今天要讲的是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男孩。

他在2018年的时候,比警方先一步,抓到了一起独居女性受害案的凶手。

当时没有警察觉得奇怪,因为这个男孩已经在利用一系列条件,假装自己也是个警察。

直到他被抓的时候,警局很多人都感到不可思议,问是不是抓错了人。

审讯时,我们的作者左右,听到了这个男孩说出了那句,他21岁离开警校那年就牢记的话——

“我一直就是一个警察,而且是一个好警察!”



2018年,南方某省会城市,发生了件奇怪的事,有个年轻男子带着一个五花大绑的人,走进了市中心的派出所。

年轻男子对警察说,这个被绑的人,就是最近那起命案的嫌疑人。

案子发生在几天前,有人入室盗窃并杀害了一个独居的女孩,当时就成立了专案组,警察撒出网去,几天都没有任何有效线索。

嫌疑人被抓来后,警察们都感觉不可思议,但经过专案组核查,确认就是凶手。年轻男子得到了公安局的奖励,8000块钱和“优秀好市民”锦旗。

2022年1月,我在当年事发的派出所,听到了这个故事。对我讲述的,正是那个年轻男子,罗滨。

他被手铐拷着,头歪到一边,好像很疲惫,用力抬起双手,擦自己的眼睛和面部。询问室很安静,能听到手铐链子摩擦出的声响。

在那个案子之后,罗滨开始冒充警察。三年来,很多警察都被骗了,甚至他女友也是警察,直到他被抓都不相信。



我第一次见到罗滨,也以为他是警察。那是2022年1月9日半夜,在市中心一栋被称作“炮楼”的楼下。

这栋楼四十多层高,里面有三十多家酒店,各式各样的酒店牌匾挂在窗外,晚上亮起灯,几公里外都看得见。

我作为实习警察,跟着派出所的师父巡逻,警车停在“炮楼”下待命。

不到十分钟,一辆别克GL8商务车横着停在我们面前,一行五人下了车,向“炮楼”走去。

带头的那个人就是罗滨,中等身高,精壮的身材,一副警察打扮,上身黑色夹克,下身执勤裤,戴着帽子看不见脸,脖子上似乎挂着警官证。



我的师父觉得这事很奇怪,因为看起来很像是分局下来抓人,不过,“一般其他地方的民警来咱们辖区抓人,事先都会打个招呼报备一声,但今天我们也没接到通知啊。”

不多时,这群人从楼里出来,一个中年男子被一左一右押着,远远看不清是不是戴了手铐。我和师父下车,走上前去,问他们需要帮忙吗?

罗滨转过头来,笑着举起警官证,说:“我们是刑警队的兄弟,抓个嫌疑人,不麻烦你们了。”

这群人把人押上车后,他对我挥手示意,也上了车。

正在这时,车上同事探出头说,有警了。报警的是个女人,就在“炮楼”,说自己的男人被一群人绑架了。

那群人自称是警察,但女人对此怀疑,理由是她看到其中一个人手上有纹身,一般警察是不能有纹身的。

这起绑架案的破获过程很简单,当晚就确定了他们不是警察,然后我们成立专案组,我和师父也在其中。

我们通过监控找到了车辆。第二天,除了罗滨,剩下四个人都被抓了,全是城南做二手车生意的学徒。

这四人都异口同声,领头的是市公安局的警察罗滨,他们是罗滨的线人,经常帮他打探消息,或者帮忙去抓人,就像昨天那样。

至于为什么确信罗滨就是警察,他们说,自己看过他的警官证和配枪,而且每次碰面,他也是从市公安局走出来的。

顺着线索,当天我们抓到罗滨之后,专案组没有马上安排讯问,而是把所有办案民警叫去开会。只有我,被安排到了询问室看守他。

罗滨看到我一拐的肩章,对我说了第一句话:“你是警校的?”

我本想对吼他吼“少说话”,但被这么问,反而提起了我的兴趣。

罗滨问我要了一根烟,深吸一口,告诉我,他也是警校生,还是同届中最优秀的。



2015年,罗滨考入了省警校,一切都很顺利,在学校里表现优异,当上了区队长,兼任大队学生会主席。

他也找到了自己的真爱,是他们区队的文艺委员,警校的警花。

公安专业警校生要成为正式民警,需要参加公安联考,并且只有一次机会,如果没有考上,不能补考,不能重考,只能参加公务员招考。

联考不过比过还难,我们学校每年参加联考的有近300人,考不上的只有几个,其中大部分还是不想读了的,真正因为成绩考不过的更少。

可命运捉弄人,2018年罗滨在最后一科考试的前一晚,突发高烧。

他回忆,第二天走进考场,两只腿都发软得站不稳,拿起笔时都在颤抖,天旋地转,别说答题,连呼吸都十分困难。

结果,他没能成功入围,成了那一届为数不多的被淘汰的学生之一。

学校鉴于他在校期间的优异表现,介绍他去分局特巡警大队当辅警,想让他边工作边参加社会招考入警,被他拒绝了。

我听到这里,非常能体会那种感觉,如果身边的同学都是正式警察,自己还是辅警,面子上肯定过不去。

而且,公务员考试难度比公安联考困难得多,很难有人联考不过反而公务员考过了的。

我问罗滨:“那你就冒充警察?”

他手上的香烟其实已经燃尽,可没有灭掉,听到我这么说,他对着地上一直发呆,直到烟灰烧到手指,才把他的眼光唤醒过来。

他丢了烟头,用手揉了揉眼睛:“那就给你说吧。”他唉声叹气,眼神没有移动,一直往下盯着我桌子的下方。

被淘汰之后,罗滨没落了很长一段时间,但他一直没敢和自己的父母说实话。

他的父母来自普通工薪阶层,听他说小时候父母带他去买玩具,去到小摊上,他每次都买警车、bb枪之类的,从小就想当一个警察。

他的父母也认为警察是个好职业,用他父母的话说,“警官警官,在老百姓眼里面起码是个官,我们罗家脸上以后得有光了。”

考上了警校,他的父母认为是为国家培养了一名预备警官,对他说,“老爹老妈如释重负了,可以把你交给国家了。”

可没通过联考,一切都变了。

首先是他的女朋友,因为出身于机关干部家庭,本就不是门当户对,但女孩父母看着小伙还行,大学期间就同意了交往。

可在联考被淘汰之后,女孩父母要求停止和他交往,并断绝关系。

还有那些并肩训练过的区队兄弟们,以往区队聚餐,他们都会叫上罗滨来主持,可现在再也不可能了。

在一天晚上,他刷着QQ动态,看到区队兄弟们聚餐的照片,照片里面还有最爱的那个她,他内心崩溃了。

说到此处,罗滨情绪有些许波动,眼神开始时不时转向我:“师弟,你不晓得,女人是一个男人最后的底线。”

可我还是不明白,又问了之前的问题:“那么,你就冒充民警?”

他抬起头盯着我说:“我一直就是一个警察,而且是一个好警察!”



半年后,罗滨以前的兄弟们都陆续上岗了,他的父母问,你怎么还在家里没事儿呢?他随便搪塞了一个理由,说,组织安排有特殊任务,得等候命令。

就在这时,他一想,特殊任务?这就是最好的掩饰。

为了假装在做警察,他会关注公安机关发布的在逃嫌疑人或线索征集的信息,然后自己去侦查。

相当大程度上,我是理解罗滨的。我们都在最好的年纪进入了警校,三年或者四年,学习的所有技能、规则和思想,都是为了当一个警察。

我们几乎都会默认,并一遍一遍提醒自己,自己就是一个警察。

但如果毕业当不了警察,会怎么样?我自己都回答不了这个问题。

转折点出现在那起命案之后。

2018年,辖区发生了一起入室盗窃,并杀害女室主的案子。但警察侦查了几天,没有任何进展。

罗滨的一个师兄想到了他,因为在此之前,罗滨提供了很多重要线索帮助他们破获多起疑案。

师兄想约罗滨出来,罗滨却拒绝了,只说两天之后给你好消息。第二天下午,罗滨自己就给嫌疑人五花大绑,“押”来了派出所。

所有人都很震惊,问他是怎么做到的,他没有说。

我赶紧打断他:“您这是怎么做到的?”

他说:“很简单,这么大个辖区要入室盗窃,还杀害女室主,要躲避这么多监控还能全身而退,这不是熟人作案还有什么说的?”

他为了掌握第一时间讯息,开展了群众工作,从小区物管,到社区大妈,在辖区广交朋友。

罗滨通过周围邻居的“告密”,听说了女孩在外到处留情,她的男朋友气到了极点,平时都上门来吵架,前段时间几乎每天都吵。

可有一天晚上,有一小点吵动,就没了声,第二天警察就来了。

可能因为女孩是独居,加上这个楼层监控损坏,这么大个辖区需要排查的人员众多,专案组一时半会还摸不着方向。

而邻居大妈此前没说是因为害怕被报复。

罗滨了解到这些情况,解刨了犯罪人心理,研判了嫌疑人的轨迹路线,最终在那男人的出租屋“抓获”了那名男子。

我知道,警察破案不能光靠一个人,要大家一起想,还要动用技术手段。但罗滨就是凭借一个人,居然就能破案。

无法想象,他为此付出了多少。

后来,罗滨得到了公安局物质和精神上的鼓励。

他还记得,接过那8000块钱和“优秀好市民”锦旗的时候,他感觉就像自己得了三等功一样,有了成就感。



在获得公安奖励后,罗滨的胆子大了起来,他不再满足于给警方提供线索,而是要做一个真正破案的人。

用他的话说,“我自己就是一个专案组,有现场自己出,有线索自己摸。”

他意识到,自己“查案”的时候警服肯定不能穿,但警官证必须得有一个,于是就在网上给自己置办了一套。

订购的那个警官证,正面背面都做得天衣无缝,警号、血型、工作单位、职务等等一应俱全,连警官证上的照片,都是他在学校时的证件照。

他还买了手铐,几根老式机械甩棍,一个92式手枪全拆塑钢教具,快拔枪套等等警用装备。

有了这些东西,他再去“走访”“抓捕”的时候,就方便了很多。

这时,以前的同学都看到,罗滨经常出现在案发现场,也在市公安局出入,和他频繁保持联系的,是他以前的师父、市刑侦支队的副支队长。

大家都猜测,罗滨是不是真的在执行什么特殊任务。时间久了,也就把他看作是真正的警察了。

罗滨在帮助警方破获了几起大案之后,以前的女友又注意到了他。

一次偶然的机会,女友听以前的同学说,罗滨不是被淘汰了,可能是在执行秘密任务。她一开始还不相信,接连几次在市局和他偶遇,也相信了这个传言。

慢慢地她开始尝试联系罗滨,两人就这样复合了。

他们感情很好,女友总是担心他,一值班备勤结束,就会立马去找他。她的工作会经常调动,但为了留下来和他近一点,她家里想尽了办法。

可是只有罗滨自己知道,自己不是警察,一旦有人知道真相,自己会失去一切。

他和我说,他的很多事不能和别人分享,每次迷茫的时候,或者案子查完的时候,他总是去一家重庆火锅店,点上很多的毛肚,再要一点酒。

火锅店每张桌子前都是热闹的食客,只有他是一个人,独自在那吃,一边吃一边想事。



在一次次查案中,罗滨也在慢慢发生变化,他的查案方式越来越和以前不一样。

2020年夏天,他从派出所路过,看见门口蹲着一个女孩,哭得稀里哗啦,上前去问才知道是被人灌醉并强奸了。

强奸者是在酒吧认识她的,她喝醉了之后,被背到了酒店,被那个男人侵犯。可是,当时各方面的证据不充足,派出所还是撤案了。

女孩非常难受的时候,罗斌站了出来,对她说:“我可以帮你。”

罗滨找到了那个男人,正看着自己那晚录的视频自慰。罗滨气炸了,掏出“警官证”,把“枪”一拔,顶在他的脑袋上。

罗滨先把这男人用暴力教育了,然后威胁他:“我知道你有父母,还有一个可能要过世了但非常疼爱你的奶奶,我劝你,也是警告你,自己拿着这些录像去自首。否则,我就把这些都发给你亲戚朋友。”

那个男人怕了,第二天拿上自己的录像去到了派出所自首。

罗滨最后一句话是对我说的,“这事儿警察能办吗?这世界上啊,不是警察才能抓坏人,做好事。”

我慢慢吞吞挤出了一句话:“我还是觉得这样做不咋好。”

他激动了起来,盯着我眼睛说:“不好?警察能打人吗?能用这种方法吗?对待这种特殊的人就得有特殊的方法,要不然让这人一直逍遥法外吗?”

他显然没有意识到自己不该这么做,并且越来越大胆,直接导致了他被抓。

这次,因为有个老板在合同上动了手脚,骗了农民工的工钱,罗滨想帮他们讨薪。他不再像以前一样,给派出所提供线索,或者打一顿让人自首,而是用了更冒险的方式。

罗滨对这个老板展开调查,发现他并不是没钱,车房都有,而且他私生活不检点,有妻有子还到处包养情妇,那天报警的就是他的情妇之一。

罗滨找到了突破口,带着“线人”们冲进酒店房间的时候,也全程打开了自己购买的执法记录仪。

后来,罗滨绑架了他,用这个录像威胁他,如果不给农民工工钱,这个视频就发给你老婆,甚至什么生意伙伴,让他看着办。

“这事儿不大,你要是把钱还了,这录像我们回局里也就删了,要是你不还,那我就先带你回去接受调查。”

那个老板被说怕了,很快想办法凑够钱转账,打给了项目经理,但罗滨也因此被抓了。



抓到罗滨的是派出所王副所长。

绑架案的专案组成立那天,王所试图联系微信上的某个人,说也许打听到线索。我凑过去一看,备注是“老死党”,而头像让我吃惊。

那就是罗滨。

王所是一个有七年警龄的警察,但这些年也被罗滨骗了。

他对罗滨的了解模棱两可,“他至今到底在做什么,谁也不知道,好像在做生意,但又好像在干警察,应该是什么秘密部门。”

得知罗滨是最大嫌疑人,王所走到了会议室桌子上,看着黑板上密密麻麻的线索关联,打开了自己的茶杯,喝了一口,又吐了一口气,没有回头。

当天,王所把罗滨约到了一家抄手店,十几个警察冲进店里,迅速制服。抓完人,王所把头歪过一边,不和他对视,一个人默默走向车里坐上。

王所后来派人正式审讯的时候,才知道罗滨的真实身份。

他接手了“炮楼”一家转让的酒店,手下有十多名女孩,都是他招纳进做皮肉生意的。

罗滨有一套自己的逻辑:“这不是坏事,那些女孩如果流入社会,对社会危害更大,有些人天生就只能做好事,但有些人,天生只能做坏事。”

“每个女孩的思想观念不一样,有的女孩就认为那是自己最珍贵的东西,可有些女孩,就觉得躺着赚钱来钱快,她们就喜欢这种方式。”

“如果她们不干这个,跟着不好的男的混了,以后会发生什么事你更说不清楚,这个危害就很大。”

凭借着自己的警察人脉,在辖区每次扫黄的时候,他都悄然关门,一次又一次躲过了警方的打击。

有时,警察女友看到罗滨手机里有很多女孩的微信,他就撒谎,是自己养的线人,有大用处。



抓到罗滨的当天,我们带着搜查证去了罗滨的家,打开客厅房灯的一瞬间,我惊呆了——满屋子都是警察元素。

我戴好手套脚套,慢慢走了进去。

客厅餐桌的背景墙,满满一墙都是警校照片,有训练时的捕捉,有寝室生活的回忆,有课间嬉闹的瞬间。

最显眼的一张,是罗滨和区队兄弟们去2017年厦门金砖国家峰会的安保现场,照片里的他站在C位,意气风发,手里握着队旗。

再进入卧室,眼前的场景更令我吃惊。

书柜台上摆放着一把95式自动步枪塑钢模型,还加装了很多战术导轨,旁边墙上挂着一把79微冲的塑钢模型。

打开衣柜,里面几乎全是制式警服,肩章上全部佩戴二级警司的警衔,还有很多警用T恤,很少有便装。

警T日复一日穿,后背就会褪色,染上汗渍的黄色,那是一个警察辛苦工作的见证。罗滨的警T,就是一排褪色的衣服。

从警T到警衔,这一整套几乎就是他从毕业到现在应该有的级别。

衣柜的下方,有一把蓝星的92G模拟教具,一比一还原92式手枪,在学校里我们经常用它练习拆卸。

这要是拿出去唬人,的确够以假乱真。

搜查完这些东西,我们进行封装,回到所里。刚把这大包细包的东西拿到三楼临时专案组门口,就看到门口站了很多不是所里的警察。

他们看我们几人进来,默默给我们让了一条道出来,眼睛一直盯着我们手中的证物,是一种不敢相信的眼神。

后来我知道,这些警察就是罗滨以前的同学。我明白在他们看来,罗滨怎么看都不像坏人。

去年,王所刚刚升任派出所副所长,家里老人就病重,手术需要一大笔钱,对于王所来说那是家里所有的积蓄,还不包括术后费用。

这时各种人都来找他交朋友,罗滨生怕王所犯错误,硬是自己去医院把这笔手术费给交上了。

还有一次一家餐馆发生火灾,刚好罗滨路过,他赶在消防员到来前,把被困的人和易燃易爆品都救了出来,也没留名,只说自己是警察,还是通过监控才知道是他。

罗滨的同学们或怜悯,或同情,或关心,也可能出于平时他提供的各种线索,加上正直的为人处事,一起有意无意相信了这个谎言——

如果真的有特殊任务,那一定是罗滨这样的人在执行。



这个案子过去半年多了。最近局里有新行动,我忙到扁条体发炎导致发烧住院。在医院输液时,我总会想起这位师兄。

罗滨自认自己是警察,却被淘汰了,这是他的不幸。他接受不了,要实现警察身份认同,又造成了后面的故事。

其实他完全可以在外面赚钱,利用他和警察的关系,黑白通吃。但他偏偏选了一条最冒险的路,去冒充警察打击违法犯罪。

这条路的尽头,一定是被发现,然后失去一切。

我很长时间没想通,现在看他这么做只有一个解释,就是他有自己的信仰,是心甘情愿为了那个信仰去付出的人。

我很清楚,他如果是真的警察,一定是一个特别优秀的警察。

我认识很多同行,只是把这份工作当做一个铁饭碗,每天把事情交给辅警做,纪律上不出事就行。

平时,他们就在辖区逛一逛,拍几张照片,回来写个简报就算结束工作。有个老油条还对我说:“有案办案,没案回家吃饭。”

罗滨和这些老油条不一样。我听说,因为此前的立功表现,罗滨最后被判了两年多有期徒刑,但具体是怎么判的,我没有追问了。

有人至今不相信罗滨是假警察,理由是他的案子第一时间就被检察院介入,上级也一直在打招呼,由此看来他一定有特殊身份。

就像当初他们看待罗滨一样,又一次心甘情愿相信了一个不可能的事。

我到最后都没有办法分清,罗滨是好人还是坏人。师父教育我,我们不评判对错,都交给法律吧。

但法律也不能解释人的一切行为。

人有时候明知道是错,还会去做;有时候明知道被骗了,还会选择相信。这无关对错,这只是人对命运的微不足道的反抗。



罗滨的故事让我想起一首歌。

90年代,数千万工人被淘汰后,有人鼓励他们不要自暴自弃,要自强,于是写了一首歌:“看成败,人生豪迈,只不过是从头再来”。

我一直觉得,“只不过”这三个字,很轻浮。

现在和当年相比,“淘汰”这个词更流行了,百度搜索一下,出来1亿个结果。

考试没考好是被淘汰,上班没上好会被末位淘汰,不会智能手机的老年人被时代淘汰,连电视里的娱乐综艺都在天天淘汰人。

为了不被淘汰,就有了贩卖焦虑,内卷,鸡娃,等等。

我无法说罗滨是对是错,我只是觉得,从这个角度看,一个被淘汰的人想证明自己没有被淘汰,他的故事是很多人的故事。

(文中部分人物系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