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心提要:

1. 即将接管推特的是一个曾在南非的种族隔离制度下成长的白人——马斯克。他在隔离的精英白人社区长大,这些社区四处都是反黑人的政府宣传,充斥着大量错误信息。而这些童年经历可能为他收购推特埋下伏笔,因为他曾批评该平台删除帖子和封禁用户。

2. 马斯克的父亲埃罗尔·马斯克在接受采访时说,马斯克和他的弟妹从小就知道种族隔离制度有问题。马斯克读书时曾制止同学侮辱黑人,但他的电动汽车公司特斯拉正面临严重的种族主义指控。

3. 马斯克 关于言论自由的想法是非常经典的自由主义,他倡导言论应该是不受限制的。这种思想也让大众对推特的未来感到迷茫。不少评论家认为“推特可能会更糟,但也有变好的空间。”

作者丨 约翰·埃里贡、琳西·丘特尔 (John Eligon and Lynsey Chutel)

出处丨纽约时报

原标题丨 Elon Musk Left a South Africa That Was Rife W ith Misinformati on and White Privilege





在反黑人社区中长大

埃隆·马斯克(Elon Musk)即将接手推特(Twitter)的消息传出后,许多人去他的公开言论和过往经历中挖掘线索,试图弄清楚他会如何去塑造这个世界上影响力数一数二的公共平台。

然而,以拥有特斯拉(Tesla)和SpaceX公司而闻名的马斯克,并没有在公开场合谈及他的一段重要历史:身为一个白人,他曾在南非的种族隔离制度下成长。这段经历或许对他产生了一定影响。

特伦斯·贝尼(Terence Beney)也是白人,1988年与马斯克一起从南非比勒陀利亚男子高中(Pretoria Boys High School)毕业。他说:“这很有说服力——白人孩子与残酷的现实隔绝。”

通过采访马斯克的亲属和以前的同学可以得知,他是在隔离的精英白人社区长大的,这些社区四处都是反黑人的政府宣传,也远离白人政治领袖对黑人群体施加的暴行。

现年50岁的马斯克在南非的经济中心约翰内斯堡(Johannesburg)、行政首都比勒陀利亚(Pretoria)和沿海城市德班(Durban)长大。他所在的郊区社区充斥着大量错误信息。有时报纸送到家门口,整个版面都被涂黑了,夜间新闻简报以国歌和国旗飘扬的画面结束,屏幕上滚动着为政府而战死的白人青年的名字。

马斯克在约翰内斯堡北郊的布莱恩斯顿高中(Bryanston High School)就读了两年,那里黑人极少,能看到的基本上都在为住富丽豪宅的白人家庭服务。梅勒妮·切里(Melanie Cheary)是马斯克当时的同学,她说:“作为南非的白人青少年,我们真的一无所知。”

马斯克17岁毕业后不久就离开南非,到加拿大上大学,几乎不曾回过头。他没有回复要求对其童年进行评论的邮件。



曾制止同学侮辱黑人,也曾因种族歧视赔付巨款

马斯克称其对推特的收购为言论自由的胜利,他曾批评该平台删除帖子和封禁用户。 考虑到他在一个思想几乎无法自由交流的时代和地方长大,政府的错误信息被用于妖魔化南非黑人,目前尚不清楚这段童年经历在他的收购决定中可能起到什么作用。

他所就读的两所高中的同学将他形容为一个没有亲密朋友的孤独者。没有人能想起可以反映他对当时政治的观点的言行。不过他的黑人同学回忆说,他花过时间和黑人朋友在一起。



▎ 埃隆·马斯克从比勒陀利亚男子高中毕业,不久后就去了加拿大上大学。若昂·席尔瓦(Joao Silva)摄/《纽约时报》

马斯克的父亲埃罗尔·马斯克(Errol Musk)在接受《纽约时报》采访时说,马斯克和他的弟妹从小就知道种族隔离制度有问题。埃罗尔于1972年当选比勒陀利亚市议会议员,他说,孩子们会问他关于禁止黑人光顾餐馆、电影院和海滩的法律。他们和黑人朋友出去的时候,得去估量一下自己做什么才安全。

埃罗尔回忆说:“至于说白人免受种族隔离的荼毒,那是胡说八道。他们每天都要面对这种荼毒。”埃罗尔称自己属于反对种族隔离制度的进步党,他补充说:“他们不喜欢这样。”

然而,埃罗尔对他们的生活进行了一番描述,凸显了他们离这个国家的暴力现实有多么遥远。他说,他们与黑人相处得很好,他的孩子们与家里的佣人关系很好。他也指出种族隔离时期在南非的生活总体上比现在更好、更安全。

阿什利·万斯(Ashlee Vance)为马斯克写的传记提到,马斯克说他不想参加南非的义务兵役,因为这样会迫使他参与种族隔离制度,这可能是他在高中毕业后不久就决定离开南非的原因。

种族隔离制度在白人之间也形成了一种区分,特别是在说南非语的白人和说英语的白人(如马斯克一家)之间。 梅勒妮·切里指出,虽然说南非语的白人是荷兰、德国和法国殖民者的后裔,是他们完备了种族隔离制度,政治权力掌握在他们手中,但享受着财富的是说英语的南非白人,有些人觉得这是与生俱来的权利。

她说:“当时,我们可以说是世界上说英语的白人精英。南非就是我们的王国。”

比勒陀利亚男子高中有一股社会进步的暗流。校长本人曾参加过自由斗争活动;一些学生也会去参加反种族隔离的集会。

51岁的特伦斯·贝尼为公共卫生和社会福利组织从事政策工作,他说:“我很自信地说,在比勒陀利亚男子高中这样的地方,你接触到了进步的思想,哪怕你未必接受这些思想。”

贝尼说,他们中没有人像在乡镇学校争取基本权利的黑人儿童那样,经历过国家安全部队的殴打和枪击。许多学生还是相信政府的宣传。



▎ 和马斯克一起从比勒陀利亚男子高中毕业的特伦斯·贝尼(Terence Beney)站在学校的走廊上。若昂·席尔瓦摄/《纽约时报》

贝尼回忆起上世纪80年代中期在比勒陀利亚男子高中的一堂课,课上同学们就政府要求他们服兵役,去压制南非黑人推翻压迫性政权的努力进行了辩论。

少数人说他们不会去为不公正的政治制度而杀人。但也有人说,尽管种族隔离制度有其不公正之处,但国家正处于一场全面战争之中。有人坚持认为,这场战斗的目的是防范共产主义者。还有人认为黑人很容易受到邪恶思想的影响,故这场战斗无可厚非。

贝尼说,当时学生中另一个常见的说法是,不能赋予黑人投票权,因为他们没有民主的传统。

种族隔离制度迫使大多数黑人居住在特定的一些地区。斯坦利·内什图卡(Stanley Netshituka)于1981年成为比勒陀利亚男子高中第一个黑人学生。他说,学校给他们教的是,这个国家由许多部落组成,而一些部落选择在自己的家乡独立。

内什图卡说,他有一些朋友家庭思想比较开明,他们深知南非黑人的处境有多么糟糕。但持这种观点的他们是例外。

现年54岁的内西图卡说:“我想说的是,大多数人都是懵懵懂懂的,也乐于做一个懵懵懂懂的人。”他之所以能去比勒陀利亚男子高中上学,是因为他的父亲是文达的外交官。文达是南非的一个种族祖居地,在当时被认为是一个半独立的国家。

与此同时,同学们会将黑人自由斗士称为恐怖分子,却又告诉他:“并不是所有的黑人都一定是坏人,因为我可以看出你并没那么坏。”

马斯克当时与内什图卡的一个表弟阿什·马舒杜(Asher Mashudu)成为朋友,这是马舒杜的兄弟尼亚扎尼·兰瓦什(Nyadzani Ranwashe)的说法。兰瓦什说,在一次午餐上,一名白人学生说了一句污辱黑人的话,马斯克当即斥责了这名学生,但后来他因为这样而受到了欺负。

1987年,马舒杜在一场车祸中丧生。兰瓦什说,他记得马斯克是在他们家所在的农村为数不多参加葬礼的白人之一。 他说: “这(白人参加黑人葬 礼)在当时是闻所未闻的。 ”



▎ 比勒陀利亚男子高中的第一位黑人学生斯坦利·内什图卡,在他位于南非米德兰的家中。他的儿子马萨斯(背景照片右一)也曾就读于该学校。若昂·席尔瓦摄/《纽约时报》

埃罗尔是一名工程师,他表示他的家人并不相信关于自由斗士的负面宣传,其中一些人诉诸暴力来对抗剥夺他们政治权利和自由(如选择居住地的自由)的政权。

他说:“但我的意思是,我们会担心他们,比如说,在我们家旁边安个炸弹”。

埃罗尔已经与儿子疏远,他说他认为种族隔离制度教会了他的儿子不要歧视。 虽说如此,马斯克的电动汽车公司特斯拉已经面临严重的种族主义指控。 加利福尼亚州正在调查关于该公司的指控,该指控称特斯拉任由对黑人员工的种族歧视在其旧金山工厂盛行。去年,陪审团认为特斯拉未能解决一名黑人员工在工作中所面临的种族歧视问题,特斯拉因此被判向该员工支付1500万美元。



言论自由是白人的自由主义?

埃隆·马斯克回想起他在南非的生活,大部分都是痛苦和毫无成就感的回忆。他出生于约翰内斯堡以北约45分钟车程的比勒陀利亚,父母在他10岁之前就离婚了。他随母亲搬到位于南非南海岸的德班,但后来又回到比勒陀利亚与父亲一起生活。马斯克说,他们的父子关系很紧张。

南非的高中是五年制,但马斯克在布莱恩斯顿高中只读完了前两年,他回忆称自己在这个学校里遭受到严重的霸凌。



▎ 埃隆·马斯克(前排左一)是1985年布莱恩斯顿高中国际象棋a队的成员。出自《布莱恩斯顿高中年鉴》

如果说在布莱恩斯顿高中的时光对马斯克来说是痛苦的,那么比勒陀利亚男子高中则给他带来更多的稳定感。广阔的校园似乎能用来拍摄《哈利波特》系列电影,校园里有一片常青树林、一个池塘和众多英国复兴式建筑。

一些学生留校住宿,一些放学会回家,后者被称为“日间男孩”(day boys),马斯克就是其中之一。

对种族隔离制度的恐惧浸透在校园文化中。像那个时代的许多其他学校一样,比勒陀利亚男子高中里有一个培养男生服兵役的士官生项目。学生们会穿上棕色的制服,做行军演习,并且还有一个苏格兰管乐队。

贝尼表示,马斯克目前对言论自由的看法,似乎反映了当时学生们在比勒陀利亚男子高中接触到的哲学思想,如英国哲学家约翰·斯图亚特·米尔(John Stuart Mill)的观点,他倡导言论应该是不受限制的。

贝尼在谈到马斯克时说:“我认为他关于言论自由的想法是非常经典的自由主义,没有丝毫差别。”

一些自马斯克在南非求学时就认识他的人说,人们不应低估他在离开南非和远离种族隔离制度后可能经历的变化。安德鲁·潘泽拉(Andrew Panzera)曾与马斯克在布莱恩斯顿高中一起上过德语课,他也回想起了自己的转变。

作为在平静的约翰内斯堡郊区长大的白人学生,潘泽拉从未目睹过黑人同胞所承受的苦难。不过,当他服完政府规定的兵役后,情况发生了变化。

他说:“人们在某种程度上意识到,他们被灌输了一大堆如垃圾一般的思想。在某些时候,你会感叹说:‘天呐,我们真的被洗脑洗得不轻’。”



▎2018年,马斯克在芝加哥。约书亚·洛特(Joshua Lott)摄/盖蒂图片社



马斯克接管推特,外界评论

《时代评论》(Times Opinion)的一批撰稿人和专栏作家就这位亿万富翁以440亿美元收购Twitter的事件发表评论。

简·斯科顿(Jane Coaston): 那些发推特的人属于一个非常特定且有限的群体。是时候重新考虑这个平台的重要性了。

法尔哈德·曼约奥(Farhad Manjoo): 许多人担心,在埃隆·马斯克的领导下,推特可能会变得更糟。但它也有变得更好的空间。

阿米莉娅·泰特(Amelia Tait): 如果这位亿万富翁希望培养的是无意义的言论,那么他收购Twitter或许就说得通了。

阿南德·吉里达斯(Anand Giridharadas): 马斯克对言论自由问题的理解存在缺陷。这使得这笔交易特别危险。

帕梅拉·保罗(Pamela Paul): 即将笼罩在推特上空的“埃隆·马斯克光环”势必会掀起一股告别推特的浪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