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一有人说剧荒,我就会立刻把这部剧给对方推过去。

苹果TV斥千亿韩元(约RMB5.2亿)重金投资,凝集韩国顶流和美剧众多熟面孔。

刚开播就口碑炸翻全球,烂番茄新鲜度100%,现已回调到98%。

豆瓣评分高达8.3分,连一向苛刻的IMDb也打出了8.7的高分。

它号称韩国版《人世间》,以一场禁忌之恋,串联起跨越四代人的移民家族史。

《弹子球游戏》



1915年,朝鲜日据时期,某偏远小渔村。

善慈,是当地贫困却惹人怜爱的渔家女。

她被有妇之夫高汉水引诱,偷尝禁果,未婚先孕。







在那个年代,未婚先孕无异于冒天下之大不韪。

旁人的目光和唾沫,足以将善慈一家,牢牢地钉在耻辱柱上。

就在这时,一个身体羸弱的基督教徒,白以撒,闯进了善慈的生命。

他愿意迎娶她,给她的孩子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

但这也意味着,善慈将要追随已定居日本的丈夫,漂洋过海,远离故土...





为了自己的孩子,善慈毫不犹豫地踏上这段未知的旅途。

然而,时值乱世,她不知道她将迎来半生凄苦,一生漂泊。

她在历史的洪流中挣扎前行,用女性的坚韧,划破了时代赋予的枷锁,试图为她的后代铺平一条道路。

可是,当她蓦然回首才发现,无论是她,还是她所爱之人,依然躲不过命运的安排...





电视剧《弹子球游戏》(又名《柏青哥》)于2022年3月25日在美国首播,一共8集,目前已经更新了6集。

凭借节奏明快,叙事凝练,极具大片质感的构图和摄影,它迅速吸揽了一大批剧迷。

网友评论:震撼、共鸣、心灵盛宴。平缓悠扬的表演宛如无数根看不见的线在拉扯我的心灵,就像眼泪流进了嘴巴里的那种酸涩,一层层浸润到我的身体里...

还有人说:冷静的镜头却有直面的勇气,既有过去的苦难,也有当下的困境,历史与现在奇特交汇。



这里不得不提一下它的原著小说《柏青哥》。

这部剧能得到如此强大的关注和高超的口碑,很大程度上得益于原著小说的背书。

它被网友比作韩国版《活着》,是2017和2018年度全球现象级热门图书,并分别被纽约时报、英国BBC、美国CNN评选为年度十大好书之一。

《柏青哥》书籍封面


“柏青哥”,是日本一种带有赌博性质的弹子球游戏。

尽管它曾经风靡一时,但却始终被打上“肮脏低端”的烙印,当地人普遍认为它伤风败俗,乌烟瘴气。





“在日朝鲜人”同样面临着这种尴尬的处境。

无论在日本待了多长时间,他们始终被视作社会底层。

他们不被允许从事正经工作,所以很多朝鲜裔被迫沦落到“肮脏”的柏青哥产业。

据调查,日本的柏青哥产业,大约有90%被朝鲜裔控制。尽管他们为日本创造巨大GDP,按时纳税,正当经营,却仍然为社会所不齿。

主人公善慈的儿子摩西,就是一名柏青哥游戏厅的经营者,但这也恰恰是孙子所罗门一直视为耻辱的出身。







原著小说以30万字的篇幅,描绘了四代朝鲜人的命运浮沉。

时空跨度极大,从日据朝鲜小渔村到日本大阪,经历二战和朝鲜战争,再到90年代末日本泡沫经济时代的横滨和东京乃至纽约,勾勒了一个时代的侧影。

8集的体量注定容纳不下30万字的宏篇史诗,剧版相较原著有较大篇幅的删减和改编,导致情感处理仓促,转折略显突兀。







值得一提的是,剧版摒弃了原著小说线性叙事结构,大胆采用双线叙事手法。

它以幼青年善慈和老年善慈(采用孙子所罗门视角)两条时间线并行叙事,来回穿插,形成闭环。

不得不说,这样的开场足够惊艳,可以轻松消解历史题材跟观众之间的距离感,并呈现出时代的宿命感。







比如,1915年的日据朝鲜小渔村,朝鲜当地人活在日本人的苛政下。

小善慈的好朋友只是抱怨了一句,就被当街处死。





画面一转,1989年的纽约,善慈的孙子所罗门,衣着光鲜地行走在纽约的华尔街。

他能力出众,却因为亚裔的身份在当地格格不入,始终无法升职。

将近百年的时间过去了,似乎改变了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有改变...

它没有将沉重的历史强制灌输给观众,但种族歧视带来的窒息感和羞耻感,却能让每个东亚环境里成长的人感同身受...





然而,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每一集都在两条时间线里反复横跳,让人审美疲劳。

不断交叉闪回的画面让剧情割裂,故事讲得七零八落,削弱了它的史诗感和厚重感。

其中最让人诟病的一点,将高汉水和白以撒对善慈的感情简单处理为“纯爱”,而对于在日朝鲜人的困境刻画,则简单依托闪回和台词来呈现,颇有点玛丽苏言情剧的小家子气。



不得不说,比起略带玛丽苏的主线剧情,里面一带而过的细枝末节,才是原著里面的精髓。

它讲女性的智慧和坚韧。

经济大萧条时期,善慈的妈妈用豆粉和水做成煎饼充饥,将集市卖不出去的剩鱼腌起来做储备食材,帮助那些凄苦的房客熬过了一个又一个冬天。





它讲时代的悲剧与耻辱。

善慈远嫁日本后,她在朝鲜的好姐妹东熙和福熙,被骗去满洲国做了慰安妇。

等她们历尽千辛重返故土,东熙却不堪其辱投河自尽。





她曾在这片土地上,跟最亲密的小姐妹一起憧憬婚姻和未来。

但如今,只剩下冰冷的河水,包裹着她不甘的灵魂和曾经的梦想...







它讲女性意识的觉醒。

1915年的小渔村,在其他女人期待婚姻时,善慈的好友却清晰地认识到:我们没有地位家世,只能嫁给同样底层的人,让我们的孩子也过着我们这种糟糕的生活,所以婚姻对我们毫无意义。





而到了1989年,女性已经不需要寄希望于婚姻来改变生活。

所罗门很欣赏的一位女同事,她主动放弃外面大厂的青睐,来到这家正走下坡路的银行。

整个公司只有她一位女性高管。

她说:作为女人,身处一群不成功的男人里面比较有优势,可以往上爬。

将近百年的时间,女性的处境依然严峻,但我们都知道,有些事情已经改变。



而它讲得最多的,是回不去的乡愁。

朝鲜日据时期,大米优先供应日本人,禁止卖给朝鲜当地人。

善慈新婚夜,妈妈决心走进釜山每一家米铺,誓要让她的女儿在婚宴上吃到故乡的米。

73年后,老年善慈一口就认出故乡的米,老泪纵横。







对于年轻一代而言,顿顿白米已是常态,很少人再去细细品味白米的味道。

可是当年的苦日子,却像烙印一般,刻在老人的心中。

那时候,为了养家,善慈没日没夜地工作,每周7天,每天工作14小时。

她起早贪黑,在寒风中卖掉一车泡菜,才能换取300日元,放到现在不过是一小碗泡菜的价钱。



可是,比起清贫的生活,身份认同感的缺失,才是他们最大的困境。

作为第一代日本朝鲜裔移民,他们过着最底层的生活,被日本人谩骂“蟑螂”“臭虫”“死不足惜”...

他们租不起房子,只能几户人家一起挤在贫民窟,又脏又乱。

男人要去矿场做最苦最累的脏活,女人只能在街边贩卖泡菜。

他们为了谋生不得不染上一身酸馊味,这些光荣的印迹却成了日本人嘲讽他们的笑料。



1915年,一艘渡轮划破海面,载着善慈她们这些第一代朝鲜裔移民,向日本扬帆而去。

头等舱上,日本富人灯红酒绿,纸醉金迷;

下等舱内,朝鲜穷人拥挤混乱,肮脏潮湿。

船舱上,一名朝鲜女歌手身着华服,她没有按照节目单来表演,而是唱了一首故乡的歌曲。

她的歌声愤慨激昂,鼓舞了下等舱的同胞们。

可下等舱的同胞们却无人知道,她以一曲绝唱,满身鲜血,祭奠故土...









再后来,朝鲜国家一分为二。

这群移民在异国他乡的土地上,一回首才发现,自己心心念念的故土已经不复往日。

而他们的孙子,第三代日本朝鲜裔移民,在日本土生土长,却仍然要被同学谩骂“被狗养大的”。

他们没有国籍,每隔三年就要去区公所办理登记,否则就要被日本驱逐出境。

他们永远无法融入日本,但对故土一无所知,毫无感情...







对于孙子而言,奶奶一辈反复咀嚼的那些伤痛,只是为了让他们愧疚的筹码。

只有感同身受的老人才能说出一句:别评判她的眼泪,她有资格这样哭。

可是眼泪在现实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家还是家,但却物是人非;国已不国,他们成了永无着落的弃儿...



《弹子球游戏》其实还有一层含义。

善慈的儿子经营一家弹子球游戏厅,每一台游戏机的金属杆都经过特殊处理,将结果固定为赢家少,输家多。

他说:大多数人以为正确地操纵手杆,就能赢。但他们对结果没有任何控制权,我们也没有。

其实人生何尝不像那一场弹子球游戏。

众生皆苦,我们都渺小如蝼蚁,在命运的操盘手下讨生活。





可是,令原著作者惊讶的是,这些曾被日韩两个国家抛弃的群体,并不像她想象中的那样苦大仇深、忿忿不平:

他们根本不把自己当受害者,他们坚韧无比。历史固然残酷,但我所接触到的在日朝鲜人并没有期盼获得平反。他们不期待生活会好转,也不期待有人会还原历史真相。他们把这一切抛到脑后,努力生活。他们认真工作存钱,送子女去国外留学。他们的乐观并非我凭空捏造,这是受访者给我的礼物...



就像原著小说写的第一句话:历史辜负了我们,但没有关系。

没关系,如果命运写满不公,那就反守为攻,紧紧扼住命运的咽喉;

没关系,如果苦难纠缠不清,那就欺身而上,将它狠狠踩在脚下。

正如海明威所言:一个人并不是生来就要给打败的,你尽可以消灭它,但就是打不败它...

除了我们自己,没有什么可以让我们认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