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BIE别的 (ID:biede_),作者:Rachel、Rice,题图来自:受访者


对于所有逝者来说,死亡都是一条单行道。但克隆的出现,却在这条路的旁边开出了一条迂回的岔路,逝者继续沿着他的路往另一个世界走,活着的人在这个世界顺着岔路往回走。


刘荧是等在这个岔路口的引路人。


1. 一条回头路


我认识刘荧是因为她发布的一条名为“抱歉,我来晚了”的宠物克隆宣传视频,她在视频里展示了她和很多宠物主人的对话,在那些因为宠物去世后错失了最佳克隆时间就再也无法补救的故事里,总少不了她的一句“抱歉,我来晚了”。而事实上,这也是她对自己所说的一句话。



此时,距离刘荧第一个宠物闹闹离世已经两年半了。在电话里提起来这事儿的时候,她还是会突然陷入一阵沉默,接着说道:“我不想让更多人去经历我的痛苦了。” 在闹闹去世的两个月后,刘荧才第一次知道有宠物克隆这回事儿。


半年后,她转行去了国内第一家也是目前唯一家从事宠物克隆的公司,日常除了对接顾客,也会制作关于宠物克隆的业务宣传与科普短视频。她希望用这样的方式来弥补自己的遗憾,让更多人不会经历她曾经因为错失克隆时机而感受到的自责和痛苦。 


刘荧现在养了一只流浪猫,但当我问到她是否也想克隆这只猫时,刘荧却表示不会。如果可以选择,她最想克隆的还是早已离世的闹闹 。“闹闹是最特别的,它和一般的猫不一样。” 刘荧坚持这样认为。把闹闹从巴掌大的小猫带大的这些年,也记录着刘荧与男朋友初识时的全部记忆,和两人“初为父母” 的体验。疫情到来,闹闹意外离世,两人心中一直萦绕着对它的愧疚感,久久无法散去。 


刘荧和她的猫<br>
刘荧和她的猫


说到克隆,“回来” 是刘荧在介绍自己的业务时最常用到的一个词,就像死去的宠物真的能起死回生一样。她说曾经有一位先生,苦求着他们用克隆技术救回他得白血病绝症的女儿:“钱不是问题,所有问题我都可以帮你们解决,需要的研究器械我也可以出钱制作,我只要我女儿回来。” 但在当下,克隆人的愿望终究只能停留在一个丧女父亲的痴谈。


而让死去的宠物 “回来” 却已经不是什么难事。以刘荧经营的宠物克隆业务来说,一旦实验孕母成功怀孕,克隆体的胚胎成活,就代表克隆成功。“这时既表示你的宠物已经回来了,客户也就不能退款了。”


动物克隆是一个科学实验,并不能保证一次性的百分百成功。但在成功建系的细胞团里有几百万个细胞,理论上说可以一直克隆下去,直到成功为止。刘荧介绍说,虽然一般克隆的合同期是10个月,但是这期间会做多组实验,如果一次不顺利的话,会免费继续克隆,中间不再收取任何费用,直到成功为止。如果合同到期都无法克隆成功,克隆费会全部退还。为了在最快的时间里带回自己宠物的克隆体,有的客户甚至愿意付两次克隆的钱,让两组克隆实验同时进行。有客户表示:“它一天不回来,我就在夜里忍不住痛哭,久久难以入睡。我不在乎钱,我只想让它尽快回来。” 


通常一份克隆合同只规定交付一只克隆宠物,那实验中多出来的成活克隆体出生后去哪呢?刘荧说,其实一般只会出生一只宠物,不过确实偶尔出现一胎多只的可能性。当这种情况出现时,每个主人的反应不一样。有的人选择多付钱,认养自己宠物的全部克隆体,甚至把代孕的狗妈妈也领养了,这些意外情况都会在合同里和客户白纸黑字写清楚。不过通常来说,只要把合同规定的克隆体交到主人手里,她的工作基本上也就告一段落了。


2. 一条不归路 


从事宠物殡葬工作的在英豪在一年前曾经接到过一个电话,一位客人咨询他想能否把克隆多出来的两只狗安乐火化:“这个人克隆成活了三只狗,但他只想要一只。他又觉得自己的狗血统高贵(泰迪犬),既然是自己的狗的克隆体,那就都是属于他的狗。他的原话是,把自己的狗给别人领养,他不放心,怕别人养不好,所以要把其中两只狗安乐并火化后再把骨灰放在家里,这样才算完完整整。”


英豪曾多次尝试劝这个主人给多出来的克隆狗找领养,但主人不接受。英豪又试探性地问他打算挑哪一只活下来,主人说还没想好,狗都在实验室里,他还没去看。这个客人对生命的漠视令英豪震惊,虽然英豪强硬的态度让这件事后来不了了之,但他也坚定站上了反对克隆的那一方。 


如果刘荧是站在死亡后面新生出的岔路口上的人,英豪就是坚守在老路上的那个人。他开了一家名叫 “彩虹星球” 的宠物殡葬馆,送过很多小动物上路,有猫有狗还有兔子刺猬蜥蜴等等。


英豪和自己的猫<br>
英豪和自己的猫


和刘荧一样,英豪也养猫,但他从设计师转行做宠物殡葬却并不是因为他的猫,而更多地是遵从了自己的冲动。当时还在公司里当社畜的英豪工作得并不开心,在某天上班摸鱼的时候他偶然间读到了一篇文章,是关于一个失去了宠物的人的故事,文章里有一张照片,一个开奥迪的男主人在告别式里双手紧紧地搂着自己已经去世的大金毛。看着照片,英豪感到了一种好久没有体会过的感动,他几乎一瞬间认定了这就是他想要做的事情。然后他就立马辞职了,跟父母借了一笔钱开始了现在的宠物殡葬创业项目。家人不理解他做的这门生意,过年回家亲戚提起他的工作时,会用 “你的那个宠物的东西现在怎么样了”来表达问候,而他的爸爸至今还以为他借钱创业是开了个设计师工作室。 


(上)英豪的宠物殡葬馆里住着一只叫肥仔的狗,每天快乐地在院子里跑,看到谁都会亲亲热热地冲上去欢迎。“肥仔是吃百家饭的”,来下殡的主人给肥仔带来了好多自家狗没吃饭的鸡胸肉,看着它满足地摇尾巴,本来的悲伤情绪也暂时被藏起来了。
(上)英豪的宠物殡葬馆里住着一只叫肥仔的狗,每天快乐地在院子里跑,看到谁都会亲亲热热地冲上去欢迎。“肥仔是吃百家饭的”,来下殡的主人给肥仔带来了好多自家狗没吃饭的鸡胸肉,看着它满足地摇尾巴,本来的悲伤情绪也暂时被藏起来了。

(下)英豪捡来的流浪猫“小牛”,坐在沙发上会去蹭来下殡的主人们。


说起和小动物的缘分,他讲起了童年记忆中的一个晚上,他在老家弄堂的木质摇椅上睡着了,那时是夏天却没有蚊子,他睡着睡着突然感到胸口一阵子温热,醒过看到是一只特别大特别肥的白猫正趴在他身上,他摸了摸猫,彼此都很舒服,后来这只流浪猫就自己走了。后来直到他长大工作后,才养了自己的第一只宠物猫。


英豪小时候生活在乡下,在那里,动物不是宠物,而是畜生。很多人家都养狗用来看家护院,不是什么名贵的品种,狗丢了或者死了都是很常见的事。据他说,每到过年,村子里都会少一两百只狗,大多是被狗贩子偷去卖狗肉了。但他不想这样。


做了这一行以后,让他变得更关注自己宠物的健康问题。他给家里的几只猫都上了宠物医疗保险,怕忽视了宠物的健康问题,错过最佳治疗时机导致宠物去世。他希望起码自己能够做到“尽人事”,万一那一天到了可以做到不后悔,也没有后悔药可吃。  



打开殡葬馆纪念册,都是呼唤孩子、妹妹的称呼,“对不起你,应该…早知道…来世再...” 被这样的词语充满,有很多自责和悔恨。


“第一眼见到你,就像积雪的峡谷里照进了第一缕光,从此我所有的幸福都是纯白色的。” 
“第一眼见到你,就像积雪的峡谷里照进了第一缕光,从此我所有的幸福都是纯白色的。” 


很多英豪的客人在宠物火化后,选择把它们的骨灰保留在彩虹星球的灵堂里。这是一个给逝去的宠物所打造的死后安息地,在小动物们的骨灰旁边大多围绕着它们生前爱吃爱玩的东西,还有连主人自己都舍不得喝的高级矿泉水。这些宠物的主人也会时不时来扫墓,祈祷自己的宠物在喵星或者汪星以另一种方式开开心心地继续 “活着” 。


宠物灵堂里陈列骨灰的架子。另外预算充足的主人还可以选择另一个更贵一些灵堂来安放宠物骨灰,房间里面有英豪从广州请来的大佛,每日不间断的香火,还有 24 小时不停播放的往生咒。<br>
宠物灵堂里陈列骨灰的架子。另外预算充足的主人还可以选择另一个更贵一些灵堂来安放宠物骨灰,房间里面有英豪从广州请来的大佛,每日不间断的香火,还有 24 小时不停播放的往生咒。


灵堂里个头最小的是一只活了近 1 年零 2 个月的树蛙呱呱。
灵堂里个头最小的是一只活了近 1 年零 2 个月的树蛙呱呱。


主人可以时不时回来布置放置骨灰的格子:“有一个老奶奶,给装饰得很好,还装了栏杆,很豪华。没过多久,你看到楼下也开始了布置栏杆了,可不能被比下去了。”<br>
主人可以时不时回来布置放置骨灰的格子:“有一个老奶奶,给装饰得很好,还装了栏杆,很豪华。没过多久,你看到楼下也开始了布置栏杆了,可不能被比下去了。”


3. 通往“活着”的交叉口


英豪曾经也接待过一些对宠物进行克隆的客人。有时他们在给宠物入殓时,会发现被送来的宠物身上少了一小块新鲜的皮肤,那多半就是进行了基因保存,准备被克隆的动物了。


英豪本身对克隆没有意见,“首先,机构得合格,代孕动物的权益可以得到保障,而不是生育工具。再有,主人得知道克隆到底意味着什么,是不是自己真正想要的。你能不能接受一个宠物,最后长得和你家猫狗一模一样,但是性格判若两人?很多时候人在面对悲伤是很冲动的。” 他曾经接待过一对正准备给自己死去的比格犬做克隆的夫妻,在看到狗狗身上那个熟悉的伤口后,他忍不住说:“你们知道克隆用的代孕狗妈妈也大都是比格犬吗?”(比格是标准实验用犬,也是最常用的代孕犬种)这对夫妻这时才第一次知道自己的爱狗心切背后可能产生的多少被隐形的代价。在认真了解了宠物克隆这件事之后,这对夫妻放弃了克隆宠物狗。


虽说做一次宠物克隆的花费不小,通常在二十到三十万元之间不等,但现在会选择在宠物死后做克隆的人也越来越多,其中也有不少像这对夫妻一样爱宠心切却实际上并不了解克隆的人。巨大的悲痛总是让他们想要至少做点什么,克隆就是他们昂贵的后悔药。 


刘荧的客户分布很广,年龄大多在三十到五十岁之间,女性居多。在执行克隆之前,需要先对宠物进行细胞保存,通常是健康或刚刚过世不久的宠物身上取一小块皮肤,利用上面的活性细胞在实验室进行培育建系和冷冻保存,然后才能正式开启克隆。也有客户因为事发时的经济状况问题,会选择先保存细胞,等哪一天到攒够了钱再去克隆。当然只保存细胞不克隆的人也是有的,对他们来说,知道自己爱宠的一部分细胞组织还活着,就好像它们还没有真的死掉似的。“就像一个火种”,刘荧这样形容被保存的宠物细胞。


不过要让火种一直传递下去,也需要一笔不菲的保管费用,年数越久,价格越高:一年 4 千,十年 1 万 9。


细胞保存证书范例<br>
细胞保存证书范例


刘荧记得自己最小的一个客户是一位刚成年的高中生男孩,他是一位留守儿童,去世的狗是他童年里最重要的伙伴。狗狗去世后,他一直舍不得将它埋葬,而是瞒着家里人搜索宠物克隆的办法,并偷偷压上了自己全部的压岁钱。他找到刘荧的时候,狗狗已经去世十几天了,被他偷偷放在院子角落,他这时才按照操作说明拿消过毒的小剪刀,小心翼翼地剪掉早已去世的狗狗耳尖上的一小块皮,然后立马邮寄给刘荧的公司。这次孤注一掷的尝试几乎是注定失败的,因为狗狗去世时间太久而且又是非专业采集,细胞很可能被污染,培育出来可以被克隆的活性细胞的机会微乎其微,但却意外地成功了。刘荧觉得这让她感受到了生命的奇迹。 


4. 救不回宠物,但救得活人  


死神不等人,这有点儿像医院急救工作,英豪和刘荧的手机二十四小时开机,属于随叫随到的状态。“宠物晚上去世了,凌晨两三点可能就得去接,忙的时候会特别忙,也没啥自己的生活。”英豪说。


刘荧也是一样,她记得有一次一位主人半夜打电话,心态非常奔溃,说自己的宠物死了,而他本身是孤儿,这个狗狗是自己在世上唯一的牵绊,如果不能克隆,那自己也没必要留在世上了,说着就要去跳楼。面对这种生死攸关的情况,刘荧把自己的工作当做救人,“很多主人是抑郁症患者,他们真的很需要死去的宠物再通过这种方式回来。”


她给我讲了她曾经 “救” 过的一位宠物主人,他在公开出柜后遭到了很多误解和攻击,而他还患有重度抑郁症,数次轻生。在这段黑暗的经历里,只有他的狗狗不会用世俗的眼光看他,是他最大的情感支柱。狗狗去世以后,这位主人特别痛苦,在克隆成功之前也一直非常忐忑,不敢问刘荧实验结果。他有时深夜会找刘荧聊到很晚,字里行间都是主人和狗狗的回忆。“我担心万一失败的话,我不知道怎么去和他交代,我没法面对他绝望的样子 —— 都不是失望了,是绝望。我很害怕他会因此离开,产生不好的冲动。” 


对于那些选择了将自己的宠物安葬的人,也需要直面死亡带来的巨大丧失感。英豪说有不少来殡葬的人甚至会觉得自己的宠物比亲人还亲,就算亲人死了都没这么难过。


他印象最深刻的一个女孩儿是她老公和家里人搀着过来做告别仪式的。她的猫去世时已经22岁高龄了,可以说是猫中人瑞了。但对于一个爱它却不得不失去它的人来说,哪有什么“喜丧”一说,所有死別都是命运的暴力。这只猫陪伴了这个女孩从10岁到32岁的漫长岁月,陪着她从上学到结婚、生子,也帮助她度过了人生里一段最黑暗的时光。“她是救了这个猫,可实际上这个猫也救过她”,女孩的家人看着她悲痛的样子,这样告诉英豪。最后的告别式上,女孩直接哭得晕了过去,最后才被家人抱出来。


陪伴女孩 22 年的猫咪<br>
陪伴女孩 22 年的猫咪


这只猫叫卡蒂。在彩虹星球的灵堂里看到它的照片时,我立马注意到了它的眼睛 —— 卡蒂太老了,它的眼睛也像人一样花了,看上去乌突突的一片。照片是在它去世的前一天拍的,这只 22 岁的老猫站在拆开的航空箱里,脚上还绑着医院的滞留针。它的眼神虽然不再清明,但给人感觉就好像一个悲悯的老者知道自己将要离开,于是它决定最后看一眼这个世界。


“她的家里人给我看了猫年轻时候的照片,眼睛特别漂亮,就像璀璨的银河。老了以后,这个银河就好像碎掉了。” 英豪说,如果有一天他要建一个已经过世的猫的博物馆,卡蒂是一定会出现在博物馆里的那只。


卡蒂火化那天,女孩的老公和她爸在外面抽烟,英豪不抽烟,站在旁边陪他们聊天儿。女孩从告别式被抱出来后,和她妈妈坐在休息室的房间里面,从窗户外可以看到两人的背影,她们正坐沙发里在喝水、看电视,似乎看起来好一些了。


英豪记得那天屋外的夜色很浓且寒冷,屋里却亮着温暖的灯光。“那一刻,你会觉得有很多人在关心那个女孩。” 


白天会充满阳光的告别室,主人们可以在这里看宠物火葬直播,完成殡葬的最后一步。
白天会充满阳光的告别室,主人们可以在这里看宠物火葬直播,完成殡葬的最后一步。


英豪觉得,虽然他解决的是宠物的身后事,但他的工作对人来说其实和医生也挺像的。当他在倾听的时候,对很多客人来说就是一种止痛和治疗。回想一开始创业的时候,他心里很紧张,总在琢磨着要不要考个心理学方面的证书。开了店以后才明白主人有很多类型,“大部分人都需要倾诉,最后发现在那个过程中你没有讲太多的话,也不需要太多的引导,他们的话就全讲完了,然后他们的心情就好多了。” 有些人会沉重地进来,轻快地走出去,英豪感叹他现在的工作比当社畜来的成就感大多了。


“一般自然状态下是睁眼的,因为已经无力控制眼睛的肌肉了,它已经闭眼了,说明在睡觉,安详了。”<br>
“一般自然状态下是睁眼的,因为已经无力控制眼睛的肌肉了,它已经闭眼了,说明在睡觉,安详了。”


日常和悲伤这种情绪打交道,英豪觉得自己感到悲伤的阈值也会逐渐变高,慢慢就变得不那么容易难受了。情绪积压多了以后,他就会有一段时间不想和别人说话,只想安安静静地一个人。


刘荧则放不下每天对她吐诉的陌生人,做这一行两年来,该难受的时候还是难受。“每一种痛苦都是不太一样的,他们各有各的故事,各有各的想法,我感觉每次从他们的文字里都能看到沉甸甸的期待。” 在跌宕的情感里,她反而对情绪越来越敏感,因为这些动物的生命和人的悲喜联系太紧密,彼此依赖共生。


她常常用 “药” 的方式来比喻她做的事情:“宠物离开以后,有的人整个精神世界都会崩塌掉。那通过这种延续,让人弥补缺憾,重新积极面对生活,难道不是一件很有意义的事情么?”


因为刘荧的工作要面对公众进行克隆的普及教育,她经常需要直面一些网友的抨击。但这不会改变她对宠物克隆行业的信心和看法。“宠物离世以后,有的人不会太在意,有的人会选择再养一只,有的人选择永远不养,有的人会把它当成无法分开的另一半,希望可以再结前缘。”


“我们也只是为那部分真的很需要宠物克隆的人的提供多一个选择。(我相信)克隆技术拯救了它,也拯救了它的主人们,但对那些攻击克隆的人来说,他们可能就是把恶言恶语当作闲聊,根本不会意识到这个事情。”


结语


死亡生意做久了,英豪觉得很多东西都变得没那么重要了,人生的重要性会重新再排一遍序。他觉得见识了这么多宠物的死亡,如果自己的猫真的有一天去世的话,自己表现得应该也不会比他看到的那些主人强,因为这件事情发生在别人身上,和发生到自己身上完全是两码事儿。


“这个世界很拥挤,死后还继续存在在世上是不合理的、反自然的。我对死亡这件事儿的接受度很高,不会寻求长生不老,但也很珍惜生命。”


英豪想过自己的葬礼是什么样的,他想要轻松一些,可能会提前录个视频什么的,希望亲朋好友在葬礼上聊聊关于自己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反正人也不在了,可以随便说了。”


刘荧对生死看得比较开。她把自己的生死看得很淡,但比较重情,她说前段时间男朋友的姥姥去世的时候,因为事发突然,没有来及见证男朋友和她订婚,是他俩很大的遗憾,她自己愧疚了很长时间。“这个世界挺好的,但如果走了就走了,那就留给你们吧。如果去世的话,我的骨灰就抛回大海,一方面人是从海洋中进化出来的,另一方面我很崇敬的偶像周总理也是这么处理的。”


我们在电话里这么说着的时候,火车正经过一条隧道。信号不太好,远处的声音听起来就像海浪。 


一周以后,刘荧坐飞机出差回北京,与东航失事的飞机擦肩而过。看到生命的转瞬即逝,她在微信写下她新的感悟:“我更加认可克隆技术了,因为我是独生女,如果我出事了,我根本无法想象我父母的后半生要如何度过。” 


“如果有个克隆的我能继续陪伴父母,我在天上会很欣慰。”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BIE别的 (ID:biede_),作者:Rachel、Ric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