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艺术展览馆。

馆内人群逐渐密集,他们裹着大衣,快速往楼顶走去。

二楼到五楼栏杆旁,像事先预谋好一样,人群以极快的速度安静站立。

不消一会,整座展馆内部,被乌泱泱的人群攻占。



一名女子带头喊出第一声抗议:萨克勒无耻!萨克勒无耻!

楼顶,红底黑字的横幅,应声落下,上面赫然写着:40万人死亡!萨克勒无耻!每天200人丧命!

成千上万的宣传单,如同一条条陨落的生命,飘落在展馆内部。

抗议者们,一个接一个躺在地上,佯装尸体…

一声声绝望地呐喊,回荡在展览馆:40万人丧命!40万人丧命!40万人丧命!







口号里的数字,只是冰冷无情的统计,它不带任何温度,也听不见这些丧命者家庭的啜泣。

只有当事人,把受伤的心,赤裸裸地剖开,展露在大众面前时,数字40万才有了血淋淋的含义…



法庭上,失去独子的母亲说,她刚满18岁的儿子刚刚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却因为过量吸食一种疼痛药,死亡。

“我们用儿子上大学的学费,付了他的葬礼费”。

这位母亲,走到被告人面前,从口袋里掏出跟药瓶差不多大小的罐子。

她捧着罐子,依次怼到三个被告人眼前。

她说:这是我儿子的骨灰,因为你们的药,因为你们所做的事,命丧黄泉…





白发苍苍的奶奶,带着6岁的孙子,上庭控诉:我要他看看,就是你们这些魔鬼,让他失去了妈妈…



失去儿子的父亲说:我的优等生儿子,在派对上过量吸食你们的药,再也没有醒来…



“你们就是杀人公司”;

“你杀了我儿子,杀了这么多人”;

“如果躺在停尸房的是你们孩子的尸体,你们还会做出这种事吗?”



声声控诉,字字泣血。

到底是怎么样的毒药,让40多万美国人付出生命的代价?

资本嗜血,它们又是如何像一只贪婪的血吸虫,趴在人命的脖子上,吸干人命?







以上片段,出自美国流媒体HULU自制迷你剧,《成瘾剂量》,豆瓣评分9.3。

如果年底要给年度最佳美剧做个排名,乌鸦会毫不犹豫地将此剧,放在榜首。



叙事线索上,三条线索、三种视角交叉并行:

普渡制药如何为了挣钱,步步为营靠虚假宣传,谋财害命;

乡下地方检察官穷追猛打,挖普渡制药违法犯罪的证据;

普通人又是如何从医生手里,按处方药服用奥施康定,最终上瘾家破人亡。



长达二十多年的时间跨度,40多万人殒命的阿片类药物滥用危机,仅仅用了8集。

甚至你可以说,它像一部还原这场危机的纪录片,审视着荒唐的二十年。

它又像冷静自持的炮筒,向美国药监局、美国缉毒局等等官僚机构,发出最猛烈的抨击。



首先必须解释一下,奥施康定这款止疼药。

奥施康定主要化学成分叫羟考酮,简单点说,提取于罂粟,它在结构上是海洛因的表亲,具有吗啡类似的镇痛效果。

对于处于晚期癌症的患者来说,这款药至今是缓解疼痛的良药。

可是,它同时也具有非常强的成瘾性,一旦停止用药会冒冷汗、浑身乏力、神志不清,身上如同千万只蚂蚁同时撕咬,如同戒毒一样。





更可怕的是,瘾君子们发现了让奥施康定,快速让人更愉悦上头的办法:

只需碾碎药片,然后用鼻子吸,或者溶解成溶液,直接注射。





简便易学的药物滥用方法,席卷全美国…

有的人拿着一张处方单,到不同城市的诊所就能开到更多的奥施康定;嗑奥施康定成为青少年校园聚会的潮流。



有人抢劫药房,就为了偷药;有人没钱买药,卖淫换药。





从最开始的吃药,再到碾碎吸食,最后溶解成溶液注射,更多的快感,更忘我的沉沦…

奥施康定比海洛因,更让人为之疯狂。





殊不知,奥施康定碾碎后,它的药性会无法控制地释放。

也许是某次毕业派对,也许是某次小型好友聚会,也许你发誓这是最后一次吸食奥施康定,想最后快乐一次,央求伙伴给你“打多一点”…

结果却再也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而这些因为“过量致死”的人,他们闭上眼睛享受那一刻,绝不会知道他们再也起不来。





这些人是没有控制力的瘾君子吗?他们身上生来就刻有“瘾君子”的基因吗?

不是的,他们上瘾的开始,也许仅仅是从医生手里接过一张治疗疼痛的处方单。

可笑的是,这种药只要跟医生说痛得睡不着觉,医生就会给你开这种药。

比可卡因、海洛因更容易购买的渠道,更低廉的价格,却可以获得几乎一样的快感。

这就相当于,明目张胆地贩毒,光明正大地吸毒,却不会受到任何处罚和管制!





这一切都要拜萨克勒家族所赐。

萨克勒家族100%持股的制药公司普渡制药,于1995年研发出奥施康定,为了追求更多的利润,展开了长达十几年不折手段的虚假营销。

当时,社会各界对吗啡、海洛因的成瘾性,避如蛇蝎,但长期患有疼痛症状的病人没有对应的药片可以缓解。

基于这种背景,普渡制药推出了氢考酮制成的奥施康定,并声称“这种药只有少于1%的成瘾性”。

人们一开始不是没有过质疑,但是普渡取得了FDA(美国药监局)的官方许可证。





与此同时,他们聘请了600多名医药销售代表,深入美国乡村偏远的社区,向当地诊所的医生推销此药。

普渡非常舍得砸钱,他们每周在高档会所邀请医生、药剂师等医务人员举行所谓的专家聚会,打高尔夫、游轮旅游、红酒晚宴…

糖衣炮弹,很快拉拢了部分医务工作者们的心,处方单一张又一张像雪花一样开给患者。







利诱不成,还有威逼。

很多医生表示,他们受到过医药代表的恐吓,如果不给患者开奥施康定,他们会怂恿患者举报医生。



拉拢医务人员只是其中的一小步。

普渡制药联合接受它资助的国家级疼痛协会,联手将疼痛病症选为“第五大生命体征”。

这意味,只要你患病进了医院,你就要接受疼痛程度检查,医生再根据你的疼痛级别,给你开奥施康定止疼药。





比如,剧中一名检察官,因为前列腺癌症做手术后,疼痛难忍。

医生和护士非常顺手地给他开了高剂量的奥施康定,哪怕患者本人强烈要求用别的品牌止疼药,也不同意换药。



国家级审查机构的背书:这款药不会成瘾。

整个医疗系统被普渡制药渗透…

普渡像一只巨型的嗜血蜘蛛,它费尽心机编织好了一张弥天大网,就等着你亲自送上门。





奥施康定,在美国泛滥成灾,不是没有媒体爆出过它具有成瘾性和危险性。

可普渡制药极其擅长伪造概念,将危机变成转机。

比如,有病人投诉奥施康定止疼效果,达不到宣传所说的12小时止痛。

普渡立马宣称,这是因为病人有“突发性疼痛”,医生开得剂量不够。





于是,一小片奥施康定的剂量从10毫克,20毫克,涨到了80毫克。

每增加10毫克剂量,销售额就翻番,病人还会源源不断地重复购买。



比如,有些地方开始出现大片成瘾病人,被媒体大肆报道。

普渡公司高薪聘请医学博士,创造概念称成瘾表现是“假性成瘾”。

意味着,成瘾只是暂时的,说明你的病痛并没有真正恢复,需要加大奥施康定的剂量。

这么离大谱的话,在所谓专家的伪造实验数据,和权威机构的双重保障下,被广泛采纳。



奥施康定的处方单被开得更多了,剂量更高了,销售额水涨船高。

最疯狂的时候, 奥施康定的最高剂量,从80毫克变成了160毫克!





因为普渡制药的虚假宣传,很多本来应该有美好未来的年轻人,被拖入嗑药的泥潭,毁掉了自己,也毁掉了整个家庭。

而他们仅仅是因为生病受伤,希望缓解疼痛而已。

一些被诱骗的医生,一开始也真的是为了想医好眼前的病人而已。

医生亲手开的良药,变成了毒品,一旦沾染,需要花费半条命才能戒掉。





乌鸦在看剧的时候,设想过,如果我身处当时的美国,又恰好因为病痛需要吃止疼药…

不敢想下去。

这件事的恐怖之处,就在于此:每个身为普通的人我们,根本无法辨别资本华丽宣传的真假。

尤其是,当权威机构和权威专家,跟资本沆瀣一气的时候。

作为普通的我们,只有希冀自己永远不要生病,才能躲过一劫。



剧中,三名乡下检察官追查普渡制药,花费了十几年的时间,才揪出他们的犯罪证据。

可他们起诉的对象只是公司的三名高管。

而根据法律规定,他们只需要赔款,就能轻易摆脱坐牢的刑罚。

直至,2020年普渡制药因为83亿美元的高额罚款,被迫破产重组,等待这家公司的还有2000多起的起诉。





可恨的是,真正的操盘手萨克勒家族,没有任何人为此承担责任。

他们的庄园、游艇还在,他们优渥的生活根本没有改变一丝一毫。

哪怕他们使用的每一分钱,都沾满了40万人命的鲜血!





参考资料:


界面新闻:普渡制药认罪并被重罚83亿美元,但美国的“阿片战争”并未就此结束

福布斯中文网:一片「止疼药」造就 140 亿美元财富的家族

百科TA说:本世纪最大医药丑闻:晚期癌症“救命药”如何沦为“乡村海洛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