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品 | 虎嗅青年文化组

作者 | 黄瓜汽水

编辑 | 渣渣郡

题图 | Unsplash


本文首发于虎嗅年轻内容公众号“那個NG”（ID：huxiu4youth）。在这里，我们呈现当下年轻人的面貌、故事和态度。


就算你从来不了解电竞，上周末EDG夺冠，也绝对刷了你的屏。

 

我们身边大部分年轻人都卷入了夺冠之夜的飓风之中，狂喜的心情如浪潮奔涌。

 

如果说这只是一次普遍意义上的夺冠庆祝，也许大家在社交网络上发一句“EDG牛逼，我们是冠军”，和三五好友吃喝玩乐，结束后回家睡觉，倒也合情合理、无伤大雅。

 

然而这次事情的发展却没有那么简单，走向了另一条道路。

 

大学男生宿舍久久无法平静下来，他们摇旗呐喊、裸奔狂舞，把EDG夺冠后带来的巨大快感四处宣泄。

 

许多人借着EDG夺冠的契机，做了许多平常没勇气做的事——

 

这些事里有不少正面的例子：比如EDG夺冠就减肥20斤、或是发一篇C刊论文、或是和暗恋的人表白。

 

但同时也充斥着许多博眼球的行为：各种让人辣眼的xx亲妈妹妹、发女友裸照、霸凌室友。

 

本期虎扯电台，几位主播聊了聊，为什么在竞技比赛获胜后，人们总是容易陷入狂欢陷阱中，无法理性面对？

 

EDG夺冠背后的“群体性狂欢”

（点击这里收听完整节目）

 

vol. 169

主播：黄瓜汽水、木子童、渣渣郡

录制、剪辑：CC



了解电子竞技的人都明白，这次夺冠来之不易，是一次真正意义上的逆风翻盘。

 

2020年，国内联盟LPL在家门口上海输给了韩国。别的竞技运动暂且不提，电竞上的“抗韩”情绪一直存在。我们正视韩国的实力，但也确实盼望能够战胜卫冕冠军。

 

而EDG并不是一支百战百胜的强队，反而实力并没有那么耀眼，总是被粉丝恨铁不成钢地痛骂“内战无敌，外战坑比”。

 

这次夺冠，就像电影里意气风发的少年，在战局胶着的最后关头斩下恶龙，站上巅峰。EDG胜利的意义不仅在于一场比赛，而是让电竞这个产业能挺胸抬头地站在公众面前。

 

从前，“电竞”会被家长武断地和不务正业划上等号；而现在，连央视新闻都在熬夜转发庆祝EDG的成绩，电竞项目也步入了亚运会赛场。

 

这几个因素累积在一起，就是一个经典的“从低谷崛起”的戏剧化情节，很难不让人与之共同振奋。真正的电竞粉丝，共情的正是这份苦战之后来之不易的逆袭。



然而，获胜带来的高度参与感，也让一部分人走向了理智的反面。错的从来不是热血，而是踩着热血越线，入侵公共空间。

 

整幢宿舍楼开始呐喊口号：



在操场空旗杆升起俱乐部的旗帜：

 


在校园里裸奔逆行，在阳台裸着倒立，甚至是用排泄物开玩笑（不放图了，大家自行想象）。

 


如果只是出于对自己身体的损害，也就罢了。

 

真正可悲的是，那些延续性的对他人的伤害。因为群体的起哄，或是因为自身要追求更刺激的传播效果，或是要树立一个更“狠”的形象，狂欢的砝码越垒越高。

 

于是我们看到了，那些把女性裸露身体的不雅视频发在网上的人，或是“口嗨”自己要家暴、侵犯老婆/女友/亲妈的人。

 

其实，在当天凌晨2点，EDG俱乐部的官方微博就转发了声明，劝大家理智庆祝。大部分电竞粉丝也在线上当场“割席”，劝狂欢者“差不多得了，别给电竞丢人”。

 

但他们都没能阻拦住当晚的癫狂。

 


不得不承认，在狂欢的群体中，有一部分人甚至本身并不关心英雄联盟，只不过借着一个“胜利”的外壳，去试探平时不敢侵犯的底线——躲在群体混乱的氛围里，一切似乎都有理由被合理化。

 

群体是最容易被煽动的，羊群中的一只开始躁动，所有羊群都跟着向前冲。每当这种时刻，《乌合之众》里的话又要被提起：


“孤立的个人很清楚，在孤身一人时，他不能焚烧宫殿或洗劫商店，即使受到这样做的诱惑，他也很容易抵制这种诱惑。但是在成为群体的一员时，他就会意识到人数赋予他的力量，这足以让他生出杀人劫掠的念头，并且会立刻屈从于这种诱惑。出乎预料的障碍会被狂暴地摧毁。人类的机体的确能够产生大量狂热的激情，因此可以说，愿望受阻的群体所形成的正常状态，也就是这种激愤状态。”


虽然这次狂欢，远没有书中所提及的那么夸张严重，但也足以解释，这种令人咋舌的疯狂并不是毫无来由的。

 

不仅如此，电竞本身就属于竞技比赛，自带火药味儿的基因。竞技比赛带来的冲突，在足球中尤为明显。

 

1987年，莫斯科斯巴达球迷与基辅迪纳摩球迷，就在球场内外打起来了，汽油瓶子满天飞，这也是俄罗斯足球流氓的第一次集体亮相。

 


更不用说世界闻名的英国球迷了。1985年著名的海塞尔惨案就是例子，在这场利物浦对战尤文图斯的比赛中，双方球迷在酒精作用下大打出手，导致看台倒塌，39名球迷在冲突中死亡。英国球队被禁止参加欧洲球赛5年，导致英国球迷对撒切尔夫人的怨气巨大。

 


我们从中发现了一个有趣的共同点：似乎总是这样，赛场上双方分秒必争，观众席上一样打得热火朝天。

 

@渣渣郡认为，这和“竞技体育与民族主义”是密不可分的：“是竞技体育让国家这个概念变得立体”。再加上电竞本身带有特殊的“崛起”性质，参与其中的人，很难冷静下来。

 

但这并不是一场狂欢走向离谱的借口。

 

很多人对这次狂欢不满的核心在于，这些所谓的电竞粉丝们在扰民的基础上，还进一步伤害了他人——那些无辜的，被拉进狂欢之中的相对意义上的弱者们。

 

出现在各式离谱flag中的亲妹妹、亲妈、女友，或是“直播打老婆”、“求婚宿管阿姨”中的当事人，以及网传视频中被猥亵的同性室友，在宿舍大喊支持对方战队DK紧接着就被所有人群殴的男生。

 

他们都是这场狂欢中的受害者，有的人肉体受到了侵犯，有的人被拿来无尺度的“口嗨”。


安德鲁·斯米勒在他的著作 Is Masculinity Toxic? 中提出了一个概念，叫做“表演型男子气概”（performance masculinity)。有些男性试图通过冒犯其他性别，或是在公共场合作出一系列出格的举动，来获得小群体的肯定和认可，这也是哥们儿文化 (lads culture) 中的一部分，在同性聚集的场合尤其突出。

 

那女性和另一部分相对弱者呢？他们共同充当了狂欢中的战利品。在一个网传的恶搞视频里，一位开三轮车的大爷对着镜头说：“如果EDG夺冠，我就把闺女嫁给你，不要彩礼。”

 

就算平时你对性别议题没有太多感触，恐怕此时你也能体会到什么是“物化女性”了。

 

无论怎样庆祝胜利，一切的前提，都应该是尊重每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