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游戏研究社（ID：yysaag），作者：嘤肉卫星，题图来自：《炉石传说》
“连赢了几把，我心态要崩了！”
“这把应该轮到我输了，别乱投降好不好？”
“怎样才能比对手更快投降？”
在任何一个竞技游戏中，上面的对话似乎都称得上匪夷所思。可在《炉石传说》最新推出的“佣兵战纪”模式里，这些“想输不想赢”的论调几天间迅速成为了玩家中最常听到的声音。
在此之前，你可能从来没有想到过，在一个理论上是 “零和博弈”、且对战双方无法直接交流的卡牌游戏中，陌生人之间能够产生互利互惠的高度信任，但这样的事情，正在炉石玩家间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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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月13日，炉石新模式“佣兵战纪”正式上线，相对于传统的炉石玩法，这个新模式加入了更多RPG式养成要素和Roguelike元素。在佣兵战纪中，玩家的英雄需要花费大量的硬币和经验来提升技能等级，而等级较高的角色，才能在竞技场和副本中获得不小的优势。
对网游而言，这预示这一个古老的规则：想赢就得升级，升级就得要资源，资源哪里去找？自然就只有传统的两条路——肝或者氪金。
就像其他游戏中普遍存在的情况一样，少部分玩家会使用“钞能力”一步到位，而对于更多微氪甚至不氪的玩家来说，想要变强，只能将自己的时间花费在枯燥无趣的机械劳动上，这也是“肝”这一词的含义。
但劳动人民总是智慧的，很快就有玩家发现了能够快速获取资源的捷径：
通过在特定关卡中反复触发游戏的随机事件“神秘陌生人”，玩家能够快速收集强化技能所需的硬币，这种将自己卡在某一关卡中反复刷奖励的行为，也被玩家们戏称为“坐牢”。在玩家社区中，除了常规的战术讨论，还能找到不少传授“坐牢”技巧的帖子：
这种技巧能快速获得资源，也不会影响其他玩家的游戏体验，一时间成了普通玩家的福音，直到几天前，官方的一次热修彻底让“坐牢”成了历史。
根据暴雪官方的更新日志，设计师大幅降低了“神秘陌生人”事件的出现概率，原因是“希望鼓励人们进行更具吸引力的游戏玩法，而不是反复使用过强的英雄来完成低级别任务。”
可以猜到的是，这种试图“指导玩家”的更新反而会遭到玩家们的抵制，但就在玩家社区抱怨不断的时候，一名勇士站了出来，他想出了一种更具效率也极具创意的解决方案。
就在他将方法公之于众的时候，一场由玩家自发的，足以载入电子游戏史册的“投降运动”也由此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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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名玩家在社区中总结的方法原理很简单：既然官方不让刷副本，那我们就自己互刷。
根据游戏机制，竞技场中累计一定的胜场也能持续获得奖励，那么理论上一名玩家只要在短时间内不断获胜，就能快速拿到资源。
正常情况下，匹配到的玩家水平相当，谁也无法保证自己能一直获胜，但如果你的对手能主动投降，情况就不一样了。
所以如果所有玩家都能按照50%的几率主动放弃一局游戏，那么只要时间足够长，所有人都能维持50%的胜率，而且由于是开局就投降，所消耗的时间将会大幅减少。
也就是说，只要大家能够互相信任，主动放弃一半的对局，那么玩家都能在短时间内积累大量的胜场，从而得到奖励。
但问题是，竞技场中大家都素不相识，谁也无法保证自己的对手真的会拱手让出比赛。
这个场景就像经典的囚徒困境。虽然对于整个群体来说，最优解是按照50%的比例投降，但个人的最优解其实是“永不投降”，因为如果对手选择投降，那么你的目的就达到了；如果对手违背诺言不投降，那么你也不会有其他损失，依旧可以用正常的方法决出胜负。
由于无法互相信任，个人做出的理性选择往往导致群体的非理性，这就是经济学中著名的囚徒困境的由来。
所以虽然按照这位玩家的想法，能根据卡牌类型克制来决定投降的对象，但因为没有其他因素制约，投降的一方完全可以反悔而不会受到任何惩罚。
理论上，这个“用信任发电”的方法并不可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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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真实的情况恰恰相反，多数的玩家都在抢着投降，甚至已经演变到了比拼手速的地步。
就像开头提到的那样，玩家现在担心的不是对手不肯投降，而是对手投降的速度太快，导致自己完全没有败绩。
在佣兵模式的天梯上，一位了解MMR算法的玩家甚至已经能通过玩家的互投，直接被送上了国服第一。
在玩家社区中，之前的“坐牢指南”如今已经变成了“投降指南”：
“服务器里的人都在争先恐后地投降”，这样的迷幻场面甚至也引起了外国玩家的注意，两天前在国外的Reddit中，有老外就详细介绍了这件事：
这种方法确实让许多玩家在短时间内获得了大量素材，所以一传十十传百，天梯上的投降者越来越多，因为这又是一次玩家靠智慧战胜官方的行动，所以在社区里这次行动也被称作“法国人攻占巴士底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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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今天，暴雪官方的更新，却再次试图打破这种陌生人间的信任关系，指导玩家的游戏行为。
为了减少玩家间的互投行为，现在官方要求玩家需要击败至少三名佣兵后，胜场才会被计入每日奖励的统计中，开场投降的行为将被视为无效。
但这样的调整就能杜绝这一行为了吗？所谓“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更新发布后仅过去几个小时，有人就开始教大家新的投降法了：
虽然和之前的方案相比需要耗费更多时间，但就像这位作者提到的，投降的玩法依旧成立，甚至官方还在无意中加固了这层信任链。
为什么玩家能够自觉遵守投降的规则？因为“投降”在这种场合下并不是单纯的负收益行为。
游戏中由于存在部分希望正常游戏的玩家，因此发起投降的人自觉形成了一个“核心区”——天梯6000到6500分段，人们会自觉将分数控制在这个区间内，因为这样匹配到的对手大多也是投降党。
久而久之，不想投降互刷的人被不断送分，逐渐离开核心区，获得胜场奖励，但想继续留下的玩家也必须投降以降低分数，所以玩家间保持了一个微妙的信任关系。
这就相当于在天梯系统中划分出了一个规则独立的区域，不想加入的玩家会很快退出，而想留下的人也必须为团体做出相应的贡献。
而现在随着新规定的加入，甚至还让投降党有了惩罚不守信玩家的手段。
因为更新中规定没有击败三名佣兵的胜场视为无效，无法得到奖励，只能增加天梯分数，那么一旦发现对方不遵守约定好的克制规则退出游戏，自己便可直接投降。
如此一来，不守信的玩家不仅拿不到奖励，还会因为分数的增长逐渐离开了核心区，这种方法甚至能更有效地筛选出遵守规则的投降玩家。
当然，这也需要玩家严格将“核心区”控制在一个特定的分段内，毕竟随意用投降破坏对手体验的行为不仅官方不提倡，也会受到普通玩家的敌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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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靠陌生玩家的信任维持的“理想国”，并不只存在于炉石中。在暴雪的另一款游戏《魔兽世界》的战场玩法中，同样存在类似的、有古老历史的互惠行为，只不过玩家会把它称为“卡空”。
从《魔兽世界》的5.0时代开始，低分段战场玩家便流行一种叫“卡空”的玩法。在对局开始后，如果有一方直接选择放弃抵抗，那么另一方面对“空场”便可直接获胜，如此便可快速累积胜场。
但同样，这种方法的前提是要有大量玩家无私地退出游戏才可实现，看上去很难，但在当时，“卡空场”确实形成了一种玩法，不少老玩家在提到这件事时，还会自豪地强调“这是一种WOWER的默契”。
一旦某些游戏的获胜条件异常苛刻，但又提供丰厚的奖励时，往往就会看到陌生玩家自发在游戏中组成靠信任维持的“诚信互刷团”。虽然这并非是游戏设计者希望看到的行为，但就像某位玩家提到的那样：
“最快乐的不是上分或者肝出装备，而是玩家间不需要言语就能达成的默契。”
在传统的速刷方法被取缔之后，炉石玩家们却又通过另一种特殊的方式，从社区的一个想法开始，一传十、十传百，实现了整个玩家群体的共同团结和共同利益。
在重重阻碍之间，玩家们通过游戏间接实现了人类社会最困难的愿望——陌生人之间的无条件信任。对限制玩家行为的游戏运营者来说，这恐怕是他们从未想象过的力量。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游戏研究社（ID：yysaag），作者：嘤肉卫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