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该县居民发起了一场声势浩大的请愿活动,要把县名换成连中国人都人尽皆知的名字:李小龙县(Bruce Lee County)。
请愿书写道:
“李县原本以内战时南方统帅罗伯特·E·李(Robert E.Lee)命名,但现在,是时候停止崇拜这些南方将领了。我们这封请愿书的目的是重新命名李县,加入到根除美国种族主义的战斗中去。
为什么要把李县更名为李小龙县呢?因为李小龙是被媒体、公众广泛承认的,有史以来最具影响力的武术家和20世纪的流行文化偶像。他弥合了东西方文化的鸿沟,改变了亚洲人在美国电影中的表现方式从而备受赞誉。李出生在农历的龙年龙(辰)时,根据传统,这是一个强大而幸运的预兆。”
这份请愿书目标是征求1000个签名,目前已经有了709个。
这次请愿由当地一个艺术组织ArtsembleUnderground发起。为了在佛罗里达州和全国范围内根除种族主义,该组织呼吁,改变李县名字的背后含义。
“我不喜欢住在罗伯特·E·李县,这个名字无法让我产生自豪感,”该组织负责人布赖恩·韦弗(BrianWeaver)在接受NBC采访时说。
毫无疑问,在这些人看来,李小龙已经成为碾压李将军的存在。
南方的偶像
李县位于佛罗里达西南部,主业是旅游,它本来是门罗县(MonroeCounty)的一部分,为了自筹税金建学校,在1887年初分离出来。
1887 年5 月12 日,在退役的南方上尉弗朗西斯·亨德利呼吁下,李县以罗伯特·E·李的名字命名。
即便在当时,这个命名也引发很大争议。有居民上街游行表示反对,但在李县法官克兰福德(Cranford)大力支持下,动议得以通过。“让他们抗议吧,我为这个名字感到自豪。”李县的县志记载了法官的判决,同时,该法官把该县最主要的街道命名为克兰福德街。
作为美国独立战争英雄亨利.李的儿子,罗伯特·E·李在西点军校以第二名的成绩毕业,并在美墨战争期间的一系列战斗中脱颖而出,成为美军最耀眼的将领之一。随着南北方紧张局势升温,李的导师温菲尔德斯科特将军为他提供了一个职位,希望他能领导北方军队对抗南方。李拒绝了,理由是,他对与家乡弗吉尼亚州作战持保留态度。
战争爆发后,尽管几乎没有领导大兵团的经验,但李还是在家乡民众恳求下接受了南方军的职务,最终成为了南军统帅。他多次击败北军将领乔治.麦克莱伦,赢得赫赫威名。
但由于南北双方实力差距过大,南方的邦联军最终还是失败了。在成为邦联军队总司令几周后,李于1865 年4 月9 日在弗吉尼亚州的阿波马托克斯向北方统帅尤利西斯·格兰特投降。
因为1865年的失败,美国南方各州在经济上与精神上都陷入颓废状态。许多南方人士为寻求慰藉,将败战的理由归因于不可抗力的因素及战争英雄令出不行之上。就这样,李成为南方“败局命定论”的英雄象征。
这一观点就直接出自于李,他在对北维吉尼亚军团的告别军令上写道,南方所面对的敌人“在后勤与军力上皆具压倒性优势。我唯一的目的是——若有可能——让事实流传后世,并对我方英勇将士作出公正评价。”
这封信后来成为南方各州的精神支柱,帮助南方人度过战后在社会、政治与经济上的剧变。南方知道他们正在打一场注定失败的战争,并决定无论如何都要打。但他们试图争辩,战争不是关于奴隶制,而是关于崇高的宪法理想。
随着败局命定论的叙述越来越受欢迎,纪念李的运动也愈发声势浩大,各地都出现了以他命名的街道,城市,包括佛罗里达的李县。
1920年代,三K党开始复兴,新的吉姆·克劳(Jim Crow)种族隔离法获得通过,李的纪念碑也拔地而起。
弗吉尼亚州夏洛茨维尔的罗伯特·李雕像于1924 年竖立。一年后,美国国会投票决定使用联邦资金修复阿灵顿国家公墓中李的墓穴。
美国造币厂发行了纪念他的硬币,邮局发行他的邮票,当时的李俨然成为和林肯并列的国家英雄。
佛罗里达对李将军的感情特别深,除了李县之外,州还特别立法,规定他的生日1月19日为法定假日:罗伯特·E·李纪念日。
推倒将军的雕像
作为南方人的英雄,李同时也是一个残酷的奴隶主。
李并没有多少财富,不过他从母亲那里继承了一些奴隶,他的太太更是弗吉尼亚州最富有的奴隶家族之一——阿灵顿的卡斯蒂斯家族的后代。当李的岳父去世,他从美国陆军请假去经营这个苦苦挣扎的庄园,遭到了希望被释放的奴隶们的抵制。
当他的两个奴隶逃跑并被抓回时,李狠狠地体罚了他们。其中一名被鞭打的奴隶韦斯利·诺里斯回忆说,“李将军不满足于简单地撕裂我们的肉体,还命令监工用盐水清洗我们的背部。”
李作为奴隶主的残忍不仅限于体罚。历史学家伊丽莎白·布朗·普赖尔(Elizabeth Brown Pryor)在李的传记里写道,“李通过将奴隶雇用到其他种植园,打破了卡斯蒂斯家族尊重奴隶家庭的传统,让黑人们骨肉分离,到1860 年,他拆分了自己庄园的所有奴隶家庭”。
奴隶家庭的分离是奴隶制最深不可测的破坏性之一,普赖尔写道,李的奴隶认为他是“最糟糕的主人”。
在入侵宾夕法尼亚期间,李的北弗吉尼亚军团奴役了已经成为自由民的黑人,并将他们作为财产带回南方。普赖尔写道,“有证据表明,李的军队中几乎每个步兵和骑兵部队都参与了绑架美国自由黑人,他们在高级军官的监督下进行犯罪活动。”
白人至上论是李的基本信念,他会建议朋友雇用白人劳工而不是黑人自由人,并称“只要出现一个黑人,他就会带坏周围的一切,只要你找到一个白人,你就会看到他周围的一切都在改善。”
在公开场合,李也反对美国黑人的选举权,并愤怒地反对共和党在南方推行种族平等的努力。李告诉国会,黑人缺乏白人的智力,“无法明智地投票”,授予他们选举权会“激起两族之间的不友好情绪”。李解释说,“黑人既没有智力,也没有其他资格让他们安全地掌握政治权力。”
在他看来,连南北方的和解都是在白人之间,和黑人无关。
作为美国历史上的争议人物,无论南方如何将李吹捧为败局命定论的悲剧英雄,都不能让北方人心服口服。
1903年,宾夕法尼亚州考虑在葛底斯堡安放李的雕像,一位联邦老兵就愤怒地说:“如果你想以还原历史为借口,那就在这片场地上放一尊李的雕像吧。他手里拿着南方的旗帜,向一个解放奴隶制的政府发动了攻击。对李最合适的纪念碑就是他在阿灵顿的墓碑。”
非裔和拉丁裔居民开始向民选官员施压,要求拆除新奥尔良、休斯顿和南卡罗来纳州等地的李和其他邦联纪念碑。
“保留这些纪念碑的意义何在?”普渡大学内战历史教授卡罗琳·珍妮说,“让作为非裔美国人的敌对象征继续存在下去?”
去年底,罗伯特·李将军的雕像被新奥尔良市政当局移除,这是市议会投票移除的四座邦联时代人物纪念碑中的最后一座。
夏洛茨维尔市议会投票决定从城市公园移除李雕像,引发了崇敬李和邦联的白人至上主义者和新纳粹分子的反对。反对派举行了捍卫李雕像的武装集会,导致至少三人死亡。
2021年9月,李的家乡,弗吉尼亚州首府里士满移走了李的雕像。这座雕像1890年在里士满落成,是历史最悠久的一座李雕像。去年弗洛伊德案抗议活动以来,李将军雕像高12米的基座就被人画满了涂鸦。
在这种浪潮之下,李县的改名请愿也就不难理解了。
但,为什么是李小龙?
新时代英雄李小龙
李小龙其实土生土长的美国人,他的大部分荣誉都是在美国获得的,他是美国的超级文化偶像。
《龙争虎斗》是美国人第一部看到“真打”的动作片,之前的动作电影都软绵绵或者套路喂招,是他第一次在电影中展示了硬朗的打斗。
李小龙一个人拉动了全世界功夫热潮,1970年代,一群美国孩子看着李小龙电影长大,成为他的粉丝。著名说唱歌手阿姆就有首自己作词的歌,cause all i wanted to do is be the Bruce Lee ofloose leaf(因为所有我想做的,就是要成为歌词纸上的李小龙)。
1999年《时代周刊》列出20世纪英雄与偶像人物名单,李小龙与英国已故王妃黛安娜、美国总统肯尼迪等一同上榜。2000年,美国政府宣布发行一套《李小龙诞辰60周年纪念邮票》,这是继玛丽莲·梦露和007后第三位获此殊荣的艺人,也是第一位华人。
2009年,美国历史频道推出纪录片《李小龙如何改变了世界》。片中对他高度赞誉,称李小龙是一位伟大的武术家,是世界公认的把古老的中国武术带向大众市场的人。
李小龙获得美国大众的认可不仅在于他对电影和武术的革新性思想,还在于他已经成为一个偶像符号,并永远地被后人传承下去。
这部纪录片还说,李小龙对现代大众流行文化的影响至今仍在继续,整个二十世纪,只有迈克尔.杰克逊能与之相提并论。
作为多元化,全球化的符号,同为Lee家人,李小龙确实是李将军最好的替代品。
“罗伯特·E·李甚至从未涉足我们县,他和这个地方没有任何关系,”请愿组织者韦弗说,”我所在的社区更希望李小龙能成为本县的象征。如果弗吉尼亚能做到(指李在弗吉尼亚州里士满 131年历史的雕像被拆除),我们为什么不能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