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起来有些惊悚，但在美国军界高层眼里，这个世界真就处于如此危险的境地。
虽然特朗普已经从总统位置上卸任八个多月，但一想起他在任期间的最后疯狂，很多人仍然心有余悸。
这些内幕，随着其大权旁落，逐渐浮出水面。
《环球时报》援引外媒报道称，特朗普下台之前，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马克·米利（Mark Alexander Milley）曾两度秘密打电话给中国军方高层进行沟通，原因是担心特朗普败选后可能引发与中国的战争。
甚至，米利和众议院议长佩洛西还担心，他有可能使用核武器。
这些震惊世界的内容，源自传奇记者鲍勃·伍德沃德和《华盛顿邮报》资深记者罗伯特·科斯塔的新书《危险》（Peril）。
书中内容基于两人对美国政治亲历者和目击者的200多次采访，描绘了特朗普离任前，白宫里令人不寒而栗的场景。
读完之后，不免松一口气：幸亏他下台了；幸亏，当时有一股力量，牵制住了他。
美军高层，忧心忡忡
“你做了什么？”特朗普喊道，“你为什么那样做？”
“总统先生，我告诉过你，”埃斯珀说，“我不认为目前的局势需要援引《起义法》。这对国家和军队来说都很糟糕。”
“你夺走了我的权力！”特朗普尖叫。
“先生。我没有剥夺您的权力。这是你的权力。”埃斯珀回应道，“我提出了我的观点，以及我是否会支持它。”
2020年5月，由于弗洛伊德案，全美各地爆发了大规模抗议和骚乱，首都华盛顿也不例外。随着华盛顿抗议活动持续，特朗普希望在该市部署1万名现役军人。不想，这遭到了米利和国防部长埃斯珀的强烈反对。于是，发生了前面那一幕。
在2020年6月3日的国家安全委员会会议上，特朗普坐得笔直。他的脸涨红了。他瞪着埃斯珀，埃斯珀也瞪着他。
米利静静地坐在埃斯珀旁边，仔细地看着特朗普，为亲眼目睹到他几近失控的愤怒感到不安。
米利认为，他和埃斯珀并没有破坏总统的权威，而是履行职责，向特朗普提供恰当的建议。如果特朗普一意孤行，在现有体制下他和埃斯珀必须执行命令。但到了那个时候，就会有人考虑辞职了。
米利出生于马萨诸塞州温彻斯特，高中就读位于波士顿的贝尔蒙山学校，在普林斯顿获得政治学学士学位。1980年，他通过陆军军官预备团加入陆军，一路晋升，历任各级主官。
2018年底，时任陆军参谋长的米利接到了特朗普的新认命，担任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这是美国军队最高级别的职务，是美国总统的首席军事顾问。
特朗普曾向自己的助手们表示，肩膀宽厚、性格外向的米利就是自己心目中的将军。
在任命米利的听证会，缅因州参议员安格斯向他发问：“我们生活在一个危险的世界里。在这个国际局势紧张和风险加剧的时期，你认为你的首要任务是什么？”
“给出最好的军事建议。”米利回答。
在适应新工作期间，米利认为自己的核心任务是防止一场大国战争。他设计了一种名为“接触行动”的原则，即在战场的烟雾中导航，试着摸清未知，一步一步，边走边学。
多年来，米利一直在研究第一次世界大战。
一战的导火索是1914年弗朗茨·斐迪南大公在萨拉热窝被暗杀。但那一年全球发生了多起暗杀事件，为什么斐迪南大公成为导火索？
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米利。历史学家也一直在试图回答这个问题，但没有确切答案。
没有人能预测突发事件对全球的影响。如果美国不小心，一场大国战争就会爆发，这是米利最担心的。
而总统特朗普，就可能成为那个“不小心”因素。
米利决定，要为总统大选和权力交接制定一个计划。特朗普对伊朗发动攻击的可能性一直萦绕在米利脑中，他的愤怒似乎随时都会出现。米利必须做好一切准备，包括特朗普的疯狂决定和白宫西翼秩序突然崩溃。
“这是我对未来一段时间的看法，”米利在一次私人会议上说，“我对美国人民的义务是确保我们不会在海外发生不必要的战争，不会在美国街头非法使用武力，不会把枪口对准美国人民，也不会在海外出现《摇尾狗》式的情景。”
《摇尾狗》是一部1997年的电影，讲述了一位美国总统利用战争转移人们对丑闻的注意力的故事。
第一通电话
10月30日星期五，距离选举还有四天，米利审查了最新的敏感情报。他为读到的内容感到震惊。
据《环球时报》报道，情报显示，当时美军高层显然认为，美国的一些行动，可能引发中方的“误解”。尤其是两支美国航母舰队在南海演练，令两国关系更加紧张。
米利知道，这种紧张感并非没有根据。除了美军的军事动作外，特朗普也在竞选期间，不断借新冠疫情，发表疯狂言论，攻击中国。
沟通不畅往往是战争的导火索。1987年，里根的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海军上将威廉·克罗与苏联军方首脑建立了秘密关系，以避免意外战争。克罗决定将国家安全掌握在自己手中，并与苏联总参谋长谢尔盖·阿赫罗梅耶夫元帅（Marshal Sergei Akhromeyev）直接沟通，他并未将这一决定告知里根总统。
米利还知道，他的前任马丁·邓普西将军和约瑟夫·邓福德将军也与俄罗斯和中国的军方高层建立了类似的秘密渠道。在危机时刻，米利知道他需要联系俄罗斯总参谋长瓦列里·格拉西莫夫（Valery Gerasimov）或中国的军方高层进行沟通。
他迅速安排了一次与中国军方的通话。
为了降低这通电话的紧张范围，增添一些常规化的色彩，米利首先提出了一些日常问题，比如员工之间的沟通，以及确保他们总是能够快速联系到对方的方法。
最后，米利开门见山地说：“李将军，我想向你保证，美国政府是稳定的，一切都会好的。我们不会对中国发动攻击或任何其他军事行动。”
《环球时报》转引外媒报道称，米利还强调，如果美国真的发起攻击，会提前提醒中方。
米利意识到，他拥有的渠道是多么有价值和重要。在几分钟内，他得以缓和局势，避免了中美之间可能发生的冲突。
米利可以从他的家里看到林肯纪念堂，阿灵顿国家公墓也在附近。“我在这里参加了242个士兵的葬礼，”后来，在一个周六早上米利告诉其他人，“我真的不想和任何人开战。如果有必要，我会保卫国家。但是战争，军事手段，必须是最后的手段，而不是第一手段。”
他没有告诉特朗普他和李将军的通话。
“你的团队是一群小丑”
选举前夕，米利在内部会议上提醒将军们，权力交接阶段——将是美国最危险的时刻。
“如果特朗普总统赢了，大街上就会爆发骚乱和内乱。如果特朗普总统输了，选举会出现巨大的争议。”米利在一次会议上说。
2020年11月4日，也就是大选后的第二天，特朗普似乎私下准备承认失败，他询问最亲密的政治顾问康威，“我们到底是怎么输给拜登的？”
但与包括朱利亚尼在内的一众野心家通电话后，特朗普接受了选举欺诈的阴谋论。
库什纳和伊万卡曾经商量过局势，库什纳告诉助手，他不想跑过去劝特朗普认输。
这个时候，最大的搅屎棍现身了——前白宫顾问史蒂夫·班农。
班农于2020年4月被起诉，后来被特朗普赦免。对于1月6日的暴乱，除了特朗普，他要负上最大责任。
2020年12月30日，班农说服特朗普从海湖庄园回到白宫，为1月6日的暴乱做准备，国会将在那天认证选举结果。“你今天必须返回华盛顿并逆转局势。”班农对特朗普说，“你必须把彭斯从他妈的滑雪场上叫下来，让他回到这里。这是一场危机。”
班农还说，1月6日是“清算的时刻”。“我们将在1月6日埋葬拜登，干他妈的（fucking bury him）。”
特朗普的大儿子，小唐纳德·特朗普则在推特上恳求，“每一个身体健全的男人和女人”都加入保卫总统的“安全”行动。
面对特朗普和周围人的疯狂反应，美国官僚系统开始运转起来。
当时的司法部长威廉·巴尔试图说服特朗普，告诉他欺诈的说法是虚假的。“关于投票机的这些阴谋论只是胡说八道，”巴尔毫不客气地对特朗普说，“你的团队是一群小丑。”
现在，除米利外，国安会的其他成员也开始担心特朗普可能会“摇摆不定”——在国内或国外挑起冲突，以便趁乱把持权力。
当特朗普拒绝承认失败时，中情局长哈斯佩尔就警告米利，“我们正在走向右翼政变。所有事都失控了，他的表现就像一个发脾气的六岁孩子。”
哈斯佩尔还担心，特朗普会试图攻击伊朗。“这是一个非常危险的情况。我们要为他的疯狂赔上国家？”
甚至，看上去对特朗普忠心耿耿的蓬佩奥也疑虑重重。2020年11月9日晚上，他来到办公室看望米利，“疯子正在接管一切，”蓬佩奥说，“他（特朗普）处于黑暗之中。”
米利非常担心特朗普会“铤而走险（go rogue）”，他对下属说，“你永远不知道总统的枪口对准谁”。
米利的恐惧是基于自己对特朗普古怪行为的观察，他想起特朗普是如何与美国盟友打交道的，回忆起椭圆形办公室的几次爆发，全球领导人当中没有谁能劝说他。有一次，他与德国总理默克尔会面后出来，竟然疯狂大喊，默克尔“是个德国婊子”。
1月6日的国会山暴乱后，米利的担忧加深了，他认为政治局势对美国国家安全构成的“异常风险”已经很高。米利决定与中国军方进行第二次通话，后者对美国的混乱状况保持高度警惕。
据《环球时报》报道，第二次通话中，米利试图消除中方对美国政局的担忧，称美国“100%稳定，一切都好。民主有时候就是有点乱”。
书中写道，在那次通话后，米利认为形势“严峻”，对方仍然“异常紧张”。米利得出的结论是，特朗普不想发动战争，但可能会下令进行某种军事打击，从而引发连锁反应，并导致战争。
事实上，就在国会骚乱事件发生后，米利还联系了英国、俄罗斯和巴基斯坦的军方高层，传达类似保证，即美国政府仍然强大，一切都在控制当中。
但此时，连美国人自己都不那么有信心。
官僚系统在行动
就在米利与中国军方沟通的当晚，米利接到众议院议长南希·佩洛西的一个秘密电话，两个人甚至谈到了特朗普是否会发动核攻击。
《愤怒》一书的作者通过采访，详细还原了这通电话。
“这太糟糕了，但谁知道他会做什么呢？”佩洛西说，“他疯了。你知道他疯了。他已经疯了很久了。所以不要说你不清楚他的心理状况。”
“议长女士，”米利说，“您说的这些我都同意。”
米利试图向佩洛西保证，自己可以阻止特朗普：“作为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我可以110%向你保证，军事力量的使用，无论是核攻击还是对外国任何形式的打击，都不会是非法或疯狂的。”
“那么，”佩洛西说，“你说的非法或疯狂是什么意思？”
“我可以向你保证，”米利说，“我能做的就是向你保证，我会阻止美国军队发生这样的事情。”
佩洛西进一步要求了解，“有哪些预防措施可以防止不稳定的总统发起军事行动或下令进行核打击？”
米利说，“系统中有很多预防措施。”
通话结束后，米利决定必须采取行动。他告诉他的副手监视一切。他打电话给国家安全局局长保罗·中曾根，“留意一切动静”。他告诉中央情报局局长吉娜·哈斯佩尔，“要主动出击，360度观察局势”。
美国高层官僚系统，开始高速运转起来。
然后，米利通过安全线路给负责中国事务的美国印度--太平洋司令部司令菲利普·戴维森上将打了电话。
“菲尔，”米利提醒他，“我不能告诉你该怎么做。但你现在应该重新考虑这些演习。考虑到美国正在发生的事情，中国可能会认为这是挑衅。”
戴维森立即推迟了演习。
《愤怒》一书中写道，“米利实际在其他人不知情的情况下，启动了美国国家安全紧急状态。”
米利的担心并非杞人忧天，他在现实中确实注意到，特朗普正在推动一些不可预测的事情发生。
就在特朗普输掉选举之后，米利发现总统签署了一项军事备忘录，要求五角大楼在2021年1月15日之前从阿富汗撤出所有军队，然后他可以带着结束阿富汗战争的荣耀离开白宫。
这份备忘录是由两名特朗普幕僚秘密起草的。国家安全委员会中没有人知道这件事。备忘录最终被作废，但米利担心特朗普会发布更为荒谬的命令。
1月8日，他在五角大楼办公室召开了一次秘密会议，审查包括发射核武器在内的军事行动程序。米利在会议上做出指示，负责五角大楼国家军事指挥中心的将军不要执行任何人的命令，包括特朗普的，除非经过米利的审核。
“无论命令是什么，来自谁，你都要严格按程序执行，而我是那个程序的一部分。”米利告诉美国将军们，然后他在房间里转了一圈，看着每个军官的眼睛，并要求他们口头确认。
“明白吗？”米利问道。
“是的，先生。”将军们大声回答。
《愤怒》一书的作者写道，“米利认为这是一种誓言。”
尴尬的米利
《愤怒》一书出版后，毫无疑问激起了共和党与特朗普的愤怒。
9月14日晚间，特朗普在保守派电视台Newsmax上发表讲话，称米利的行为是“叛国”，他还说，“我从未想过攻击中国。”
佛罗里达州参议员，参议院情报委员会主席马克·卢比奥写信给拜登，敦促他罢免米利，因为他削弱了总统的军权，并“将机密信息泄露给中国人”。
佛罗里达州共和党众议员马特·盖茨写道：“我将拒绝与‘政变未遂的领袖’马克·米利共进晚餐的邀请。”他贴出一张来自国防大学的招待会邀请函，米利是特邀演讲者。
9月17日，米利在飞往欧洲的军机上向一名同行的美国记者回应了这场风波。他说，自己与中方的两次联络都是“常规例行工作”，此举是为了“让盟友和对手都对当时的情况感到放心”，从而确保“战略稳定”。
米利对这两次通话做出了“辩护”。他承认了那两通打给中国的电话的存在，虽然特朗普不知情，但他告知了国务卿和白宫幕僚长。
“我当时的任务是缓和局势，”他说， “我的信息再次是一致的：即保持冷静、稳定并缓和局势。我们不会攻击你。”
当然，他否认自己怀疑过特朗普的精神状态。
而这一届白宫，也对米利给予了充分支持。
9月15日，拜登表示，他“对米利将军充满信心”。当天，白宫新闻秘书珍·萨基(Jen Psaki)在白宫新闻简报会上说：“总统对他的领导能力、他的爱国精神以及他对宪法的忠诚完全有信心。”
中方也对书中提到的电话做出了反应。
9月16日，中国外交部例行记者会上，外交部发言人赵立坚被问及米利与中国军方通话的问题，赵立坚回应道：“我不了解你提到的具体情况，我可以告诉你的是，作为联合国安理会常任理事国和世界前两大经济体，中美合则两利，斗则俱伤。”
同一天，《环球时报》采访了一位熟悉中美两军交往的专家。他表示，两国外事通话不可能是部门领导私人之间的“秘密通话”，而且双方高层也事先知晓。会谈后双方交流的情况、内容也均会向上级做出报告，因此不可能存在秘密的情况。
这位专家表示，当前美国明确将中国作为对手，导致双方日益走向对抗，彼此都怀疑对方会发动攻击。而且，在特朗普政府过渡期间，美国释放了很多可能导致中美误判的信息。
“军事战略有很多内容，有些事情需要刻意保持模糊性，有些事情则需要透明以求得确定性。”这位专家解释道，在与中方是否发生战争这件事上，美方直接告知中国不会主动发起战争，是为了追求确定性，也即稳定双方战略关系，防止出现误判，使得战略意图清晰化。
在这位专家看来，这两通电话之所以能引发美国轩然大波，本质上还是美国两党间的政斗在延续，中国应该坦然处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