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连苦“投资不过山海关”久矣,好不容易冒着疫情风险,把投资60亿的商业体项目“盛唐·小京都”开业了,却没想到还是未能逃过网络喷子的抵制和骚扰,开业没几天就关门了。

大连这日本风情街也是求生欲满满,专门在项目名称上前加上两个字“盛唐”,就想提示那些砸中国人自己生意的人士,日本建筑也是学中国的,我们无非是借鉴日本风格来恢复盛唐建筑。





▲大连“小京都”日本风情街实景图和效果图


可能是这些网络喷子根本就听不懂什么盛唐建筑、日本模仿的历史,所以即便是取名“盛唐·小京都”的商业项目也没活过半个月。

当年日本在中国学到长安、洛阳这些城市建设规划的精髓,建立起自己的都市文明。盛唐建筑不仅改造了日本,还成为整个东亚古代建筑的重要风格,朝鲜半岛上也常常能看到盛唐建筑遗风。

1.长安到平安京(京都)——辗转百年的都城建制之路


长安城的伟大,不仅伟大在其五陵金市、雁塔晨钟,更伟大在铅华洗尽后,它的基因依旧残留在中国乃至整个东亚的都城建制的血液中。

长安城,不仅代表着盛唐气象,亦标志着东亚都城时代的到来。

开皇元年,天下一统。

在几经战乱、残旧破败的汉长安城东南,隋文帝下令修建一座被命名为“大兴”的新城——这也是后来的隋唐长安城。它总面积87.27平方公里,东西长9721米,南北宽8651.7米,是西汉长安城的2.4倍。



▲《长安十二时辰》剧照


与之前都城所不同的是,新长安城的都城规划第一次采用了“三层城环”构造,即宫城、皇城、外郭城三层构造,宫城即皇帝居住场所,皇城即中央政府办公地点,外郭城即百姓居住场所。

而长安城另一伟大的创举,在于其第一次完整呈现了“坊市建制”。整个城区被一条南北纵贯的朱雀大街分割为左右两部,东西14条、南北11条大街将城市分割成棋盘状的“坊”,东西各设一“市”——这一建制不仅为中国以后都城的建制奠定了基础,亦对东亚其它国家的都城规划产生了深远影响。



▲唐长安城平面图


隋文帝时代,以圣德太子为首的推古王朝向中国派遣了小野妹子等遣唐使。这批使者对中国的政治、经济、文化乃至都城制度都进行了调查,并将其舶回东瀛,而这次使唐衍生出的产物便是日本史上首座人为规划的“人工都市”——“藤原京”。



▲藤原京复原图

藤原京位于日本奈良县橿原市,是最先效仿中国坊市建制规划的日本都城。正如下图所见,藤原京在建筑上亦采用“三层城环”构筑,宫城紧邻皇城以北、宫城皇城共同坐落于京城中心偏北,中心亦有朱雀大街纵贯南北,而整座城则被东西7条、南北11条大街分割成坊。

但这座日本都城史上划时代的作品却在修成不久后就面临被废弃的危机。公元697年,年仅十五岁的文武天皇被权臣藤原不比等拥立上位。为了打击朝中的反对势力,不比等开始策划将都城搬离贵族势力深厚的藤原京,但毕竟都城才建设不久,不比等的计划遭到了朝中剧烈的反对。

而几年后,一批归国的遣唐使在朝中大肆诟病藤原京建制上与其“正版”长安城之间的落差,当然当时的藤原京也确实存在污水处理不周等问题,因此不比等没有放过这个大好的迁都机会,开始与天皇策划迁都事宜。

但好景不长,年仅25岁的天皇在此后不久便突然病倒,而当时皇室已无合适被立为皇储的后嗣,因此天皇的母亲阿閇被立为新一代的天皇。在这位女天皇的主持下,整个皇朝搬离了只有16年历史的藤原京。



▲阿閇皇女,谥号元明天皇


天皇的新都平城京被选在日本奈良县的西部,由东西4.3km、南北4.8km的主城及东西1.6km、南北2.1km的“外京”构成。主城建制照搬长安城建制:宫城坐落于都城正北,一条宽约74m的朱雀大街纵贯南北。东西各设一市,位于宫城正中的正殿被称为“大极殿”,完全就是长安城正殿“太极殿”的孪生兄弟。



▲平城京平面图


平城京建成后又经历了数次迁都,最终在公元794年被迁移到了日本最负盛名的城市——京都。当时被称为平安京的这座都城在建制上完全仿照平城京——即长安城的都城建制,不过其面积却只有长安城的不到二分之一,东西4.5km、南北5.2km,朱雀大街只有84m,其间的坊和道路都是长安城的“迷你版”。

与前面提到的两座都城不同的是,平安京被完好地保存了下来,如今漫步在京都的大街小巷,南北纵贯的道路仿若置身“长安”,给人一种超越时间与空间的神奇体验。





▲京都景色


2.南北衙军


《长安十二时辰》中,突厥狼卫潜入长安,靖安司主脑李泌试图联合当朝宰相贺知章以不良人和军队除掉突厥行动队。不过,当时的长安军队实际远比我们想象的要更为复杂,仅主力部队便有驻扎宫城以北的“北衙六军”和与之相对的“南衙十六卫”。



北军由“元从禁军”发展而来,所谓元从,意为“自始至终相从”。昔日高祖李渊平定天下、定都长安,当时与他一起打天下的军人中有许多不愿返乡者,李渊便将其编组成禁军、让其宿卫宫城最重要的大门玄武门。

值得注意的是,这批军人不隶属任何府兵系统(即不隶属国家征兵系统),身份上享受特殊待遇、同时父子代代相传,因此这支具有私人色彩的军队又被称“父子军”。

但玄武门之变后,一方面原有北军的战力受到质疑,一方面太宗李世民无法信任这批以太原旧兵为主体的北军,故而贞观十二年,世民于北门建立“左右屯营”、将其纳入国家的‘府兵系统“,北军正式开始了其“国家化”的历程。

当时各级将领手下的太原元从被下令解甲归田,代替其位置的是世民的秦府旧兵。而高宗时改名为“左右羽林军”的北军在垂拱年间正式独立出南衙府兵系统、升格为在行政系统上独立的“北衙禁军”。



▲如今的“玄武门”

而另一方的“南衙十六卫”,则肇始于北周武帝时期的军府宿卫制度,十六卫军队由各地征兆的民兵(即所谓“府兵”)轮番充任。地方府兵被上调京师宿卫,被称为“上番”。与北衙禁军不同的是,南衙十六卫的府兵籍贯上属民籍,身份上属国家军人;而北门军则为职业军人,属世袭军籍,身份上则隶属皇帝的私人武装。

与长安城南北衙军不同,日本的禁军体制更类似于汉代的南北军:汉代南军征自地方郡国、负责宫城守卫;北军来自都城周边,而日本都城亦然。有意思的是,日本宫城正门由“门号”氏族代代守卫,如今日本的“门部”一姓应就是这些守门人的后裔。


3.东西二市


说起长安城的“国际大都市”的地位,我们总能联想到聚集了各色人种和贩卖奇珍异宝店铺的“大唐西市”。尽管长安城的“西市”远较“东市”有名,但紧邻兴庆宫及官员聚居区的“东市”更类似于当今纽约的“第五大道”,以贩卖奢侈品、服务达官显贵为主要业务。

而另一边的“西市”由于靠近胡人聚居区,因此更类似于一个接待丝绸之路上来往旅客的门户。新罗、天竺、波斯各类胡商往来叫卖其间,李白一首《少年行》中“落花踏尽游何处?笑入胡姬酒肆中!”便最好印证了当时“西市”的声色犬马、光怪陆离。

无独有偶,千里之外的平安京亦有东西二市。东市在现在的京都西本愿寺附近,西市则在西大路七条东北附近。



▲《长安十二时辰》剧照

在平安京最初规划时候,仿照长安设立了此两处官营市场,但在实际运营中则产生了诸多不便:与长安城人口多聚居南面不同,平安京北边亦多平民聚居区。但由于二市设置太过偏南,对于北部的住民极其不便,很多人需要特地抽出一天时间跨越大半个城市赶去购物。

并且当时东西二市在一个月中只交替开放半月,可二市交易的商品种类却有不同——东市主要交易布匹、小麦、棉花、木器和马等商品,西市则交易陶器、牛、绢麻、味增等,给当地的市民带来了极大不便。

因此,平安京在建都后又衍生出各类“行脚商”,并且在锦小路等地出现了各类商业街。



▲锦小路发展为今天京都著名的旅游景点——“锦市场”


有趣的是,由于当时日本佛教势力强大,在市场上间行走的不止有商贩与顾客,还有各色怀着布教目的“遁入红尘”的僧人。当时平安京有一位被称为“市之圣”的空也上人,因其在东市有一间专门用于布教的“布屋道场”而闻名。镰仓时代,日本时宗的创始人一遍上人也利用这间道场进行布教,因此此地至今依旧被视为宗教胜地。



▲著名的“空也上人像”,口吐六尊被作为烛台使用的佛像,以表现其口念“南无阿弥陀佛”六字


事实上不止在日本,三韩地区的高句丽、百济王朝的都城建设也受到了长安城的强烈影响。其中最有名的当属位于现在韩国庆州市的“新罗王京”。



这座都城在规划上也严格遵照坊市制,考古学者在其遗迹内甚至发现了刻有武则天年号“仪凤”的瓦片和高宗“调露”的砖头,由此可见新罗王京所受唐的影响。



▲庆州“王京”平面图

从长安到平安,乃至北部的新罗,盛唐长安城仿若一枚被埋下的种子,在整个东亚世界的土地之上生根发芽,形成了与西方城市“同心圆”格局所不同的“棋盘状”人工都城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