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可能会有越来越多的小孩去读中专、大专,而不是大学。

因为,复读的通道正在急速收缩。



高考放榜的前几天,重庆的一纸通知,让部分山城学子辗转难眠。

“全市普通高中学校不得举办复读班,不得招收复读插班生”。

这意味着,这一届考生如果想要复读,只能转战私立学校和培训机构,费用更贵了。

收窄复读通道的可不仅仅是重庆,最近这两年,云南、贵州和四川纷纷给复读“浇冷水”。

2020年4月贵州:严禁公办普通高中招收复读生;

2020年4月四川:省级示范性普通高中不得举办复读班;

2019年云南:普通高中一律不得招收借读生、择校生,公办普通高中不得招收复读生。

整个西南板块统一战线,波及面不可谓不广。要知道四川、贵州也是高考大省,2021年四川高考报名人数约70万人,贵州省约有46.67万人,云南省约有35.8万人,重庆市约有28.95万人,加起来181.42万人,占全国1078万高考大军的16.8%。

私立学校的“门票费”,对沿海发达地区来说不算是个大问题,但对大西南地区的一些家庭来说,可能还是有些压力的。

群山峻岭的西南地区曾是中国深度贫困地区最集中的地方,中央重点支持的深度贫困地区“三区三州”,四川和云南省藏区、四川凉山州彝族自治州、云南怒江傈僳族自治州等都在其中。

这里的城镇化水平较低,寒门子弟的比例比东部沿海高,“鱼跃龙门”的代价也更大。

虽然复读的大门没有被完全“焊死”,但预估会有一些人就此打消回炉再造的念头。



不知道大家有没有发现,这几年不仅高中复读的通道在收缩,初中复读路也越来越窄了。

2019年,陕西宝鸡教育局就出台文件,禁止初中毕业生复读中考。这个禁令不单单针对公办学校,还包括了所有的民办初中、普通高中、校外培训机构,可谓一网打尽。



2019年,江西省萍乡市规定,往届生参加重点高中录取时总分减少15分投档。

2018年山西省运城市实行往届生加分制度,普通高中招收往届生时要在应届生录取分数线上提高20分。

2017年辽宁省葫芦岛市规定,往届生报考普通高中在其总分减去30分后录取……

不单单是大西南,全国各地都不约而同地对复读热降温,以后复读只会越来越难。

根据清华大学“中国大学生学习与发展追踪研究”的研究,2011-2018年,全国本科大学里第一代大学生(特指父母没有读过大学的学生)一直保持70%以上的占比。



与此同时,与非第一代大学生相比,更多的第一代大学生参加过多次高考(即复读),占比达到19.91%。

五个第一代大学生,就有一个是复读生。

如果全国都统一收窄复读通道,最受打击的会是谁?当然是“高考第一大省”河南了,河南常年有百万考生的惊人数量,一度传言复读率超40%。

虽然有专业机构在计算后辟谣说,复读率只有18%,但算下来也有一二十万。

复读越来越难,这是一个值得所有人关注的大信号。



为什么公办高中要禁止复读?

我在重庆这份《关于禁止公办普通高中招收复读生的通知》看到了答案:

坚决纠正为了一本升学率和名校录取数举办复读班 

不得以任何形式统计、公布初、高中学校的升学人数、升学率、升入双一流高校及一本高校情况等高考信息 

禁宣传炒作所谓高考状元

不得以中考、高考成绩对区域内中学进行排名排队和表彰奖励 

 不得给所谓“中考、高考状元”发奖金 

 

……

一股浓浓的,破除“唯分数论”。

虽然对于擅长考试的小孩来说,分数排名能够激发他们不断奋斗的心态,但这部分人毕竟是少数人。更多的小孩并不擅长应试教育,是“普通学生”,唯分数论对他们来说相当的不友好。

这么多年来,“唯分数论”可是苦了我们的孩子。评价一个孩子优秀与否的标准,成了单一的成绩。

逢年过节还要被七大姑八大姨问候:“考了几分,第几名”,没有几个人关心他们开不开心、有什么兴趣爱好、有几个玩得来的朋友,仿佛人生的前十八年就是为分数而生。

社会的内卷化,卷得孩子和家长都不敢松一口气,每一个家庭都像“愤怒的小鸟”,蓄力发射。在这种教育焦虑情绪下,培训班、辅导班等吞金兽四处横生,孩子累家长也累。

其实,真的大可不必。

芬兰很久之前就抛弃所谓的精英培养,非常讲究公平教育,老师想要给班上成绩好的孩子送点额外试卷,都得偷偷塞。

这个国家没有鸡娃,大家活得很轻松,以至于联合国都把它评为“世界上最幸福的国家”。

不过,不鸡娃并不代表芬兰的教育水平就不行。



尽管芬兰的人口才500万左右,但是放全球来看,这个弹丸之国都是实力杠杠的科技强国。不仅走出了统治2G时代的诺基亚帝国,还诞生了鼎鼎大名的linux系统,深刻影响了世界IT产业的走向,比很多几千上亿的大国强多了。

知乎上有文章说“美国国防部的报告指出,芬兰是世界上向中国转让高科技技术最多的国家,中国方面公开的资料则说,芬兰是中国在北欧的第二大技术转让方。”

所以,唯分数论真的不是什么好东西。好处有限,负作用却很大。

前阵子三孩政策出来的时候,民间的回应基本都是:生得起养不起。

低生育率,早已成为了大国崛起路上的一只“拦路虎”。

今年发布的第七次人口普查数据显示,老龄化、少子化、不婚化三大趋势加速到来。中国人口出生率持续走低,2010-2020十年间年均增长率是0.53%,较前一个十年下降了0.04个百分点,甚至一些省份的14周岁以下的儿童人口比例低至10%左右。



是时候打响“儿童保卫战”了!

这几天,教育部专门成立了教育培训监管司,严厉整治校外辅导班。接着再发通知,要推动课后服务全覆盖,并明确课后服务结束时间原则上不早于当地普遍的正常下班时间后半小时,方便家长们下班接娃。

四川也紧跟其后出了一个爆炸性的新规,暂停审批设立民办义务教育学校,拒绝资本假借办学之名扰乱教学秩序。

这充分说明,从上到下都在严打教育过度资本化,铁了心要为学生减负、为家长减压。

这些努力,都是鼓励生娃啊。



可能有的人会问了,如果复读的通道越来越窄,是不是就意味着,将有越来越多人走上职业教育的道路?

没错,上大学并非唯一出路。近来国家大力倡导职业教育,希望培养出更多的技能型人才。

像不久前,《教育部办公厅关于做好2021年中等职业学校招生工作的通知》中明确提出:发展中职教育,保持高中阶段教育职普比大体相当。职普比例较低的地区要重点扩大中等职业教育资源,提高中等职业教育招生比例。

广东对分寸的把握,就拿捏很“得当”。



2020年广东省高中阶段学校(含技工学校)指导性招生任务,全省普高率为49.50%,普职比例十分均衡。

在这个世界工厂里,有一半的小孩完成义务教育后,会走上中专、技校的道路。

等待他们的,自然便不是大学,而是大专。

为了培养国之基石的大国工匠,中国是很认真的。

纵观世界发展史,但凡工业强国,都是技工大国。在西方发达国家,高级技工占技工总数的比例超过35%。在日本整个产业工人队伍中,高级技工占比40%,德国的这个数字是50%。反观中国,这一比例仅为6%,全国高级技工缺口近1000万人。

在全国7.7亿就业人员中,技术工人占比约为20%,远低于德国等发达国家技术工人占比超过80%的水平。

由于产业工人整体素质和技能水平不高,中国劳动生产率水平仅为世界平均水平的40%,相当于美国的7.4%。

简单地说,1个美国人创造的财富,相当于13个中国人创造的财富。

越来越多的年轻人誓与产业工人划清界限,比起月薪过万进车间,他们更愿意当外卖骑手风吹日晒,甚至拿三四千的工资当办公室白领。

“玻璃大王”曹德旺说“上一辈人都以进工厂为荣,如今的年轻人正好相反,以进工厂为耻。在这一代年轻人眼里,工人就是低等工作。”

近几年,招工难困扰着许多企业。今年年初春节后的招工季,家电巨头格兰仕也祭出了招聘大招,在广西的村头村尾狂刷标语——

“介绍100人 就赚26万”“哪儿有钱最好分 介绍格兰仕买大奔”“格兰仕工厂进的早 媳妇都比别人好”



熟练技术工人特别难找,对格兰仕尚如此,更别说千千万万的中小企业了。

今年,75岁高龄的曹德旺看不下去了,拿出100亿要建立一所“福耀科技大学”,旨在助力解决中国制造业应用型、技术技能型人才断档的问题。

缺乏一流的技术工人,对于“制造大国”到“制造强国”的转型,无疑是一道巨大的障碍。

因此,国家也想了很多办法。

去年,教育部印发了《关于加快推进独立学院转设工作的实施方案》,针对“校中校”独立学院(没有社会合作方,仅由高校举办),提出“可探索统筹省内高职高专教育资源合并转设”。

独立学院与高等职业院校合并后,将组建为职业技术大学。虽然类型上属于职业教育,但是层次上属于本科教育,学生毕业后其实是拿本科学历的。

希望借此消除民间对职业学校的偏见,让技能型人才变得跟德国、瑞士的技工一样,有着良好的社会地位和美誉度。

山东、河南、浙江等地纷纷出手,虽然后来因为家长和学生有不同的意见,合并暂停,但大的趋势应该不会改变。

大风起于青萍之末。

发端于西南的星星之火,大有燎原之势。

在这盘大棋背后,将有无数个家庭的命运,就此走入另外一个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