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 顾月冰“如果缅甸仍处于军政府控制之下，不要让孩子上学。”“血液尚未干。”仰光街头的一张传单上写道。上周，抗议者在缅甸仰光、曼德勒等地的街道、公交站喷上红色油漆，以纪念逝去抗议者流下的鲜血。
红色运动的宣传页 图源：推特夜幕降临，各地抗议者聚集在一起，将手电筒照向天空，光线从夜空中穿透，冲破黑暗。抗议者认为这是“希望与抗争”的象征，名为闪光灯罢工。据缅甸政治犯援助协会（AAPP）统计，截至4月11日，两个月的抗议中，缅甸已有706人死亡，其中包括46名儿童。上周五，4月9日，距仰光仅91公里的勃固（Bago）遭遇了一周内的第三次政府军与民众的冲突，当日死亡人数为82人，多家外媒将该日的军方行动称为“大屠杀”（massacre）。在堪比新年的泼水节来临之际，缅甸社会动荡依旧。01勃固袭击
4月11日，仰光街头的抗议者 图源：AFP
自3月下旬以来，勃固当地的救援人员和志愿者受到威胁，当地的公立医院早已被士兵和警察接管。 “15天前，我们就无法使用救援车辆了。3月下旬后，只要是抗议者被枪杀，受害者的家属只能在军方带走（想要的）尸体后，才能来给死者收尸。”这位年轻的抗议者告诉《伊洛瓦底江》。当地一座修道院的院子被用作临时停尸房，以堆积尸体。 “他们（军方）没有为伤者提供治疗，因流血而死亡的人数有所增加。”一位参加抗议的领袖告诉媒体说。社交媒体上的照片显示，勃固居民在住宅周边发现了手榴弹的弹壳和一些未引爆的手榴弹。02活着逃亡，死了尸体需要付费领回
在4月9日袭击中死去的除了抗议者，也有无辜平民。一名46岁的夜间值班员Ko Myo Min在逃避枪声时被击中，他家里留下了三个孩子和他的妻子。当军方正在寻找Ko Myo Min的遗体时，他的家人不得不紧急举行葬礼。Ko Myo Min死前曾向妻子嘱咐，如果缅甸仍处于军政府控制之下，不要让孩子上学。“我感到非常伤心。我们都不想生活在独裁统治之下，请帮助我们。”Ko Myo Min的妻子说。据勃固大学生联盟称，有3名大学生在袭击中被杀害，还有2名大学生至今下落不明。据救援组织、抗议领导人之一U Ye Htut称，很难进入突击检查区取回死者尸体或为受伤者提供医疗，军方会向所有出现在街上或在房屋窗户上露脸的人开火。
抗议者正在制作宣传单页 图源：AFP
逃离是许多勃固居民的选择。由于一些居民因为害怕被捕而离开了家，遗体归还也变得很复杂。自4月9日突袭行动以来，许多居民已经逃到了附近的村庄，勃固地区的互联网也已经被切断。一名拒绝透露姓名的勃固妇女说：“逃离家园的人大多数是勃固遇袭四个街区的居民，逃亡人数超过10万人。”遭军方袭击遇难者的大部分遗体尚未归还其家人。据勃固大学生联盟在脸书称，军方现在向家属收取12万缅元（约合557元人民币）的费用，以取回4月9日死亡亲属的遗体。
勃固大学生联盟FB截图
03“死刑审判”
在流血事件之后，缅甸军政府仍坚称，军方部队不得使用实弹，并且遵守了行为守则和人群控制协议，同时指控4月9日的开火是勃固示威者袭击军队引起的。据缅甸官方报纸《缅甸新光》（Global New Light of Myanmar）报道称，“军方安全部队在拆除勃固街头路障时，遭到了一群暴徒袭击，暴乱者使用手工制作的枪支、火瓶、箭头、手工盾牌和手榴弹攻击安全部队。”同日，缅甸首都内比都的新闻发布会上，当被问及缅甸政变后数百名平民死亡时，军政府发言人佐敏吞（Zaw Min Tun）回答说，“如果抗议者被自动突击步枪射击，您提到的500人可能会在几个小时内被杀。”
缅甸军政府发言人佐敏吞（Zaw Min Tun） 图源：AFP
他还指责全国民主联盟领导人昂山素季及其成员，并说缅甸国内的抗议运动是由外国资金资助的。在勃固遭受“屠杀式袭击”的那天，军方媒体Myawaddy TV宣布，缅甸军政府公开判处19个人死刑，原因是这些人杀害了1名陆军上尉的同伴。这是自2月1日缅甸政变以来，缅甸军方公开宣布的首个“死刑审判”。而缅甸国营电视台MRTV每日都在发布“军方逮捕令”，其中包括名人、明星、模特等有影响力的人士。缅甸知名记者、政治评论家都敏昂（Sithu Aung Myint）进入了被通缉名单。他在Facebook上写道，他为自己被视为“军方威胁”感到自豪。“当政变委员会宣布你与整个国家一起成为违法者时，你会很高兴，因为你被公认为是这场革命的英雄。你的下一代将为你感到骄傲。”
4月13日，在仰光抗议活动中，抗议者端着装满泼水节鲜花、举着标语。图源：AFP
进入4月中旬，缅甸即将迎来泼水节，这是缅甸一年中最重要假期，缅甸民间的抗议者称，军政府不配享有缅甸泼水节（Thingyan）。而据《缅甸新光》报道，缅甸军方总司令敏昂莱上周末辩护说，军政府“没有夺权，而是采取了措施来加强多党民主制度”。据路透社报道，4月12日，缅甸全民盟最高领导人昂山素季在接受律师探望时，并未谈及700多位缅甸人因抗议而丢掉生命一事。而昂山素季下一次听证会将于4月26日举行。04下坠国家
对缅甸军政府在勃固的行动，国际社会的呼吁收效甚微。4月10日，联合国发表声明，呼吁缅甸立即结束暴力，并要求军方允许医疗队治疗伤员。联合国缅甸特使克里斯汀·伯格纳（Christine Schraner Burgener）一度想访问缅甸，缅甸军方总司令敏昂莱拒绝了她。她在4月9月已经抵达邻国泰国首都曼谷。伯格纳在推特上写到：“我很遗憾缅甸军方（Tatmadaw）还没有准备好接待我。“我已经准备好进行对话。暴力永远不会带来导致和平、可持续的解决方案。”《华盛顿邮报》评论称，尽管一些西方国家政府对缅甸军政府实施了制裁，但它们影响都很小。迄今为止，联合国安理会和该地区重要地缘政治集团东盟（ASEAN）未能就不断加剧的危机发出任何有意义的外交回应。
4月12日，仰光街头的抗议者举着“我们急需被保护的责任”的标牌。图源：AFP
曼谷朱拉隆功大学政治学家提蒂南 (Thitinan Pongsudhirak)认为，军政府不会放弃现阶段的成果，尽管抗议者有着韧性和决心，这都难以挽救十年文官统治下的政治自由化、经济改革和发展进步。相反，这个国家正面临着迫在眉睫的经济崩溃、国家崩溃和内乱威胁，甚至可能是全面内战。“缅甸处于国家失败、崩溃的边缘。”国际危机组织缅甸高级顾问理查德·霍西在联合国安理会讨论上指出。国际危机组织在缅甸最新报告中指出，除了道德上令人反感外，缅甸军政府的行为可能导致国家崩溃——将军们表面上看似控制着国家，但却无法将自己的意志强加给整个国家，更无法维持秩序、有效治理和提供服务。“随着暴力的升级，民众间的反对立场会更加强化，即不惜一切代价阻止军政府的统治。而现阶段银行几乎无法工作，物流、港口的瘫痪，正在使整个国家陷入经济危机。”报告称。不过，也是在4月9日，军政府发言人佐敏吞在新闻发布会上说，缅甸已恢复正常，政府各部和银行将很快恢复全面运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