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Figure(ID:FigureVideo),作者:鲜于,编辑:许静,题图来自:视觉中国
“我真心想知道,人们怎么会不想我呢?他们不想念我吗?”
“碧梨,他们会想念你的。”
“才不会。”
——《比莉·艾利什:模糊世界》
“只看到他的眉毛,我就认出了他的脸。我知道他的一切:他在圣犹达医院出生,出生时间是3月1日凌晨12点56分,在医院二楼。”
“插问一句,你记得自己在哪里出生的?”
“我不知道!他走向我,我马上跑开了,然后他就站在那里,看着我。他的双眼,哦~~~然后我在他的怀里哭泣,哭了整整五分钟……”
这段散发着饭圈气味的对话,来自美国最炙手可热的歌坛小天后比莉·艾利什——国内粉丝昵称“碧梨”——而“他”,是其疯狂崇拜的偶像:贾斯丁·比伯。
过去一年,欧美顶流歌姬们极少有机会参加线下演出,倒是个人纪录片频频上线,而且颇受好评,比如《美国甜心小姐》之于泰勒·斯威夫特,《爱莉安娜·格兰德:嗨,我爱你》之于A妹。
但像碧梨这样,刚刚完成与偶像在科切拉音乐节万众瞩目下的史诗级别见面,就把“花痴”的心态毫不遮掩地呈现在纪录片中,算是直白露骨到天花板了。
2小时20分钟的纪录片《比莉·艾利什:模糊世界(Billie Eilish:The World's a little Blurry)》,给了世人另一个角度的碧梨:在光鲜亮丽背后,称霸全球乐坛的Z世代代表人物,其实还是个未满20岁的小女孩,简单、自卑又喜欢胡思乱想,以她的方式摸索着“我是谁”“我想做什么”,以及如何面对成人世界的碰撞。
一
Might seduce your dad type
I'm the bad guy, duh
——《Bad Guy》
发色变幻不定,一米六的身高却爱穿XXXXXL码的衣服,最常出现的表情就是臭脸加白眼……似乎自艾薇儿之后,再没有哪个青少年女歌手,能以这副痞坏叛逆形象在欧美乐坛占据一席之地。
她的作品充满了怪异的“不正经”,唱腔柔弱中带着漫不经心,歌词狡黠奇异,旋律古怪洗脑;在MV里,一只只活体蜘蛛从她的眼睛和嘴里爬出,眼眶流出粘稠的黑色泪水,而当镜头转向她的背面,一只只挺立的针管插满她嶙峋的背骨……
《比莉·艾利什:模糊世界》拍摄于2018年至2020年初,这段时间正是她成为“地表最强00后”的整个过程。
“比莉是历史上独特时刻的一员。”
导演RJ·卡特勒(RJ Cutler)出品过《战争室》、《九月刊》的纪录片名导、制作人,拿到项目时,碧梨还只是个音乐圈小透明,但他几乎立即被这故事所吸引:“一只脚在童年时期,一只脚在成年时期,那些青少年生活的故事,对我来说很有趣。尤其是比莉这样正在经历的杰出人才。”
制作团队并没有预设要讲一个怎么样的关于碧梨的故事,而是直接进入了她的生活,而碧梨也自然、不抗拒的展示自己的一切,在她的首张专辑还没有完成,根本无法预知未来成功还是失败的时候。
然而到了2019年,碧梨突然爆红,从洛杉矶本地的小网红歌手一跃成为全美炙手可热的巨星。
个人专辑《When we all fall asleep,where do we go?(当我们全部入睡时,我们要去哪里?)》取得了60多个国家的iTunes冠军,她也成为了首个登顶Billboard公告牌专辑榜冠军的“00后”,格莱美奖上更是前无古人的六提(名)五中。
《Elle》杂志为她的独特衣品做过一篇专题文章,《纽约时报》认为她正在“重新定义青少年流行偶像”。
“好莱坞没有改变她,而是她改变了好莱坞。”《Vouge》杂志的评价更高。
碧梨对音乐的态度是纪录片着力想去表现的。在专辑制作过程中,哥哥菲尼亚斯,也是她音乐路上的创作伙伴、制作人,对拍摄团队抱怨道:“她非常在意自己在网络上的形象,怕她的任何作品会被讨厌。我觉得她的想法是,一首歌越红,就会被越多人讨厌。”
《比莉·艾利什:模糊世界》中的碧梨,像只安静但不乖巧的猫,喜欢坐在角落里注视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人们常常都说,‘太黑暗了,写点欢乐的歌吧。’我觉得我从未感受过欢乐,那我为何要写我不熟知的事情?我告诉你,我对黑暗有非常强烈的感觉,那我为什么不把这些黑暗写出来呢?”
“能够有一首描述出你真正感受的歌,那种感觉简直是无与伦比。因为它能够慰藉你的心灵,令你知道你并不孤单。”
二
I can't tell you how much I wish I didn't wanna stay
I just kinda wish you were gay
——《Wish You Were Gay》
《比莉·艾利什:模糊世界》可以被称为一支进度条给力的碧梨日常生活Vlog,也是豆瓣评论所言“一部充满观察性的自然纪录片”。
她跟每个同龄的后青春期女孩有着很多共通面。
比如,她是贾斯汀·比伯的狂热粉丝:“我无法以任何一种方式拒绝他,我拒绝不了他,他要我杀我的狗狗,我都会杀……想都不会想,毫不犹豫。”
少女时期的中二症状:“我还记得自己(12岁时)抱着枕头痛哭,我真的非常害怕,害怕等我长大之后,等我有男朋友之后,他比不上比伯……”
很多明星在走红后,都对自己素人期间的粉丝行为“矢口否认”,或者把“我是xx粉丝”当做彼此见面时的寒暄客套,碧梨显然不是其中一员。
对于恋爱话题一向低调对待的酷女孩,在纪录片中也坦然公开了前男友——尽管只是用代号Q来称呼,没有透露他的真实身份。
Q第一次出场,是在2018年,碧梨livehouse演出的后台,那时她才16岁。小情侣亲昵拥抱之后,Q就一脸无聊的坐在了沙发上。
如果不是纪录片记录,很难想象,日常厌世脸的碧梨,在恋爱中也是一副甜腻腻的小女人形象,拉手手唱情歌,手机装满两人亲密合照,煲电话粥,三五不时电话查岗……
两人感情变淡的过程也被如实记录。尽管碧梨努力维系,但Q还是与她越来越疏远,借故不接电话,或是在她需要的时候玩失踪。
最终,在纪录片的一次采访中,碧梨默认Q已经成为了过去式:“我和他追求的事情不同,我觉得这样对他不公平。我觉得一段关系里,不应该存在你非常热衷于某件事物而对方却无动于衷。我对他说:‘你连自己都不爱,你无法爱我,你以为自己爱我。’哈哈。不过我确实爱着他,所以我才这么难受。”
在镜头中,碧梨始终与世界有种疏离感,而导演也多次切出她在车中凝视窗外的镜头,沉默安静。
碧梨床头有一个笔记本,最开始,它作为创作辅助道具存在——碧梨经常午夜突醒,将转瞬即逝、五花八门的灵感碎片,以画画的形式记录下来。
包括她著名的恐怖MV《bury a friend》,关灯后似有人影的床下,黑暗中手臂舞动的走廊,恶灵附体的黑色眼珠,都在这个本子上有着最初的“分镜”。
但某一时刻,她对镜头坦承,本子里不只是灵感,还有她的自卑,甚至是自残倾向……
她在情绪最低落时写下的某一页,上面的内容是“这把刀能做许多事情”“我手握许多力量,快要触及肌肤,但我要走到多深?”
“我以前会私藏剃须刀,也会在我房间的角落藏着一些胶布,我手腕上时刻都会贴着胶布。”碧梨说,她做了一些自己也无法理解说明的自残行为,“我会把自己锁在洗手间里,然后自残,因为我觉得自己是活该。”
碧梨的名气,常常会让人忘记,她只是个2001年12月出生,在美国能开车能结婚但还不能喝酒的未成年小女孩。
三
Don't say I didn't warn ya
All the good girls go to hell
——《All the Good Girls Go to Hell》
“我看着台下的观众,我看到每张不同的脸孔,许多不同的情绪和心碎。场内的每一个人,都正在经历着好事、坏事、可怕的事或美好的事,你明白吗?而我至少能做到的是,去创作我的音乐,因为我有着同样的烦恼。”
《Vogue》杂志曾试图发掘她与其他年轻人的不同之处,试图捍卫叛逆或是反潮流的文化,却得到了相反的信息——碧梨就是上亿青少年中的一个。
“她的音乐中没有大的主义,甚至没有什么主意和主张,纯粹个人化的叙述是她的演唱方式。或许,这也是互联网一代人的基本表现。”《三联生活周刊》文章中写道,“他们诞生于畅行无阻的信息世界,过去那些所谓的隔阂,例如肤色、文化、国界甚至宗教,在过去的20年中被不断稀释,年轻一代几乎看不到这些问题的存在,他们更加专注自己,或者是眼前的那点事儿。”
不过,青少年似乎也从未被社会真正地理解、关注过,因为在大多数成年人眼中,孩子们的行为只有两个词“叛逆”“幼稚”——哪怕他们也经历过这段岁月,一代接一代。
“我觉得现在的青少年都过得很艰难,大家都对青少年太过苛刻了,因为大家会说,‘他们就是有特权,还有他们为何生活舒适’‘为什么他们都扮抑郁’,但事实上,现今社会有很多让人沮丧的事情:如果你是个青少年,你要应付父母,有可能像我们那样是经历过经济衰退的父母……
活在一个阿片类药物和毒品泛滥的文化当中,面对着地球可能会被毁灭的危机,还有可怕的政治气氛,种族歧视、各种仇恨……其实时下做青少年很艰难。”纪录片中,碧梨的妈妈说,“有些人会说,‘比莉·艾利什的音乐好压抑’,其实不是,孩子们过得就是压抑。这是个可怕的时代。”
碧梨是一个幸福成长的00后小姑娘,但并不影响她将自己青春期的沮丧情绪与“伤痛”联系在一起,大方承认自己仍处于与自我和解之中,“人们认为很多年轻人不会对生活感到沮丧,我认为这是绝对错误的……你必须做适合自己的事情,无论你觉得什么对你来说都是对的,你必须自己做。这就是你要做的一切。不要听别人的话。”
记录自己和同龄人的生活,迎合互联网一代的听觉审美,在美国年轻人看腻了偶像工业打造的美颜明星之后,碧梨顺势被“推举”成为了第一任“独立偶像”。
人们总是喜欢探讨,为什么在1990年代之后,再也没有出现过一位超级巨星级的音乐艺术家。但或许,审美也很难承受隔代的审判,以及时代的滤镜吧。
张爱玲有句刷屏名言:“出名要趁早呀!来得太晚的话,快乐也不那么痛快。”
对出名超早的碧梨来说,声势急速暴涨,带给她的是否足够痛快,纪录片没给出回答,或许,连她自己也没有。
纪录片《比莉·艾利什:模糊世界》的最后,是碧梨兄妹称霸2020年格莱美的历史级名场面。
而前一个镜头则是碧梨驾驶着自己的爱车,在摄像机前留下的一段话。
“我获得了六项格莱美奖提名,开着梦想中的靓车,外面下着雨,载着我可爱的小狗狗;我没有恋爱,谢天谢地;我和家人的关系很好,我还是个美女,我又出名,很出名。人生真美好……”
碧梨目视前方,声音渐低,笑容渐消。
资料参考:
《Billie Eilish: The World's a Little Blurry》
《碧梨为什么这么火?》
《The Charming Billie Eilish》
《How Billie Eilish Is Reinventing Pop Stardom》
《Here's everything you need to know about Billie Eilish's new documentar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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