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提起“吃辣王者”大家只知川湘,而如今随着江西小炒的普及和旅游博主的大力推荐,大家才开始对江西的魔鬼辣有了直观的认知,碗中辣椒花花绿绿迷人眼,食客吃得大汗淋漓扶墙而出,但即便如此,也抵挡不了网友们对这片土地的好奇之心。


不少热爱挑战的嗜辣选手都会问,到底去江西哪座城,才能领略赣菜的辣度之巅?听到这个问题,不少江西人都会说出同一个标准答案,萍乡。


萍乡餐桌上的绿色素菜:炒辣椒。摄影/黄露


随着武功山变成江浙沪人民的踏青后花园,萍乡这座小城也走进了大家的视野。都说“江西吃辣看萍乡”,在如此能吃辣的江西,萍乡菜仍能在辣度上拔得公认头筹,是公认能站在“辣度之巅”的存在,甚至放眼云贵川湘,都难有敌手。


一道辣椒炒辣椒,被萍乡人视作家常素菜;刷屏社交网络的萍乡铁板烧,简直是在辣椒里找肉吃;但萍乡的辣也绝不是蛮辣,莲花血鸭的滋味软烂入骨,萍乡小炒肉汤汁鲜嫩……浓墨重彩的鲜辣味,是萍乡傲视美食江湖的真谛。


萍乡,为什么这么“湘”?


说萍乡是江西辣极,倒并不是因为它辣得如何将人“置于死地”,与其他食辣之地的真正区别在于,在其他地方,辣椒是增色增香的调味,是一道菜的点睛之笔,但在萍乡,它摆脱了调味地位,成为了辅料、甚至主料本身。


一道辣椒炒辣椒,尽显萍乡人的吃辣绝学。图/清风拂洛阳


来到萍乡,最无法做到的一件事就是免辣,没了从菜市场买回来的鲜辣椒,萍乡人这一顿家常菜简直无从做起。随便走进萍乡谁家的厨房,灶台上肯定有罐红彤彤的干辣椒面。


鲜辣椒、洋辣椒、铺辣椒、辣椒面、辣椒油、辣椒酱……不同的辣椒与各种荤菜为伍,碰撞出各种色彩,配上鸡脚和猪脚,成就着软糯耙香;辣椒面舀入腊味中,则变得干香扑鼻,辣椒甚至可以单独成一道素菜——煎辣椒,将完整的青椒配上蒜头、豆豉煸炒,焦香软烂,脆嫩无比,是萍乡人离不开的家常菜。所以不爱辣椒的人,确实是难以在萍乡生存了。


萍乡人的厨房里,辣椒是绝对主角。摄影/黄露


山野之间的萍乡气候湿润,从地理位置上也能找到这座城如此钟情辣椒的原因。这座坐落于湘赣交界处的小城,与湘东地区一衣带水,距离极近,从萍乡到湘东地区的株洲市仅有八十公里,比到江西省会南昌的距离要近得多。


所以这座江西吃辣第一城,不止有着赣菜的风骨,更是融合了湘、赣两届吃辣冠军的武力绝学,她不仅是江西人民的吃辣快乐城,湖南老表来了之后,望着一桌子的菜也会感慨这是自己的舒适区。


萍乡的很多菜色都能在湖南找到对照,比如萍乡小炒肉和醴陵小炒肉极其相似;来上一碗萍乡炒粉,同样能让爱吃醴陵炒粉的湖南朋友开怀;萍乡的招牌菜是莲花血鸭,而湖南也有很多地区擅做血鸭;冬天做熏腊的爱好,更是能让两地老饕找到共同的话题。


不过不可忽略的是,萍乡之味有时甚至更辣些,比如一道湖南血鸭,灵魂在于那凝结在鸭肉表层的黝黑的血脂,而在萍乡的莲花血鸭里,红线椒星罗棋布、抢夺视线,一眼望过去甚至已经看不见酱色了,满眼都是火红之象。除了鸭血与鸭肉的醇美滋味之外,这用以去腥增辣的红线椒,不仅赋予了热辣口味还提供了鲜甜,灼烧口腔的同时却还想来第二口。


萍乡小炒肉,也不同于普通辣椒炒肉的干炒,是半肉半汤的质地,但却并不温润,艳红色的汤汁已经预告着辣度的不凡,放足了量的青红椒在锅中与新鲜的猪肉共舞,最后又在一瓢水中解除封印、释放着更多实力,当地老饕一般直接用这个汤汁拌饭吃,吃辣新手则千万要谨慎尝试,不然恐怕要吃得脸红脖子粗了。


谁不想夹一筷沾满肉汁的萍乡小炒肉?摄影/肖南波


除了湘味之外,岭南的客家风味,也在萍乡人手中迁移出了极其“魔鬼”的风味,客家人钟爱的鹅味,在这里变成了麻辣醇厚的南坑鹅肉,汤汁之鲜红让人望尘莫及;广府的肠粉,在这里也要舀上不少的剁椒、完成了实实在在的本地化。这是一座被辣椒浸透的城市,好胆你就来!


好山好水,如何滋养着萍乡?


萍乡之所以是当之无愧的美食之城,不仅是因为舌尖上的鲜辣,还因为山水润泽出的一份份鲜美。萍乡有好山,不仅武功山使游客趋之若鹜,杨岐山的宗教底蕴也极其深厚、可供游人寻幽仿古,除此之外萍乡人的母亲河——萍水河,也从杨岐山蜿蜒而下,怀抱着萍乡人的日常生息。如此好的环境,不仅陶冶情操,也孕育了山水之鲜,充实着萍乡人的味觉。


在山间丘陵放养长大的长平黑山羊肉质紧致鲜美,在炒锅里辅以茶油、姜蒜和辣椒粉爆炒,再熬出一锅金黄的肉汤,一道极其符合萍乡色彩的羊肉佳肴就完成了;鸡鸭也同样是萍乡餐桌上的常客,除了莲花血鸭,还有集齐鸭身三宝的鸭三样,极其干香爽口;萍乡也不乏漫山遍野的竹林,不仅春天有春笋可食,晒干的笋干也是饭桌上的混搭王者,和各种熏腊合炒,哪怕是烟熏复合的香,也掩盖不住笋干的山林之鲜。


无论炒鸡炒鸭,萍乡人都要放足辣椒量。摄影/左欣


萍乡的好水更是回馈了民众无穷无尽的河鲜,每个萍乡孩子,小时候大概都有在山溪之间抓“呗佬古”的经历,还有石溪小河鱼,别看它身量小,捕上来细心洗净,和着青辣椒炒一炒就是一道鲜美的家常小菜;以及黄鳝,最适合和着辣椒面爆炒,炒熟的鳝肉卷曲,也被当地人叫做太极图,夹一筷子送到口中是满口的焦香。


萍乡炒黄鳝,每一口都能尝到锅气。摄影/陈紫欣


除此之外,武功山的泉水豆腐也是山与水的共同馈赠,豆子经过本地的清泉浸泡、研磨,做出的豆腐口感极其滑嫩,慢火煎至外焦里嫩,再用高汤熬出鲜味,足以打破不少人对江西菜的认知。


大隐隐于市的人间至味


江西是毋庸置疑的米粉大省,其中萍乡的炒粉占据着重要地位,这种讲究现炒的街头小吃锅气十足,每一个夜摊上炒粉的老表,都是大隐隐于市的大厨,油温要足,才能在炒粉中煸出辣椒的香味;但又需要在方寸之间拿捏精准,免得炒得太干太柴。


经过一阵大火快炒,那奔放热烈的辣味便融入其中,为一道炒粉增光添彩,个中混合着的辣椒香气,每一口都能让口腔感受到疼痛的欢愉。除了辣椒带来的香味之外,萍乡人还加入了一种本地特有的搓菜,不管是用来炒粉,还是拿去炒蛋炒饭,都是绝佳的佐料。


萍乡搓菜炒粉,又香又辣。摄影/陈紫欣


除了米粉,米粿也占领着本地人的餐桌,清明、雨水前后,客家人都会取材艾叶草,做起一笼笼鲜翠欲滴的艾米果;萍乡还有另一种“果”,叫做盐果子,对很多人来说都是未曾尝试过的怪味,对吃惯了的萍乡人来说却是欲罢不能的。


到萍乡的夜市走一走看一看,铺满辣椒的铁板烧,不免让吃辣新手避而远之;而萍乡的炸炸则更友好些,品类繁多,口感酥脆,又带有恰到好处的辣油的焦香。


萍乡人平时日常不离手的还有本地的麻辣,学生们把自己的零花钱交给商店,换回一袋袋花蝴蝶辣片,这种小零食食如其名,像蝴蝶翅膀一样轻薄,下口也不油腻,完整着一代代萍乡孩子的童年。


萍乡酸枣糕,连点心都是辣的。摄影/左欣


各种活色生香的辣食,在漫长的岁月中共同装点着萍乡的饮食江湖。它们不仅是日常舌尖之味,更是这片土地生命力的最佳证明。


参考资料

扶霞·邓洛普《花椒与鱼翅》

译者何雨珈.上海译文出版社.2018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地道风物 (ID:didaofengwu),作者、图片编辑:阿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