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寒假开始之前，就听妈妈讲起她的同事王阿姨总是找她诉苦，说老公要和她离婚。我对王阿姨印象深刻，她与我妈做同事三十年，我也见过不少次。记得上小学时有一次我们两家吃饭，那时她便与她老公不和，闹离婚，没想到都快退休了，竟然又出现了离婚危机。追问之下才知道，她俩闹离婚已经闹了二十多年。
“结婚以来，他从来没把钱交到我手上”：不公平的AA制婚姻
王阿姨结婚时犯了个重大错误，就是答应丈夫从此以后过日子奉行AA制。AA制，即“Algebraic Average”，意为算术平均，指按人头平分账单。AA制逐渐从聚餐娱乐延伸到婚恋领域，出现了AA制婚姻，是指夫妻双方经济独立，家庭支出各负担一半，个人花销自己买单。有的夫妻规定家务也要AA制，各自承担一半。
刚开始的时候，王阿姨认为这AA制婚姻挺好，既时髦又特殊，反正咱俩都有稳定的工作，谁也不占谁便宜。可真正过日子的时候才知道有多难受，AA制只是丈夫自私和算计的遮羞布。
丈夫在外地上班，十天半个月不回一次家，操持家里、孝敬婆家、照顾孩子都得王阿姨操心，家里的和婆家的各种开销都是王阿姨出钱，王阿姨工资不够用了，丈夫就说：“别找我要，我的钱是我的钱。”等丈夫下班回家，他才会自己花钱买菜做饭，平时的其他开支情况，王阿姨一概不知。
王阿姨一个月工资5~6K，而丈夫一个月的工资已经远远超过1万元了，具体的数字，丈夫也很“遵守规则”地半点不肯透露。在孩子的养育上，二人也是划分得泾渭分明，王阿姨出生活费，王阿姨的丈夫出学费。
精打细算下来，在这场AA制婚姻中，根本就没有所谓的公平，王阿姨花费的金钱和投入的其他精力多得多，而她的丈夫更是变本加厉。有一次，远在外地工作的丈夫给王阿姨打电话，说自己的快递到了，要王阿姨帮忙取一下。等王阿姨到了快递点，才发现所谓的快递是沉重的五大箱饮料，并且快递是到付。在这场处处吃亏的婚姻中，王阿姨坚守了将近三十年。
“你有给我送过礼物吗”：被计较的付出
在王阿姨的诉苦中，又提到了一个让人无语的问题，那就是婚姻，亦或是亲密关系中的情感互动也必须严格地“你来我往”。亲密关系中离不开仪式感、制造惊喜、赠送礼物，这些行为是维持关系新鲜感、增加亲密度、增进夫妻感情的常规操作，但在王阿姨丈夫看来，这也需要“公平”。
在情人节和生日这类特殊日子里，王阿姨见别人的老公又是买蛋糕又是发红包、买礼物的，十分羡慕。出于期待，她也旁敲侧击地问丈夫能不能给自己也安排上浪漫惊喜，结果被丈夫堵得哑口无言：“你在我生日的时候给我买过蛋糕吗？送过礼物吗？发过一分钱红包吗？凭什么你不给我买，我还要给你买？”
王阿姨很难过，难道连这种事都要计较一句“公平”？婚姻之中哪有真正的公平可言。好几次她都忍无可忍，生了离婚的念头。我妈在安慰她时也万分疑惑：“我家那个从来没过过生日，更别提吃生日蛋糕了，从来都是他给我们娘俩过生日，怎么你家是这样的啊。”
“我打视频的时候你必须在家”：被要求的服从
王阿姨是一个喜欢娱乐、喜欢喝酒的人，下班之后经常和同事、朋友相约喝几杯、打几圈，一不留神就喝多了，并且她酒品不太好，喝多了以后十分让人头疼。在婚姻里的不痛快更加剧了她的行为，她想要从酒精和娱乐中宣泄内心的负面情绪。在丈夫看来，王阿姨这种行为既丢人又败家，坚决反对她出去“找乐子”。
但前面也提到了，王阿姨丈夫丈夫在外地上班，回家次数很少，根本管不住王阿姨的行为。因此他直接给王阿姨定了九点钟的门禁，九点之后不许出门，他还会打视频来检查。在平时的休息日，丈夫还会时不时搞个突然袭击，看王阿姨是不是又在酒桌上或者牌桌上。一旦发现，轻则大吵一架，重则提出离婚来威慑。
这个法子倒是有一点效果，王阿姨收敛了一段时间，每次接到视频时总是免不了提心吊胆。但这次的离婚就是丈夫提的，因为打视频时发现王阿姨又在外面喝酒。
“这婚啊肯定离不了”：夫妻权力不均但尚未失衡
婚姻背后是夫妻之间的权力斗争，但权力斗争不一定会导致坏结果。在亲密关系中，权力并不是必须要平均分配，但亲密关系中的权力失衡则会导致关系破裂。马丁路德大学发表于《社会与个人关系杂志》的一项异性恋夫妇研究表明：亲密关系中的幸福感，与伴侣双方“实际的权力平衡”无关，而只和“感知到的权力感”有关——也就是，两人分别在自己最看重的事情上是否有决定权。
在亲密关系中，“权力”被定义为：改变伴侣的想法、感受和/或行为，使其符合自己偏好的能力，以及，抵抗伴侣施加影响的能力。在王阿姨的案例中，夫妻二人在婚姻中最希望得到的东西是不同的，丈夫希望通过AA制和打视频查岗来掌握家中的“大权”，即财政权、话语权；而王阿姨希望得到的却是丈夫对她的情感反馈。
在AA制下，二人的各自花销，王阿姨这边因为日常开销大，加上工资也不算太高，基本上存不下什么钱，还经常到处借钱。而王阿姨丈夫因为常年在单位，花钱的地方不多，工资又十分可观，财政上自然而然处于一个极其有优势的地位。这种物质上的优越感无疑给了他极强的满足感，也直接影响到他的家庭地位和在家的话语权。
但丈夫本身因工作就处于一个家庭参与度低的情况，又因AA制无法掌握王阿姨的花销与日常活动，不仅无法实现物理在场，更没有做到物质参与，这就导致他对家庭的掌控感与安全感下降。为了找回对家庭的掌控和那一份安心，他在客观条件的限制下想到了视频查岗这一方法，既能及时、迅速了解家中的情况，又掌握妻子的动态，满足自己的掌控欲和控制权。只要上述的权力不被破坏或收回，王阿姨的丈夫都不会轻易离婚。
而王阿姨则不那么看重家中的“大权”，对于她来说，更为看重的是丈夫对她的情感反馈。王阿姨与丈夫是自由恋爱，当初是王阿姨苦追，二人才最终修成正果。当我问起王阿姨的夫妻感情时，妈妈直言：“你王阿姨好不容易追到手的，每天把她老公哄着呢。”
像王阿姨这种感情中的主动方，最为看重的就是接受方的反馈。每天的视频查岗虽然会打断她的娱乐活动，但这种高频率的报备反而让她感受到丈夫对她的在乎，给予了她在这段丈夫长时间不在家的AA制婚姻中的安全感。AA制婚姻本就使夫妻间的情感联结减弱，客观存在的远距离更使夫妻间的心理距离变远，丈夫的查岗行为恰好抚平了王阿姨的不安。
婚姻到底给女人带来了什么？
恩格斯早就说过：“婚姻保证了男性合法拥有奴隶的权利。”AA制婚姻早就不是什么新鲜话题，现在热议的AA制婚姻模式主要包含以下几个特征：男方不出彩礼，女方不出嫁妆；只领证不举行婚礼仪式；买房买车的钱，双方各出一半；生两个孩子，一个随父姓，一个随母姓；各项生活开支AA制；各自赡养各自的父母；不与任何一方父母进行同住；逢年过节各自回家看各自的父母……
这种完全“分得清”的婚姻模式在形式上看似乎解决了长久以来婚姻关系中涉及到的各项纠纷与矛盾，但机械式地将婚内一切财产与义务进行分割会在实际生活中面临不少难题，也并不符合婚姻的本质。单就生育问题上真的能分清吗？难道男人怀一个，女人怀一个？
在我看来，王阿姨所过的AA制婚姻与上面所说的相比简直太过荒诞。在王阿姨的婚姻中，丈夫在操持家务中缺位，在生活开支上缺位，在孝敬父母时缺位，在教育孩子时缺位，在情感付出中缺位。她获得了什么？是双倍的压力与责任以及宛如丧偶一般的家庭收入。而丈夫获得了什么呢？获得了圆满的、无后顾之忧的家庭，获得了被照顾得很好的父母，获得了已经成人成才的孩子，重点是还免费，因此还获得了一笔不小的存款。
婚姻关系背后所隐含的是双方在结成统一体的基础上所共同承担的社会责任。生育子女、赡养父母、为父母提供情感支持……这些行为都需要两个人依据婚姻关系来共同完成，无论从情感角度还是现实角度都无法完全分清。王阿姨的婚姻也不例外，从来不存在可以分得清的夫妻俩，只有自私的逃避者在心安理得享受婚姻带来的好处。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行业研习 （ID：hangyeyanxi），作者：康珈玮（中南大学公共管理学院22级研究生），编辑：如新